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山,西去山海關一百里,南鄰渤海二十里。
山體南麓,矗立着關內名城——昌黎。
碣石山南北長約四十里,在山南一處制高點,明國修建有一座望樓,站在此處,方圓六裡的縣城,遠處的滄海一目瞭然,而通往遼東地區唯一一條官道便是從昌黎縣城穿城而過。
眼下,大明崇禎十七年,大夏東曉四年(爲方便敘事,今後便以東曉紀元,東曉元年便是1641年,以此類推)的春天正式來臨。
雖然風沙依舊,不過天氣終究逐漸好轉起來。
今日,恰好是一個難得的沒有風沙的好天氣,碣石山望樓,一羣人正在那裡對着大海指指點點。
二十里的距離,若是用肉眼看的話,指定是朦朧一片,不過這些人手裡都有眼下在大明還比較時新的單筒望遠鏡,如此一來,“東臨碣石,以觀滄海”便顯得順理成章了。
細物依舊有些朦朧,不過在十倍效果的望遠鏡下,純淨的藍天、錯落有致的白雲、蔚藍色的大海躍然在目。
當然了,歷史上的魏武帝曹操肯定不是在此處觀望大海的,而是在大海邊上的聯峰山。
進入昌黎縣境內後,其北邊有洋河,南面有飲馬河,加之西邊的碣石山,東邊的大海,唯一的官道,妥妥的兵家之地。
奇怪的是,這裡的空氣裡還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也幸虧近幾日風沙不止,否則這血腥味會更濃厚。
“呼呼”,站在望樓最前面的那位年約三十許,身材頎長挺拔,留着短鬚,戴着大帽之人抽了一下鼻子,聞到那股血腥味後不禁皺了皺眉頭。
“陛下,無妨,如今大風是從東南方向吹過來的,彼等除非不走這條路,否則就一直得到昌黎縣才能聞到味道”
說話的正是剛從大海彼岸調回東土的大夏國大將牧仁了,那這位皺眉頭之人不用說就是尼堪了。
這廝爲何來到了這裡?
聽了牧仁的話,尼堪略略點了點頭。
牧仁回到東土後,便取代烏力吉成了理藩院的總理,如今與政務院總理孫秀林,樞密院樞密使孫傳宇三人一起成了大夏國明面上官職最高的三個人。
在尼堪的身後,除了今年剛好二十歲的拔都、葉連納克兩個親衛將領,博格拉部事實上的統領額騰翼在列。
額騰翼比尼堪大五歲,就是那位在烏爾赫特交易時,被蒙古人將交易的部族殺得乾乾淨淨,最後還是在尼堪拿出自己交換得來的物品相贈而勉強活下來,依琳卡西邊山上的小部族首領,事後,彼等遷到了靠近依琳卡的地方,當尼堪將直接隸屬於自己的部落全部納入博格拉部進行管轄時,額騰翼便成了博格拉部事實上的副統領。
除了額騰翼,原察哈爾本部之一的多羅特部首領,被林丹汗西去後留作鎮守察哈爾的大將、同樣四十歲的綽克圖也在。
除了這兩人,還有一人,三十多歲,卻是一個漢人,典型的西北漢子形象,卻是尼堪設在山南省豐州府五原牧場的漢人首領,一個叫李興祖的退伍將領。
李興祖是五原漢人牧場第一批加入到瀚海軍騎兵的人,如今卻是以團副指揮使的職位退伍的老兵,其退伍後,尼堪讓他回到五原縣擔任五原縣的縣令兼典史,實際上管轄着五原縣接近兩萬戶從陝北、甘肅、寧夏遷過來的漢人牧戶。
“縣團級”,對於退伍的將領,尼堪心中也有一個可笑的對應辦法。
而李興祖,自己號稱是西夏王室的後人,不過誰知曉呢,又沒有家譜,全靠口口相授,真實性相當可疑。
除此之外,樞密院正使孫傳宇、都察院左都御史孫秀節也赫然在列。
就在蕭阿林、朱克圖一西一東挺進,將山海關緊緊夾在中間後,尼堪也不甘落後,他帶着三萬大軍南下了。
這三萬大軍不是正規軍,正是來自尼堪的大夏國眼下三大騎兵兵源之處:博格拉部、察哈爾蒙古諸部落、五原漢人部落,這些部落投靠大夏國較早,民兵訓練早有成效,如今倒是讓尼堪將裡面的精銳全部拉出來了。
兩萬漢人牧戶抽調精銳一萬,三萬博格拉部抽調一萬精銳,三萬土默特、鄂爾多斯、多羅特部以及蘇尼特、翁牛特、奈曼、巴林等蒙古部落抽調一萬,湊成了三萬精銳。
當然了,既然是在講究規矩的大夏國,尼堪是不允許彼等奇裝異服、五花八門南下的,那樣的話,中原的漢人絕對會在心理上產生很大的牴觸情緒。
在歷年的每年三個月的民兵訓練中,大順國都給參加訓練的民兵分發了服裝、兵器——當然了,都是冷兵器,並且只有騎刀、騎槍兩種,戰馬、弓箭、短斧等物還是要自己製備的。
饒是如此,三萬服裝統一的“塞外騎兵”還是蔚爲壯觀的,不但如此,長期的民兵訓練,彼等基本上都掌握了瀚海軍操典的一些內容,無非是在熟練程度上不如正規軍罷了。
眼下,那一萬漢軍騎正是李興祖統領的,一萬蒙古騎兵的統領是綽克圖,由於綽克圖的部落正好在上都附近,尼堪讓他統領這一萬蒙古騎兵也算是一種籠絡——綽克圖,並不是黃金家族之人。
而由額騰翼統領尼堪的本部也是應有之意。
加上尼堪自己增加到三千人的親衛隊,三萬三千人,這便是大夏國除了鎮守國境軍力之外最大的一支力量。
當然了,除此之外,像科爾沁部、喀爾喀三部還都可以動員,不過尼堪這次並沒有動員,只是動員了自己認爲對大夏國認同度最高,訓練時間最長的三部。
這三萬人,若是放到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那可是妥妥的三萬“精騎”,但在大夏國的序列卻是第一次走上戰場。
就在前幾日,尼堪的大軍碣石山附近伏擊了接到李自成命令後北上接應彼等的、原本奉命鎮守天津、滄州一帶的大將劉西堯一萬騎。
最終不出意外,瀚海軍大勝,劉西堯大軍幾乎全軍覆沒,劉西堯本人只在親衛的拼死護衛外逃回天津,剩下的不是被殺死,便是被俘。
故此,尼堪擔心的血腥味指的就是這個。
經過了這場戰鬥後,“久經訓練”卻一直沒有實戰的大夏國民兵的戰力便上了一個臺階,這也讓尼堪長舒了一口氣。
其實他想多了,拋開漢軍騎,博格拉部、蒙古諸部的騎兵生下來都是當兵的料子,尋常部族之間也是拔刀相向的,每年三個月受到瀚海軍的訓練後,不用說別的,完全比喀爾喀三部的精銳騎兵還強。
當然了,他皺起眉頭還不光是這個。
前不久,鎮守大名府、保定府一帶的左輔營大將劉芳亮最終還是知道了北京城失陷的消息,其得知後便盡起大軍北上,意圖重新奪回北京,在房山一戰中,阿林阿九千騎兵大敗之,劉芳亮又退回到了保定,不過劉芳亮一敗,在榆林的高一功前鋒營,在潞安府的劉忠,在西安的田見秀肯定遲早也會知道。
如果不盡早徹底擊敗李自成,最好與他達成某種協定的話,自己對北京的佔領並不是想象中那樣安穩。
故此,他在擊敗劉西堯後,便在等待。
等待敗退南下的李自成殘部。
當然了,李自成從山海關敗退後除了經過碣石山南麓通過去天津,還可以從北邊的永平、香河輾轉回到天津。
不過,按照尼堪的思量,如今的李自成肯定已經知曉了北京失陷的事,再從北邊走的話就得掂量掂量隨時能從邊牆外南下的瀚海軍,故此,他斷定李自成敗退後一定會走南線。
正想着,山下飛快地走來一人,尼堪心裡一動。
“難道是李自成殘部有消息了?”
來人正是尼堪布置在昌黎縣境內的偵騎頭目。
“陛下,李自成部有消息了!”
“哦?”
“彼等正在強渡洋河!”
尼堪緊張地思索着,眼下是半渡而擊之,還是將其放入由洋河、碣石山、飲馬河、大海組成的包圍圈?
半晌,他才說道:“按原計劃行事!”
所謂原計劃,就是將大順軍殘部放到包圍圈裡來了,這個包圍圈,除了洋河本身,剩下三面都各有一萬大軍,而洋河以東,按照朱克圖的水平,不會不派人追擊吧。
……
尼堪想的沒錯,由於顧慮到後面的追兵,李自成的親兵營加上辛思孝的右營,大約兩萬五千人分成幾路,從洋河淺水處快速過了河,這之後,便由辛思孝打前鋒,帶着五千人馬沿着官道在前面開路,賀金龍帶着五千騎斷後,而李雙喜帶着一萬大軍一左一右,而馬成龍帶着最精銳的五千騎緊緊護衛着李自成在中間,大軍就像一個粗大的“中”字,滾滾向昌黎縣開來。
而在山海關附近,此時大戰早結束了,瀚海軍大勝,大敗李過、袁宗第、谷可成、劉體純等人,袁宗第、谷可成、劉體純三人當場戰死,不過李過、李來亨父子卻在少數精兵的護衛下僥倖逃脫了。
最後跟在李過父子身邊的只有不到三千騎,彼等不知曉李自成去了哪裡,不過眼下這般境地,彼等也是慌不擇路,最後竟然是沿着剛纔所說的永平、豐潤、蘆臺那條道路倉皇西竄的。
還別說,似乎天不亡大順,這父子二人,沿着這條路還比李自成早一步抵達天津。
當徹底擊敗大順軍後,由於在山海關附近接納了大量的俘虜,朱克圖便讓喀克篤禮帶着一個軍團繼續向西追擊,自己與蕭阿林、查克丹三個軍團繼續留在山海關,準備按照尼堪布置好的辦法對俘虜進行整編。
所謂整編,並不是馬上將降將、降兵全部用上,而是將降將們全部送到金州軍政學校學習,而降兵則會以三個軍團爲基礎,揀拔其精壯者納入三大軍團,由於這次在山海關俘虜的騎兵、步軍高達五萬以上,每一個軍團都可以變成兩個軍團,故此,快速將彼等整編成軍纔是正事。
整編完成後,不合適繼續當兵的則會按照彼等的意願放回去,或種地,或進入大夏國西伯利亞、美洲兩大公司,有的則會強制性編入瀚海軍水師,有的會進入大夏國的工礦作坊,如此龐雜、精壯的人力資源,尼堪一個也不想放過。
按照尼堪的估計,在三個龐大軍團的監視下,加上降將們都走了,最多十天功夫,整編便會最終完成,屆時,便可騰出一個軍團來了。
那時,按照之前的詳細規劃,尼堪讓朱克圖、蕭阿林繼續在山海關進一步整編、訓練,時間長達半年,而查克丹軍團便可抽調出來,與喀克篤禮軍團一起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