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先行派遣進入山區一探究竟的三支斥候隊伍,到現在都沒有傳回一丁半點的消息。
此時的買谷里正在溪邊和同伴擦拭着剝皮的短刀,一邊分析着敵手的動向。
對手並沒有冒進,沒有試探這座山脈的威嚴,所以山神放過了他們,給予了他們生或是死的選擇。
買谷裡看着一旁的同伴衝着山體頂禮膜拜,也象徵性地拜了拜,而後說道:“我們雖然擋住了第一波攻勢,但也有人受了傷,而且據說並非沒有落網之魚。”
“有個大漢好像一早便發現了我們,我們出手之前,他就跑進了林子裡,幾個兄弟跟上去都被他打成了重傷,如今有幾個猴兒正在監視,不過看起來,他並不想要和他們的大部隊匯合,反倒是在尋找着什麼。”
買谷裡聽到也隱隱頭疼。他早聽說了對方的斥候部隊之中有這麼一號棘手的人物,現在人畜無害,一旦等到關鍵時刻,就會發作。
這個賭注,他下不起,也賠不起。
“我去看看,薩亞若是問起來,便叫他先行去阻擊對手的先頭部隊,如今已是早上,不會是塊好啃的骨頭。”
他的身手極好,乃是狼兵之中一等一的獵手,不多時已經抵達了那個大漢停留的地界。
他躲在樹上,暗中觀察,忽然他發覺那個漢子居然將頭轉了過來,而後咧開大嘴,衝着他笑了笑。
彷彿全無惡意。
而後他自顧自地收拾出了一片區域,隨處扒拉了一些乾草,也不顧自己是否身陷險地,竟是睡了下來。
怪人。
買谷裡低聲罵了一句,卻看到那怪人的耳朵動了動,他連忙收了聲,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那裡,他可不想和個明顯便不同尋常的人一較高下,直覺告訴他,那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而當他回到營地之時,薩亞已經開始整理手頭的人馬,他們共計七十人,其中有十人乃是家眷,狼兵之家均是好手,便是女孩兒都巾幗不讓鬚眉。
而且各個極爲潑辣,有些功夫好的甚至比之大部分的男性狼兵都不遑多讓。
“怎麼樣,那小子。”
“看上去不像是有什麼惡意,恐怕其中還有別的事兒。”
“煩心的事兒,叫主人去想,我們只會打打殺殺,這種既複雜又累腦子的事兒,我可幹不來。”
“暫且將他放在那邊,幾個猴兒還有鷹都看到大明的軍隊動了,
看來是按捺不住,要與我們來個決戰了。”
“若不似將整個山脈掘地三尺,想要找到我們談何容易。”
薩亞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們的目的到底是爲了阻止這些人順利抵達濠鏡,他們只要想通了這一點,不會不顧及自身的損耗與我們的襲擾,直接插入濠鏡的咽喉要衝,這事兒,咱們防不了,也救不了。
換成漢人的話說,那便是陽謀,沒法破解。”兩人都是用土話交流,語速飛快,在這樣的戰局之中,反倒是這種話語更具有保密性和安全性。
“看來只有背水一戰,這一條路可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已是領着剩餘的狼兵爬上了山巒,而後以樹木爲掩護,隱蔽了起來。
他們船的衣服乃是陳閒臨時趕製的迷彩服,雖然不及現代,但將樣子也模擬了七八成,一般人匆忙間,很難在瞬間辨別出他們的去向和樣子。
他伸手打了信號,衆人已是都將背後攜帶的火器拿了出來。
狼兵世代以悍勇著稱,但對於器械反倒是有幾分苦手。
只是在陳閒的教育下,他們也知道在這個風雲突變的時代,光憑手上的功夫已經不足以橫行天下,他們逐漸學會使用各種熱兵器,其中便包括了這種最爲尋常與普通的火繩槍。
他將手一揮,藏在高處的狼兵手中,已是噴吐出了火舌,走在兩側的士兵不少應聲倒下,而剩餘的人猶如驚弓之鳥,不少人甚至嚇得將脖子縮了縮,有的人乾脆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狼兵的戰術簡單而高效,他們從高處躍下猶如索命的無常,收割着衆人的生命。
不多時,這支先遣部隊已經被殺了個一乾二淨。
薩亞將最後一名試圖逃跑的士兵揪住了頂瓜皮,隨手往地上一丟,而後衝着那人後心口便是一刀,那刀口自後背刺入,紮了個對穿,只倒在地上掙命。
“不怎麼耐打。”
“大明的軍戶,你不也想想,當初爲什麼朝廷會徵召我們狼兵去討伐逆賊,不過就算因爲這些兵戶實在無用,無能都遠超他人了。”薩亞嗤笑了一聲,小心擦拭着自己的短刀。
“但漢人之中也有神通廣大的人,軍戶制度實在是過於理想化了,你可知道之前少東家曾經來村子裡講國學,說的便是軍戶的事兒,少東家便說了,什麼‘理想很美滿,而現實很骨幹,想要讓馬兒跑得快,又要交他不吃草,那麼這等辦法也只有當年開國皇帝才能想得出來。’
根據少東家的意思,這法子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而且這不是黃鼠狼下耗子子,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這一代,像是當年的英雄們的人物,早已不存在了,這種幾近無恥的手段,當然也就不復當年的作用了。”
他們上前已是將這些敵軍的身家劫掠了一空,有心的便將他們分門別類都處置了乾淨。
而就在這時,一個急促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報!不好了,漫山遍野都是敵人!”他話音未落,已是一口氣沒接上來,身子便從樹上跌落了,幾個人匆忙趕上去將他牢牢接住。
他仰起頭說:“好多人……我們好像中計了。”
說罷,他已經腦袋一歪,早有負責後勤的狼兵將他往村子裡送去。
而薩亞和買谷裡一聽招子的話語,不由得背靠背站在了一起,他們曾經是黃雀,但在光天化日之下,無處遁形,已經是一隻在再不起眼,只會沾沾自喜的螳螂而已。
可即便是螳螂,也有捕食鳥雀的權力。
尤其這是一羣以鮮血爲食的怪物。
來這麼點,可怎麼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