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閒並不指望這種拙劣的挑撥能夠起到大作用。
但給了機會,金河恐怕都抓不住,誰讓這人就是一個跳樑小醜,連帶着自己手下的海盜團,也跟着變得毫無威嚴和尊嚴。
陳閒打了個哈欠。
畢竟對手太弱,連對付的力氣都不需要花。
也是因爲雲客嚴雯各有顧慮,不能做到擰成一股。
不過,陳閒看着金河氣得渾身發抖,仍舊咧開嘴笑了起來。
對於唯利是圖者,這幾乎是最好的方式,拿他們最憂心的事物去挑撥他們最敏感的神經。
就連雲客都看上去有幾分束手無策。
他幾步下了臺子,不知道施展了什麼法門,竟是到了陳閒跟前,探出手,只虛空一抓。
陳閒看到的是一隻手正不斷朝着他伸來,手掌漸漸變大,他沒想到的是雲客此人當真會說翻臉便翻臉,毫無半點氣節。
此時他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好在和海盜在一起,雖是沒打磨出什麼功夫,但終究多了幾分隨機應變的能力,他身形一矮,而後往下一縮,從懷中迅速掏出了火槍。
即便如此,雲客的手掌還是堪堪擦過了他的鼻尖,碎肉與皮膚鮮血都一併流了出來。
雲客得了好處,緊追不捨,知道處理了此人,就能平定這等暴亂。
可等待他的是一隻手銃,正抵在他的掌心之中。
“可別輕舉妄動了。”陳閒低聲說道。
“沒想到,比拼口舌之人最終還要掏槍相見,當真笑話。”雲客嘴上如此說着,卻是收回了手掌,一雙猶如毒蛇一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陳閒的破綻。
陳閒並不敢有任何放鬆,他笑着說道:“你不也是運籌帷幄者,還不是動輒親手殺人,彼此彼此了。”
“你有什麼臉面與我彼此彼此?”
“那你大可試試上前殺我。”陳閒將手銃把玩了一下,他的槍法配合自己的眼力,在短時間能成長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可以說,陳閒的槍法之強橫,在濠鏡都是有數的好手。
只不過,知曉的人極少罷了。
畢竟,能見過少東家出手的,早就被滅了口了。
就連雲客也不敢輕易嘗試,他知道火槍之威,哪怕自己冒險擊殺了這個少年人,自己也得不償失。
他乃是千金之軀,爲了一條海盜的爛命搭上自己?
這怎麼看都是虧本買賣。
他冷哼了一聲,只陰惻惻地看了陳閒一眼,而後低聲說道:“你給我好自爲之。”
說着,竟是不管此間之事,飛身上了臺子,遁入了後臺而去。
陳閒眼睛微微眯起,到底這樣的人最是難纏,雖是語言擠兌,仍舊可以考慮清楚眼下的狀況,放下自己的尊嚴後撤以保周全。
他本來是意圖激起這人的兇性,趁亂除掉這麼一個大禍害。
如今倒是師出無名了。
他悄無聲息地收起手中的小火銃,卻看到遠處的嚴雯正將目光投向此處。
陳閒悠悠然一笑,很是愜意,背過手全然不理會此人。
前方的混亂的仍在繼續,圍攻阿文阿屠的是一批人,而與金河對峙的又是另一批人,他們的利益互不相同,而雙方都有自己不肯後退的緣由。
雖然其中一部分爲陳閒說動。
但畢竟都是口說無憑,而黑鋒這幫人卻是實打實的入侵者。
人數在不斷傾斜。
陳閒嘆了口氣,被雲客一打岔,原本的先機變得晦暗不明瞭起來。
他向前一步,已是走出了人羣。
對於他而言,他儘管不願意走到臺前去,但到了此刻已經沒有了什麼辦法,畢竟若是沒有一個滿意的交代,大部分人都會逐漸渾渾噩噩之間倒向金河。
哪怕他們不齒於金河的爲人。
但海上的海盜能有多少好人品的?
金河雖然不堪,但至少德高望重,有這麼一重關係在,在座的衆人方纔會聽他多說一二。
海上爭鋒便是如此。
先看利益,再談別事。
陳閒一出場並沒有引起什麼騷動,畢竟他只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看上去毫不起眼。
他微微一擡手,只聽到角落裡想起了一陣槍鳴。
他的身邊原本擠着的一羣人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只有陳閒淡然地站在原地,顯得極爲突兀。
陳閒有時候覺得當英雄被人注目的感覺,真的不大好。
只是你若不站出來,整個世界的格局可能就隨着這場小小的風波,變得晦暗不明。
這可真就是蝴蝶效應了。
陳閒直愣愣的舉動,到底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他淡淡地說道:“衆位可否聽小子一眼?”
衆人紛紛回過頭看着這個年紀尚小的少年人,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麼。
陳閒笑着說道:“我知道諸位此來,各爲了自己的利益,這場海盜大會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陰謀了,金河想要將諸位捆上他的賊船。
黑鋒想要蓄意在其中找金河復仇,一來二去,混亂異常,但無論是金河還是諸位恐怕都對如今浙東的情形,心知肚明罷。”
衆人點了點頭,但看到少年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均是有幾分怪異。
但聯想到剛纔雲客也是這般指點江山,激昂文字,反倒是有幾分釋懷了去。
陳閒繼續說道:“浙東危如累卵,無論如何,都是替人做了嫁衣,新老勢力更迭,別的人都在入場,這海盜大會在座的卻只有大夥兒幾位,委實不合適,不合適!”
他走到臺前,看着衆人繼續說道:“誠然,老頭子說的一派胡言,但至少點了一個點,我們面對的是空前的危機,務必要團結在一處,方纔有那麼一線生機,不必當人走狗。”
有人在臺下叫囂道:“小子你毛都沒長齊,難不成想學金河做這個盟主,你還是快回去吃奶吧!哈哈哈。”
陳閒笑着說道:“這盟主之位,我自是不敢覬覦,只是,諸位,如今在座的各位對抗三災和黑鋒當真有餘力嗎?”
衆人沉默不語。
陳閒繼續說道:“既然是浙東海盜大會,爲何要遺漏下那些新貴,那些行外人,大家在海上都討一口飯吃,就該擰成一股繩,方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