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日晨,海漢陸軍分別從一號二號兩處據點出發,從南北兩個方向朝貓里社所在地區行進。這兩支部隊各有兩個加強連的編制,再加上臨時充當後勤保障部隊的海軍,動用的兵力已經過千。毫不誇張地說,這次海漢軍參展兵力與貓里社人口的比例已經超過了一比一,戰力方面絕對可以碾壓對手了。
爲求穩妥,臨時指揮部還動用了多匹馱馬,向一線投放了四門可以發射葡萄彈的小口徑野戰炮。這是考慮到如果有土人想在部落裡據守不出,屆時就可以使用火炮開路,高效安全地清掃其藏身之所。對海漢軍來說,士兵的性命遠比彈藥的價值高,指揮官們奉行的作戰法則之一,就是在彈藥充足的情況下,儘可能用火力而非兵力去完成對敵人的壓制,減少無謂的作戰傷亡。
虞堯與王湯姆負責指揮北路部隊,摩根和陳一鑫則負責南路部隊。四名高級將領同時在一線指揮作戰,這種場面在近幾年的對外作戰中已經十分罕見,更何況是這種對付土著部落的小規模戰鬥。海漢這次在苗栗地區的行動,的確可以算得上是牛刀殺雞了。
上午九時,兩路部隊都已經抵達了預定區域,各自距離貓里社還有大約四五里地,在停下來進行短暫休整之後,指揮官們便下令向目標地區發動總攻。
北路的先頭部隊在距離貓里社大約兩裡地的一處坡地率先遇上了一隊土人戰士,這隊人不知道是出外狩獵還是打算去後龍溪邊蹲守海漢的船隊,大概也沒有想到過對手竟然會主動出擊,攻到了自己的家門口來。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海漢軍陣便立刻變縱隊爲橫隊,兩個排的先頭部隊橫向鋪開,架起了輪轉射擊陣型。
指揮先頭部隊的軍官並沒有等待對手做出進一步的反應,他們所得到的指令就是在進入作戰區域後可自行決定戰機,而通常所謂“自行決定”,就是先下手爲強的意思。這個地區沒有什麼中立者或者無辜人士,海漢軍也不用擔心有什麼誤傷的可能,對這些土人不管是殺傷還是活捉,都會有一份相應的戰功可拿。
隨着哨聲響起,士兵們開始對百步開外的土人開火,在完成了一個輪次的射擊之後,指揮官下令停火,用望遠鏡觀察射擊效果。在土人原本所在的位置上已經沒有人影站立,想必不是被擊倒就是已經趁亂逃竄。海漢軍保持着陣型緩步壓上之後,發現當場擊斃四人,還有幾人身體中槍失去了逃走的能力,當下也被迅速地補了槍——像這種受了較重槍傷的土人,海漢並不想浪費資源去進行救治,而活着與死去的土人在軍功計算上也沒什麼差別,反倒是死人更好處理一些。
“開火了啊!”王湯姆也聽到了前方傳來的槍聲,這讓他的情緒也稍微興奮了一些。雖然對手的實力不強,但麻雀小也是肉啊,對於已經大半年沒有執行過作戰任務的王湯姆來說,專程跑到苗栗來督戰,其實也是想要重溫一下戰場上的感覺,以便能在去往北方執行任務之前更好地進入狀態。
這一小隊的土人幾乎是一觸即潰,除了消耗一點彈藥之外,沒有給海漢軍造成任何的麻煩。很快部隊便重新整隊繼續向貓里社行進。
貓里社作爲海漢進駐苗栗的最大障礙,所憑藉的並非他們有多麼強大的武裝,或是有什麼易守難攻的天險,說白了也僅僅只是因爲海漢這邊在前些日子忙於強運物資和人員進入山區,騰不出手來應付這羣搗亂分子。如今希望油田的物資人員都基本到位,援軍也從三亞趕來了,這下可就不再有什麼客觀條件能夠拯救貓里社了。而且這次海漢是下了決心要徹底摧毀這處部落,所以下手也就不再留有任何的餘地。
北路部隊直到行進至貓里社大約百米距離的時候,才遭遇了來自土人武裝的第二波抵抗。上百名土人戰士躲在臨時用木材和石塊搭建的掩體後,試圖憑藉這種原始的防禦工事來抵抗海漢軍的攻勢。但可惜的是他們手中的武器只有竹木製成的弓箭和長矛,而海漢軍在他們武器的射程之外就停了下來,不慌不忙地開始組裝野戰炮。
陸軍使用的這種輕型野戰炮最早便是裝備給了擅長山地戰的特戰營,在經過幾年的實際使用之後不斷地改進,才生產出了目前的量產型。這種野戰炮是由炮管與炮架兩部分組成,整體重量還不到兩百斤,拆開後用人力或畜力都可實現快速搬運,在具備較好的交通條件時也可以裝上配套的輪式車架,使其機動性得到進一步的提升。
輕型野戰炮所使用的炮彈也分爲兩種,一種是三磅實心彈,適於攻擊和摧毀敵方掩體,另一種是已經封裝好的葡萄彈,殺傷面較大,適合對較爲密集的敵人進行清除。目前一部分海軍輕型艦船上也開始裝備這種火炮的改型,雖然其威力不足以射穿大船的側舷船板,但在百米距離上發射葡萄彈,卻可以如同暴風驟雨一般快速掃清對手的甲板。因其炮身較小,在寸土寸金的甲板上移動位置、調轉方向都非常便利,所需的炮手也減少到兩至三人,再配合戰船上的自回位炮座,可算是一種十分好用的近戰武器。
如果一定要給這玩意兒挑點毛病,那大概就是前膛炮填裝彈藥時不可避免的麻煩。不過目前海漢軍中已經有了定型的後膛炮,只是因爲造價和產能原因,暫時還不能大面積的裝備新式火炮,而現有的火炮在性能上也完全能夠勝任目前的作戰任務,所以執委會和國防部都不太熱衷於更新這類裝備。
或是因爲北路部隊行進的速度稍快,吸引了土人的注意力,南路軍卻沒有在途中遭遇任何抵抗,幾乎是在土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抵達了貓里社南邊的坡地。
從這裡幾乎可以將部落內以及北邊戰場的狀況一覽無餘,摩根拿着望遠鏡對周遭形勢進行查看之後,對陳一鑫道:“看來土人的注意力都被我們的同伴吸引過去了,現在我們可以大搖大擺地進村了。”
陳一鑫道:“這裡應該就是孫真他們當天遇敵的地方,這土人真是心大,吃了一次虧了,居然還是沒有在這裡設置任何的防禦措施。”
“也許他們只是有心無力,這麼一個小小的村莊,拿什麼跟我們對抗?”摩根現在是意氣風發,渾然沒有了前些天因爲土人的襲擾戰而煩惱的模樣。
“等王湯姆那邊打響,我們就進村吧。”陳一鑫一方面是不想搶了王湯姆的風頭,另一方面是認爲正面戰場打響之後土人一定會趕過去增援,自己這邊的部隊就可以從南面趁虛而入了。
王湯姆指揮之下的部隊很快便架設好了炮位,然後對準土人搭建的臨時工事開炮射擊。儘管小口徑野戰炮的威力有限,但一炮轟過去還是能夠在並不堅固的工事上開出一道缺口,而被炮彈打得四處飛濺的各種碎片就如同箭矢一樣,對龜縮在其後方的土人形成了大面積的殺傷。
被逼入絕境的土人們意識到這種工事已經不能給他們提供安全的庇護,而只會承受一邊倒的殺傷,便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戰法,紛紛衝出來,希望能以手中的武器來扭轉不利局面。
然而雙方的武力差距註定了這是一種單方面送人頭的死亡衝鋒,迎接他們的是兩門裝填好葡萄彈的火炮,以及已經排好陣型舉槍瞄準的一整連步兵。隨着槍炮聲大作,這些衝出來的土人幾乎是在頃刻之間就被打得血肉橫飛。即便有那麼幾個人僥倖地射出了手裡的武器,也沒有再嘗試第二發的機會了。
在齊射的槍聲中間夾雜着冷漠而堅定的銅哨聲,那是來自指揮官的射擊指令,每一聲哨聲響起,都意味着兩位數的土人中彈倒地。海漢軍僅用時兩三分鐘,便將這條防線上的土人戰士收割殆盡了。
北路軍打響的同時,陳一鑫和摩根也下達了進攻的命令。除了分隊攻入部落的士兵之外,在山坡上還有十多名狙擊手學員,從高處向進入村中的同伴提供火力掩護。而攻入村中士兵,則開始逐個清理村中的棚屋,將留在村中的老弱婦孺趕到一起集中控制。
在海漢兵力和武力都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貓里社土人所能做出的有效抵抗措施幾近於無,抓着武器衝出棚屋的土人還沒來得及從混亂的場面中認準一個目標,往往就身中數槍了。而完成清理的棚屋都被海漢士兵迅速地引火焚燒,讓土人們能夠騰挪躲藏的區域越來越少。
在此期間或許會有少數土人趁亂逃入附近山林中,但更多的土人卻還是選擇留下,因爲他們並不知道離開部落之後要如何存活下去。與其走投無路死在山林間,倒不如在這裡爲部落戰死。這些土人雖然做事一根筋,但血性十足,戰鬥意志也相當堅定,只可惜他們遇到的對手是海漢,這種悍不畏死的作風非但不能扭轉戰局拯救部落,反而會進一步激起了海漢士兵的殺心,加快對他們的屠戮。
對所有手持武器的土人,海漢士兵得到的命令是可以採取任何方式對其進行制服,這當然也包括殺死對方在內。所以士兵們對於土人的處理方式簡單而又粗暴,基本都是直接開槍擊倒,然後再用刺刀來對其進行補刀。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也就難免有一些士兵殺得興起,會對無辜老幼也一併下狠手,期間難免有一些慘烈的場面。
遇到這種狀況,軍官們頂多也就是喝止一下。對於戰場上的非必要殺戮,軍方高層其實一向都是睜隻眼閉隻眼,雖然從人性的角度來說,這種行爲不是很妥當,但士兵們也需要一些刺激來保證他們有足夠的殺氣和決心。
土人有組織的抵抗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就在南北兩路海漢軍的夾攻之下土崩瓦解。海漢軍很快就控制了貓里社周邊地區,然後將俘虜的人員戴上腳鐐手銬,向東押送出去。而村落裡所有的建築物,都將進行焚燬,以便絕了土人再在這裡重建部落的念頭。
海漢在作戰過程中依然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傷亡狀況,兩名士兵在村中搜查棚屋時被土人偷襲至死,另外有多人在交戰中受傷。不過這個程度的傷亡代價還算可以接受,也不會對北上部隊的整體實力產生太大影響。
困擾海漢多時的貓里社,在此次軍方做足準備的攻勢之下連一個小時都沒撐過去便宣告失敗,這也充分驗證了雙方實力的差距。通過戰後對戰場的清點,海漢在交戰過程中共擊斃土人一百六十餘人,活捉五百二十餘人,另外可能還有少量土人在戰鬥開始時便脫離戰場逃入山中。不過指揮官們也並不打算追進山裡去剿殺殘餘分子,沒了貓里社這個後盾,零星的土人已經很難再形成氣候了。這些倖免於難的土人要是想繼續存活下去,就只能避開這片海漢控制下的區域,逃往內陸山區。因爲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可能再將曾經的屬地從海漢手裡奪回去了。
至於這些被俘虜的土人,將會沿陸路押送到海岸營地,然後分批轉運到臺北、高雄、澎湖等地的礦山、工地上,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將會在工地上結束自己的一生,也不會再有機會重返自己的故土。
執行此次任務的部隊主力並不會立刻返回海岸營地,而是將沿後龍溪繼續向東邊山區進發,進駐希望油田營地,準備接下來對後龍溪上游的大甲社發動作戰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