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川看着手下有條不紊的忙亂着。
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有人想到拖後腿,也不會如此,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還有自己的一家老小。
只是擺在目前的情況,很是突發。
昨夜的時候,鎮守在西路的斥候開了小差,也就在那兒被官兵摸了上來,雖然及時預報,但仍舊晚了兩步。
最終的結果是造成了四十餘人的傷亡,好在主體城寨還在,雖然歷經風霜,但畢竟經受過不少戰火的洗禮,頗爲牢固。
陳靖川又特意命令手下之人把城牆加固,並且安排了以村爲單位的輪班守夜,及時打退了這次攻勢。
那幾個開了小差的人,早已被送下去砍了,身首異處,並且連坐了家人。
陳靖川的手段叫衆人都爲之膽寒。
但即便如此,他也毫無感覺。
犯錯就要捱打,必要的時候,還要付出自己生命的代價。
這便是戰事。
也是軍隊的紀錄,哪怕就連他都知道,短短的時日之間,想要把這羣烏合之衆,訓練成訓練有素的士卒,難以做到。
但還是要儘量去做。
現在挨的打,便是後面這些人活下去的本錢。
哪怕他只不過是一心推他們到臺前去死罷了。
經過之前的突襲,陳靖川也篤定這些人不會再輕易來冒犯他的威嚴了。
士卒做出這樣鋌而走險的抉擇並非沒有道理。
就連陳靖川都知道,下面的武官肯定是要背上一口大鍋,若是成功突破了城寨,那麼當然還有一絲邀功的可能。
再通過文官潤色打點,說的天花亂墜,搞不好,不但無過反倒是有功。
官場上可做不到所謂的人死是大,如果有儘可能往上爬的機會,他們斷然不會放過。
兩廂勾結恰當好處。
只是這次敗退,也算是讓對方徹底死了心。
打仗並非是演義裡,雖然來個夜間襲營就能馬到功成的,尤其是這種地勢,自下而上攻擊本就是吃力不討好。
要陳靖川看來,不計較得失,一把火把山燒了,可能還會更順利點。
陳靖川手指輕輕敲擊了兩下。
奈何沒有這般魄力。
可見帶兵打仗的恐怕只是一個一板一眼的武將。
他也不算沒想到夜襲,早早安排人手,就爲了此刻。
陳靖川喚過幾個手下,這些人留在他面前聽用,他是用過冥人的,自然是知道,冥人極爲好用,聽話順手,且樂得肝腦塗地,這等手下極爲難覓。
他如今用的乃是常有的辦法,從其中篩選一批相對可靠的人充作骨幹。
並且恩威並施。
比如之前,被他帶去衝鋒的兩人便算是死裡逃生,如今做了個小頭目,陳靖川並沒有怎麼指望這兩人對他感恩戴德,但目前來看,反饋都不算太壞。
他也留有心眼,不會全權信任兩人。
“如今山上的糧食還足夠我們吃上多少日子?”
“老大,我們山上的糧食充足,大概還有三個月的餘。”其中一人興沖沖地說道。
陳靖川微微頷首。
其實幾個村子,在當地算是一等一的富庶了。
雖然他們吃山吃不了多少,但吃人卻吃得流油。
所以往年這麼多大災與饑荒對他們而言,都是毛毛雨,他們還可以高價囤積糧食。
可以說,這些村子過的很滋潤。
這是一個靠種地都養不活自己的時代。
所以在上山落草之前,他們就已經囤積了大量的糧食,除了匆忙帶上山的,在一些秘密的地點還藏匿了不少吃食。
所以糧食的問題一時之間,也是無虞。
不過最要命的還是兵刃與藥材的不足。
就目前陳靖川看來,他們主要缺醫少藥,這對於戰力而言是一個極爲大的威脅。
畢竟雖然設想對方的兵器也不大強橫,畢竟衛所也缺醫少藥慣了,但若是以此遇上強敵,那恐怕就要跌一個大跟頭。
而目前的他也尚且沒有足夠煉製兵器的能力。
一切均是束手束腳麻煩至極。
而且傷員也因此成爲了他的麻煩。
陳靖川一直覺得在濠鏡,能夠組織起來這麼一支隊伍理所應當,而在這裡一切都成了他的障礙。
什麼都沒有。
歷史上的起義均非如此。
而是一股悍勇的衝勁,攻城略地,猶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陳靖川想了想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這個時代想要造反的人並不是他,而是另一些頗具野心的角色。
他們有勢力,也有本事,自然也有錢帛,他們應有盡有,但他們卻拉不下臉面來。
這裡雖然算不上他們的勢力範圍,但仍舊可以給予一定的幫助。
他顯然會樂意見到這樣的景象。
“一切都不必擔心,會有貴人相助,到時候,什麼都會有的,說不定,你們還會是開國功勳,一品侯。”
衆人雖是有幾分絕望,但也臉上帶有幾分興奮如狂。
他們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但既然走上來了,爲何不向前看,說不準自己真的有那麼一絲機會。
封侯拜相。
指日可待。
陳靖川看着衆人的神色臉上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他自然說的是實話,只是這開國功勳,恐怕就要去閻王爺那兒當了。
……
另一端的陳閒睜開眼,他喚了一聲狴犴,少年已是步入房門之內,他交代了幾句,狴犴點了點頭,又翻身離去,只留下屋舍之內,點燃的嫋嫋青煙。
陳閒撓了撓自己的下巴,有幾分無可奈何地搖頭道:“安國恐怕做夢都想不到,會有兩個‘我’,也沒有想到,他將自己當做天下第一聰明人,在帷幕後運籌帷幄。
可這普天之下的人,都將他當做大好的肉雞,就等他去了毛,拆了骨,而後將他吃幹抹淨,這天下第一富商之名,後頭可真就是白骨累累,稍有不慎,一招失足,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陳閒不由得想起當年那個典故來。
叱吒風雲的沈萬三不也落得個流放充軍的下場?
這便是一個對商人沒有多友好的時代。
沈萬三沒有踏出那一步。
安國卻暗中謀劃。
他想要走那一步,那陳閒不介意幫他多走兩步,至於是死是活,就全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