嶽明倫滿足地仰面朝天,氣喘吁吁,臉上掛着難以言狀的幸福。虞美玲緊緊摟着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胸口上,滿面潮紅,香汗淋漓,秀髮凌亂。
“美玲,從今以後你就完全是我的了,我一定會好好愛你,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刻。”嶽明倫緊緊握着虞美玲的玉手望着她的雙眸滿懷深情地說。
“別說了,我不要聽,不要聽!快把衣服穿起來,被接班的哨兵發現我們就丟死人了。”虞美玲避開他的眼神嬌羞地攥起粉拳捶了嶽明倫幾下,忙坐起來整理衣服,扣上釦子,梳理頭髮。
嶽明倫剛整理好衣裝,就聽到通風口井蓋處傳來一陣聲響,驚得他一身冷汗,“口令!”嶽明倫慌亂地問道,邊問邊向通風口走過去。
“穀雨!”隨着回答聲,一個戴着鋼盔的腦袋露了出來。
“連副,我倆在餐廳遇到汪排長了,他說虞主任罰你站崗,我和小六子就着急忙慌趕過來了。”一排二班班長陶寶喘着粗氣從通風洞裡鑽了出來,看樣子一路累的夠嗆。
嶽明倫暗自慶幸,多虧虞美玲及時提醒,否則被自己的士兵撞見實在難堪。心裡罵着這倆小子跑這麼快乾嘛,嘴裡卻說:“沒事兒,替弟兄們站會崗有什麼呀,全當出來放放風。”
“咦,虞主任呢?”陶寶環顧了一下空曠的四周,沒看到虞美玲的影子。這小子還真操心,嶽明倫心中暗說。
“這山上的風還真大,頭髮都給吹亂了。”就在這時草叢裡翩翩走出了虞美玲,邊走邊用雙手梳理凌亂的秀髮。
陶寶的臉猛地紅了,他還以爲這個虞主任在草叢中方便呢,這下弄不好得罪這個冷麪煞星了,不禁強烈自責中。
“多嘴!多嘴!”嶽明倫照陶寶頭上拍了幾巴掌,陶寶尷尬地嘿嘿傻笑。“我們回去了,你倆一定要站好哨,不準睡覺!有情況及時打電話彙報。”
“是!”陶寶和小六子兩人立正齊聲答道。
看着嶽明倫和虞主任鑽進通風口蓋上蓋子,小六子才放心地湊過來低聲對陶寶說:“我們村的老人都說看到女人撒尿,能晦氣一天,今晚班長你可要小心點呀。”
“我可沒看到,再說咱倆一個班兒,我晦氣,你小子也跑不掉!”陶寶懊惱地說。
把虞美玲送回督查室,嶽明倫春風滿面走在回警衛連駐地的路上。上大學時他曾偷偷在同學枕頭下私藏的禁書中看過那些描寫**的美好,沒想到親身體驗帶來的愉悅要百倍於此。
嶽明倫腳步輕快,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走着走着大老遠就看見昏暗的轉運場裡有一個身影在不斷地來回跑動。他擡頭看了看懸掛在中央大廳的二十四小時鐘表,已經二十二點多了,這是誰呀,還在這兒練跑步呢?
帶着疑惑走到近前,原來是樹根一個人在加班練習投彈。這小子聽了嶽明倫的誇讚,得知自己還可能有投彈的專長,就去廚房找來了兩個裝菜的破籮筐,在距離爲五十米的轉運場兩端各放一個,把教練彈投過去,再跑過去投回來,如此來回循環。樹根在步兵連的時候投彈就練過兩次,根本沒找到感覺,這回連續投了十多次後,對手榴彈的重量心中有了把握,也找到了感覺和自信,又連續投了幾次,每次手榴彈都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地落在籮筐之中。
在旁邊觀看的嶽明倫不禁連聲叫好,看到連副樹根滿身大汗跑過來喊報告。嶽明倫微笑着拍了拍樹根的肩膀說:“是個好苗子!不過也要注意勞逸結合,強度太大反而適得其反。走,回去沖澡睡覺!”兩人並肩向駐地走去。
海城戰事已進行一月有餘,隨着中日雙方不斷調兵遣將,戰事進入相持階段。
海城戰場彙集了中央軍的幾乎所有精銳和桂軍、粵軍、川軍、湘軍、西北軍等地方部隊的總共75個師70餘萬人,佔當時陸軍全部兵力的五分之三。
日軍則出動了陸軍9個師團2個旅團和海軍陸戰隊將近30萬人。雙方上百萬軍隊在海城這個國際都市進行殊死拼殺,展開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戰略決戰。
這日傍晚,隨着電臺的滴滴作響,鐵掌山深處的071倉庫又接到上級命令,爲激戰中駐守海城電報大樓的中央軍68師201團補充槍支彈藥和藥品。
五百支中正式步槍、一百支MP18衝鋒槍、一百箱手榴彈、十挺捷克式輕機槍、五挺馬克沁重機槍、兩門德制PAK37戰防炮,五萬發子彈及若干急救藥品、壓縮乾糧、牛肉罐頭被裝入新補充的十輛卡車上,藉着夜幕的掩護鑽出071倉庫的山門。
“連長,下雨了。”一出山門司機邊說邊打開吉普車的雨刮器。
金鐵吾把頭探出車外,除了正前方吉普車的小燈發出一團昏暗的黃光,依稀可以辨識道路,外面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崇山峻嶺、日月星辰彷彿都掉進了一個可以淹沒一切的墨水池裡。
一陣秋風裹着密集的雨滴撲面而來,打在金鐵吾的臉上,涼涼的,他連忙縮回了頭,“下的好,下的好呀!下雨了,小鬼子的飛機就不會找我們的麻煩了。弟兄們的雨衣都帶了吧?”
“帶了,雨衣是咱德械師的標準單兵裝備,防雨防風,弟兄們出來都會帶上。”後座上的一排汪排長坐直了說。
“打開大燈,加速前進。趁着沒有飛機騷擾,爭取午夜前把這些彈藥和藥品送到電報大樓,早一分鐘送到說不定就能挽回一條生命。”嶽明倫命令道。
吉普車亮起了雪白的大燈,加速向前駛去。秋風參雜着雨水從吉普車門窗的縫隙裡擠進來,只穿着夏裝軍襯的金鐵吾打了一個寒顫,後悔沒有多穿件衣服出來。
電報大樓是整個街區的制高點,****與日軍在此展開了激烈的爭奪,十天時間裡已經三易其手。
白天日軍靠着飛機大炮的火力優勢狂轟濫炸,坦克掩護着一波又一波步兵發起衝鋒,好不容易拿下的陣地,夜間又被****用人海戰術,靠大刀片和血肉之軀奪回來。
陣地上滿目蒼夷,橫屍遍野,變成了一片廢墟,附近的街區已經幾乎找不到一處完整的房子。
68師201團已經在電報大樓堅守一個晝夜了,全團傷亡四分之三,彈藥將盡。團長拒絕了軍官們撤出陣地的建議,命令部隊堅守待援,並向上級發出了要求增援和補充彈藥的電文。
就在補充車隊出發後,日軍再一次集結兵力發起了猛烈攻擊,左右兩翼的陣地相繼失守,電報大樓陷入重重包圍,一個又一個士兵倒在炮火之下,血肉橫飛。
剩餘的士兵抱起集束手榴彈和炸藥包徒勞地衝向日軍裝甲車,裝甲車上的機槍突突着火舌,將一個還沒來得及引爆的士兵攔腰打斷,又殘忍地碾壓過去……
雷電交加,大雨滂沱,汽車大燈刺破深夜的雨幕,車隊在廢墟間艱難前行。午夜時分,車隊到達一個街口停了下來,前方的馬路被幾個木樁和簡易鐵絲網攔住。
金鐵吾在車裡手拿地圖,指着街口旁一個三層水泥大樓被炸掉的大招牌對司機說:“我們快到了,你看這是百麗歌劇院,前面應該就是電報大樓了。”
“奶奶的小鬼子,把好好一個城市都炸爛了,地圖上標的商店、遊樂場、醫院全沒有了,不是這個百麗劇院的招牌還真不認得路了。”後面打着手電的汪排長罵罵咧咧地說。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怎麼會這麼安靜?”金鐵吾歪着頭仔細分辨,除了風聲、雨聲和汽車引擎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了。
他穿上司機的雨衣,和汪排長一起走下車去,查看並準備命令士兵清理前方的路障。
“站到!哪個部分的?”剛一下車一口濃重的四川官話傳來。
這時,一道閃電撕破夜空,嚇了金鐵吾一跳。他不是被閃電嚇到的,是被車隊周圍一羣站在風雨之中,破衣爛衫,戴着斗笠,光着腳丫,穿着草鞋,手拿破舊老套筒、漢陽造步槍,貌似乞丐的人驚到了。
甚至還有一個小個子端着可能是他爺爺的爺爺傳給他的土槍指着他,槍身纏了幾道鐵絲用來固定,一開槍就會立刻散架的樣子。
好在有三兩個沒有戴斗笠的,破舊藍色軍帽上的青天白日徽章,能證明他們的身份,要不金鐵吾還真以爲他們是丐幫海城分舵弟子或者下山打劫的土匪呢。
“我們是後勤倉庫警衛連的,前來給駐守在電報大樓的68師201團送給養。你們是哪部分的?誰負責?”金鐵吾鎮定下來,邊說邊用手電筒向眼前這羣人領章上的軍銜掃去,以圖找到一個瞭解情況的長官。
“送給養?啥子是給養?”拿土槍的小個子用稚嫩的聲音問。
“憨包,給養都不曉得,就是圈圈裡頭養的雞撒。”旁邊一個快五十歲的老兵逗他玩兒。
“老子連個饃饃都沒得吃,中央軍還有雞養,巴適地很哪。”一個新兵當了真,酸溜溜地說。
“大家都讓讓,郭團長來嘍。”隊伍裡一陣**,士兵們紛紛側身讓出道路。
一個戴着斗笠,黑臉膛,國字臉,扎腰帶,四十多歲的上校走了過來,藍色軍裝雖舊卻洗得很乾淨,頭上的斗笠遮不住雙肩,雨水打溼了半個身子。
“報告長官!我是後勤倉庫警衛連的金鐵吾連長,我們奉命前來爲駐守電報大樓的68師201團送給養,還請長官放行。”金鐵吾看到過來的是一個上校團長,連忙立正敬禮。
“鄙人姓郭,是川軍144師685團團長,奉命來此增援201團。我們雖是用最快的速度跑步過來的,但還是晚了一步,電報大樓天黑前已經被日軍佔領,我派出一個小分隊前去偵察接應,發現201團已經全部壯烈殉國了。”雨幕中郭團長的臉上寫滿痛惜,邊還禮邊說。
金鐵吾聽到這個消息,似乎還不太信,拿起望遠鏡朝電報大樓的方向望去。藉助偶爾劃過的閃電,從望遠鏡裡能清楚地看到電報大樓最頂端的通訊塔上一面白色的膏藥旗在風雨中搖曳。
金鐵吾默默放下望遠鏡,他知道201團如果還有一個熱血男兒在,就不會允許電報大樓升起小鬼子的膏藥旗,經過慘烈的戰鬥他們肯定已經全軍覆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