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過午,一支由金鐵吾親自率領警衛連一排組成的特戰分隊在嚮導樹根的帶領下,經過兩個多小時的穿梭,終於潛伏到了河谷空地對面的山林裡。兩支捷克式輕機槍分別被配置在戰線的兩側,對準了留守在河谷裡的日軍。
從樹叢中望去,距離他們三百多米的河谷裡,二十來個日軍士兵或坐或站正在吃午飯,兩個哨兵端着步槍面朝公路和山林的方向警戒着,兩挺歪把子(大正十一年式輕機槍)機槍斜放在地上,機槍手正端着飯盒和旁邊的士兵們聊着什麼。兩挺九二式重機槍和幾個八九式擲彈筒堆放在中間的位置,旁邊還停着四輛日軍卡車。
日軍士兵們邊吃,還邊大聲地和同伴開着玩笑,不時哈哈大笑,這不像是在敵國的戰場上,而像是在老家和同學進行一次愜意的郊遊。
金鐵吾舉起手中的毛瑟步槍,瞄準了一個正面對着自己的日軍哨兵,隨着“叭”一聲清脆的槍響,日軍哨兵應聲倒地。緊接着響起暴風驟雨般的槍聲,一陣密集的彈雨向日軍瀉去,七八個站着的日軍士兵來不及反應身上就綻開了一朵朵血紅的花朵,倒在地上。
日軍不愧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剩下的士兵全都迅速趴在了地上,抄起步槍就開始朝子彈射來的山坡上還擊。一名機槍手冒着彈雨匍匐前進,朝他的歪把子機槍爬去,被流彈擊中腿部後仍然毫不停留,拖着一道血印繼續前行,直到抓到機槍準備射擊時被金鐵吾一槍擊中頭部才倒在機槍旁。
由於特戰分隊全部隱蔽在山坡上的樹叢中射擊,日軍步槍的還擊失去準確性並不奏效,雖然有九二式重機槍,卻因爲機槍手被叫去擡濾波電臺了,竟然沒有人會操作而變成廢鐵一堆。
但八九式擲彈筒就不同了,幾乎每個日軍士兵都會使用,但缺點是需要半蹲操作,在如飛蝗般的彈雨下付出兩條生命的代價後,日軍的擲彈筒終於響了。一枚九一式榴彈準確地落在山坡上,造成一名特戰隊員陣亡,三名特戰隊員受傷。
特戰隊的兩挺機槍和幾乎全部的步槍都指向了那名操作擲彈筒的日軍軍曹,瞬間他就被打得血肉模糊。
剩下的還有約六七個士兵看到對方火力太強,在另一名軍曹的帶領下艱難地爬到了卡車後面。在看到一名同伴剛一探身就被射倒後,便狡猾地利用卡車做隱蔽,不再露頭,只是操起兩個擲彈筒不斷地利用曲射彈道向對面的山坡拋射榴彈。
日軍盲目射擊的榴彈雖然命中率不高,但毀傷面積大,炸斷的樹枝,拋起的石屑,不斷砸落到特戰隊們的頭上,又有幾個士兵受了輕傷。不能再等了,再等附近日軍的騎兵巡邏隊和封鎖部隊就要趕到了。
“一排長汪國棟帶着機槍班和一班留下,壓制火力,照顧傷員。二班,三班,跟我來!”說完,金鐵吾揮起手槍,帶人衝下了山坡。
剛邁過公路,就被汽車後的日軍發現了,一陣排槍射來,二班一名士兵捂着胸口倒在了公路上。
此刻跟隨金鐵吾衝下公路的士兵面前沒有任何遮蔽物,只有鼓足勇氣,頂着子彈,閉着眼睛往前衝了。幸好有身後的兩挺機槍不間斷地提供火力掩護,日軍士兵射擊時有所顧慮,沒有時間瞄準,否則傷亡可就大了。
還有一百米,還有八十米……六十米……,金鐵吾貓着腰衝在第一的位置,子彈不斷在耳邊呼嘯而過,通過汽車底盤的縫隙已經可以看到對面汽車下的黑色擲彈筒和日軍士兵來回挪動的腿了。
身後又有一名士兵中彈倒下,劇烈的疼痛讓他在地上不住地打滾,金鐵吾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只想儘快衝到卡車前幹掉那些****的小鬼子。負責掩護的機槍已經停止了射擊,距離太近,怕誤傷到自己人。
突然,“咚”一聲悶響,卡車後騰起一團火光,幾條身影伴着碎玻璃一起飛向兩側,緊接着又是一聲悶響,然後整個戰場一片沉靜。
卡車左側一名渾身發黑辨不清面目的日軍士兵趴在地上艱難地挪行,恐懼得連叫喊都忘了,金鐵吾收住身子,停下腳步,隨手一槍,把他送回了姥姥那兒。
卡車後又響起了連串的MP18衝鋒槍的叫聲,那是已經衝到卡車後的****士兵在爲沒有斷氣的日軍送行。
金鐵吾扶了一下頭上的鋼盔,向身後望去,一定是樹根乾的,只有他的手榴彈才能扔的那麼準。樹根沒有衝過來,而是扔了兩顆手榴彈後蹲在那名倒在衝鋒路上的士兵邊,抱起不住往外吐血的兄弟,在聽他說些什麼。
金鐵吾走到樹根身邊時,他懷裡的士兵已經斷氣了,吐出的鮮血染紅了他胸前的軍裝。
“是三班的鐵蛋吧,河南人,這小子愛唱豫劇,說跟他娘學的,他娘最喜歡聽他唱了。”金鐵吾低聲說。
“他剛纔還在唱,唱呀!怎麼不唱了?你怎麼不唱了?嗚嗚……”搖晃了一陣鐵蛋後,樹根撒開手捂着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金鐵吾一把揪住了樹根的領子,把他拽了起來,衝他吼道:“哭什麼哭!背上他!撤!”
“弟兄們,把能炸掉的都炸掉,撤!”金鐵吾站在熊熊燃燒的卡車前高聲喊道。
十多分鐘後,幾隊日軍騎兵飛馳而來,看到的只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和一堆還冒着煙的廢銅爛鐵。
一名少佐軍官下馬沿路看了看地上滴落的血跡,朝馬隊揮揮手,“他們朝東邊跑了,追!”躍馬而上,往東邊追去。
孫菸袋、趙興邦、屁猴和負責採購的總務科少尉辦事員孔博組成的採購小組,穿着和當地老百姓一樣的粗布衣衫,埋藏好揹簍裡的武器,伏在路邊的樹叢後,大氣都不敢出。鬼子的騎兵巡邏隊已經在他們眼前溜達了兩趟了,孫菸袋他們曾親眼見過鬼子的騎兵巡邏隊遇到過路的村民,村民由於聽不懂日語的命令,心裡害怕撒腿就跑被鬼子騎兵追上當場用馬刀砍掉了頭。
孔博是剛從陸軍軍需學校畢業不久的學生官,白白淨淨,斯斯文文,學生氣還沒褪淨。身爲山東富商的父親花了不少錢才讓他留在了軍需署,卻萬萬沒想到他的寶貝獨生兒子會被分到這深山老林的071。
在下山的路上難免磕磕絆絆,孔博不小心扭到了腳,疼得哇哇大哭,臉色蒼白。孫菸袋忙脫下他的襪子仔細檢查,發現除了腳踝有一點點紅腫之外,沒有任何問題。趙博賴着不肯走,說是從小就特別怕疼,一疼就會臉發白,大汗淋漓,無奈三人只能輪流背了他一陣,他纔算勉強願意下地自己行走。由於孔博和趙興邦同是山東人,雖然一個是富二代,一個是小乞丐,但一路上聊得還是蠻投機。
河谷裡傳來一陣槍聲,樹叢裡的鳥受到驚嚇,奮力向上飛去,孫菸袋知道金鐵吾他們打響了。沒過多久,鬼子的巡邏馬隊和路口設卡的騎兵小隊,從他們眼前飛馳而過,匆匆向東而去。
看他們走遠,孫菸袋揮了一下手,四個人揹着揹簍,躥上公路,向東邊不遠的廟寺鎮走去。路上又碰到了一支三四十人的騎兵小隊,他們顧不得盤問眼前這幾個當地人打扮的山民,急匆匆向河谷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出奇的順利,老遠就能看見普濟寺裡旗杆上飄揚的膏藥旗,一直走進鎮裡竟然沒有碰到一個鬼子的哨卡,想必都去增援河谷方向了。
街上空無一人,鎮上的集市從日本人來的那天就散了,路邊沒有一個賣菜的,前面左手邊就是鎮上唯一的一間雜貨鋪,大敞着店門。孫菸袋領着幾人走到門口正要進去買些急需的鹽和鹹菜,順便買些所剩無幾的菸葉,櫃檯後站着的穿長袍戴瓜皮帽的雜貨鋪老闆卻衝着他們擠眉弄眼,像是很不樂意客人進店的樣子。
孫菸袋剛跨進了半隻腳,正在遲疑,卻被身後的屁猴推了一下,“進呀,想個屁呀!”,一下邁進了店門,隨後趙興邦和趙博也跟着走了進去。
剛踏進店門,迎接他們的不是老闆熱情的招呼,而是四支黑洞洞的槍口,其中兩名鬼子端着槍搶先一步封住了他們的退路。
“你們,什麼的幹活?”一個日軍憲兵中尉持手槍指着孫菸袋的頭用生硬的漢語問道。留守廟寺的憲兵是從海城來的,與中國人沒少打交道,自然也懂得幾句漢語。
“我們是老百姓,山上的幹活。”孫菸袋迅速鎮定了下來,點頭哈腰回答道。
孫菸袋破舊的布衫,黝黑的臉龐,消瘦而邋遢的形象像極了附近的山民,讓鬼子軍官稍微放鬆了警惕。
“他呢?”日軍中尉手中的槍指向了白白淨淨的孔博,眼神裡滿是疑惑。
孔博是第一次真正地被槍口指着,何況指着他的是殺人不眨眼的日軍軍官。他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似篩糠,面如白紙,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