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芝罘島上的主峰老爺山了。”郝萬清本就是山東人,在這次北上的指揮班子裡就他一個地主,所以這臨時充當導遊的任務也就只能由他來擔當了。好在穿越之前他就曾來過這裡旅遊,所以對芝罘島的狀況倒也不算特別陌生。
“我上次來這地方是在穿越之前三年……嗯,離現在已經十年了!有句成語說物是人非,但現在的情況恰好是倒過來了!”郝萬清故地重遊,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時空的變化落差,不禁也有些唏噓感慨。如今的芝罘島上建築物並不多,遠不及他穿越前所見過的景象來得繁榮,而原本在芝罘島附近居住的民衆,也早就在前兩年的戰亂中逃了個一乾二淨。目前海漢軍在島上所發現的民宅、廟宇等建築,全都是已經被遺棄的空宅,也不知道這些宅子的主人逃難去了何方,是否還會回到這裡。
老爺山的北麓,是與芝罘島北岸連成一體的峭壁懸崖,地勢極爲陡峭。而老爺山最高處海拔近三百米,天氣晴好時在這裡可以眺望到大約二十海里之內的海面,但這個制高點其實對海漢駐軍的作用比較有限,一是因爲附近本來就沒有什麼強大的海面武裝力量存在,二則芝罘島北岸都是嶙峋海岸,難以停靠船舶,就算有小船抵近海岸,也無法克服高達數十米的峭壁把大量人員送上島作戰。
還有一個很讓人無奈的原因,就是這個制高點位於芝罘島西北側,離芝罘灣中心的距離已經超過十里,觀測效果其實還遠不如島上東側那些海拔較低但相對較近的觀測點。所以這地方除了爬上來看看風景之外,平時其實起不到什麼太大的實際作用。
跟郝萬清一同登山上來的是錢天敦,不過他們剛到芝罘島就跑來登山,可並不是閒的沒事做,王湯姆、哈魯恭、陳一鑫和孫長彌此時便在芝罘灣指揮調度物資和人員登陸,忙得不可開交。他們來到這老爺山上,郝萬清是爲了覈實地理情報,而錢天敦則是帶了電臺上來測試,看看這個島上的最高點是否與其他幾處備選地點的信號強度有差異,最終要儘快確定一處地方作爲架設電臺天線的地點。
錢天敦笑道:“你也別在這裡感慨了,趕緊該幹嘛幹嘛,弄完了要趕在中午之前下山,不然後邊安排的事情都得積壓下來!”
這次的行動指揮部總共就六名穿越者,每個人身上都肩負了許多任務,並沒有遊山玩水的時間。這還好在事前的準備工作做得足夠充分,在進入山東地界到登陸這段時間,都沒有遭遇到來自地方上的阻力,比起當初在福建海峽和浙江舟山大動干戈將原主逐出的作戰行動,這次北上簡直算得上是順風順水了。
至於先前高橋南在煙臺山抓了一批明軍的事,這在錢天敦等人看來完全不是事。雖然海漢並不想開罪山東官府,但兩廂比較的話,那還是順利在芝罘島落腳更爲重要一些。假如本地駐紮的明軍不是那麼願意配合,海漢這邊說不得也要用強了,北上艦隊海陸兩軍加起來足足三千多人,千里迢迢調來這裡,可不止是爲了裝裝樣子。這支部隊在膠東半島沿海地區面對任何一個衛所的駐軍都不會落於下風,只要在芝罘島站穩腳跟建起防線,哪怕有十倍的明軍來攻也不在話下。
芝罘灣海岸邊由於缺乏碼頭設施,所以吃水深的大船仍然無法完全靠岸,這個時候就需要用小艇搭上跳板充當浮橋。海運司對這種臨時棧橋的應用已經非常熟練,跳板與大船上的救生小艇都有可以方便連接的扣鎖,搭出兩米寬十幾米長的浮動棧橋極爲方便,而且承重能力較強,就算卸載火炮之類重型裝備也毫無壓力。只是昨天大部隊抵達芝罘灣的時候已經太晚,只能先安排了一些小船靠岸卸貨下人,沒來得及組織搭建浮動棧橋。
不過今天第一條跳板搭好之後率先卸船的並非武器裝備或者其他作戰物資,而是昨晚因爲天黑沒來得及靠岸的運馬船。這些精心飼養的戰馬在海上多待一晚,哈魯恭都覺得心疼,所以天亮之後便立刻張羅着安排讓戰馬先登岸。好在這批戰馬中途在舟山羣島休養了數日,此時的狀況倒是要比當初剛到舟山的時候還稍好一點。
以哈魯恭的經驗來看,這些戰馬只需休息個兩三日,多補充一些精料,就能將體力恢復到比較好的狀態,屆時不說上陣打仗,至少外出執行一些偵查任務肯定沒問題。當然,眼下的當務之急除了讓戰馬儘快上岸之外,還有一件很緊迫的工作就是組織人手搭建馬棚。
關於這件事,哈魯恭並不打算向錢天敦或王湯姆借人,他準備都交由自己的手下來完成。這倒不是哈魯恭知道陸軍都在忙於卸載生活和作戰物資,興建營房等基礎設施,而是這馬棚的大小、空間、照明、通風、清潔等等都有專門的要求,讓外行人來弄他還真不放心。而騎兵營的士兵都是他一手一腳帶出來的親兵,不光會養馬、馴馬,連搭建馬棚這種粗活也一向都是親力親爲,個個都是多面手。
昨天先期登陸的部隊已經按照哈魯恭的要求,在岸上用碗口粗的樹木臨時搭建了數個露天馬圈,供騎兵營臨時放養馬匹。今天騎兵們將戰馬和馱馬按編制集中到馬圈裡之後,便各自領了斧刨鑿鋸等工具,臨時充當起木匠,開始在哈魯恭挑好的地方修建半永久的馬棚。
國防部這次所挑選的北上部隊幾乎都在出發之前接受了短期的工程營造培訓,這樣建設部就不用再徵調大量工匠隨部隊北上,只需出少量的技術人員充當工頭,通過指揮士兵們去完成基建工程就行了。而數千人在這裡駐紮所需的基建設施着實不少,所以就連海軍和特戰營也必須要分出一部分人手,臨時加入到勞工隊伍當中,參與修建營區和碼頭。
國防部事前已經聯合建設部對芝罘島的初期建設進行了規劃,碼頭區主要集中在芝罘灣北部、芝罘島東南海岸,而緊挨碼頭區的便是規模頗大的軍營駐地。駐地的設計可並沒有按照此次北上的部隊規模來,而是直接規劃了可供兩萬人居住的營區。當然這營區也並不只是軍用,其中一部分依山而建,將作爲之後吸納安置移民所用。
海漢花費如此之大的心力在膠東半島設置據點,其中一部分的功用也是爲了就近從登州府這個戰後尚未完全恢復社會秩序的地區吸納難民。海漢自己來操作,總歸是要比以前將此任務交給中間商去做能省下不少費用,而且以海漢自身的能力,吸納移民的速度應當會比那些半吊子的牙行海商要快得多。
事實上在王湯姆從三亞出發的時候,就帶了大量已經制版印刷好的告示和傳單,內容大致便是告知民衆,如需糧食賑濟或其他生活物資,可自行前往登州府芝罘島向南方來的善丈人翁領取。只待海漢軍在這裡站穩腳跟之後,騎兵營便會帶着這些資料去附近村莊城鎮散發張貼,不管是想貪便宜還是真要謀條生路的人,海漢都會有相應的處理策略。總之是先設法將消息傳開,應當能吸引不少在戰後失去生產資料,無法再通過勞作養家餬口的可憐人。而一旦有了口碑和規模效應之後,從華北地區長期吸納移民也就指日可待了。
不過這麼大的營區,顯然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所以初期還是以建設兵營爲主,儘快解決北上部隊的住宿問題。這個季節溫度還過得去,住在帳篷裡也無所謂,但三四個月之後如果沒有具備供暖設施的居所,那芝罘島的冬天絕對將會是南方出身的將士有生以來最大的噩夢。招攬的移民還可以用船運到南方去,但駐紮在這裡的部隊可沒法再隨意撤走,軍隊的需求必須要首先得到滿足。
所以在芝罘島興建的營房,不管是民用還是軍用,其工程量都會因爲保溫和供暖的需求而大爲增加,這對於北上部隊的士兵們來說也是一個以前從未嘗試過的任務。畢竟不管在廣東、福建還是浙江,海漢過去建設這種大型據點的時候,要嘛在進駐同時就可以從當地招募大量民工,甚至本身就是帶着民工去的,要嘛當地就有很多現成的建築可以加以利用,比如從西班牙人手中搶過來的臺北兩處據點,以及舟山羣島上的各處海盜經營的據點和港口。而這次來到山東就沒這麼輕鬆了,大概前面這十天半個月只能由北上部隊自己先頂上,充當建築工人和民工了。
陳一鑫也很久沒有從事兼職工頭這個行當了,上次在工地上指揮施工的經歷,大概還得追溯到他早年跟厲鬥一起鎮守珠江口萬山島的時候。那時候島上就他們兩個年輕人負責,帶着一幫大頭兵照着建設部出的圖紙修建營房、倉庫、碼頭、岸防工事等設施,倒也是學了不少工程建設方面的基礎知識。不過之後陳一鑫調離萬山島去了香港島,之後又調任福建到了錢天敦身邊任職,就基本再沒有在這個領域管理過具體的工程了。
陳一鑫也想不到幾年之後在距離萬山島幾千裡的北方,自己居然會重操舊業,負責指揮部隊平整地基、修建營房。不過他對這樣的安排倒是沒什麼怨言,反倒是覺得似乎回到了幾年前在萬山島上的那段日子,想起與戰友和部下一起揮汗如雨的時光,只可惜現在跟自己的好友厲鬥已經走上了不同的發展道路,今後見面的時間可能只會越來越少了。不過陳一鑫只在工地上忙活了一個多小時,便有親兵傳來指揮部的通知,讓他先去開會。
指揮部目前已經從旗艦搬到了岸上,徵用了一處廢棄的民居院落。陳一鑫趕到的時候,見除了去爬老爺山的錢天敦和郝萬清之外,其他幾人都已經到了。
“我長話短說。”王湯姆見陳一鑫到了,一邊做手勢示意他坐下,一邊說起了正事:“高橋南剛纔派人送了消息回來,今天一早奇山所城派人到煙臺山哨所下達指令,他怕事情敗露,所以把傳令的兩個人也抓起來了。”
“說重點吧,奇山所城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了?”哈魯恭知道抓兩個明軍這種小事並不值得在這個時候專門將衆人召集起來開會,一定是有其他更爲嚴重的事情纔會讓王湯姆做出這種安排。
王湯姆點點頭道:“你猜的沒錯,不過不止是奇山所這邊發現不對了,威海衛和寧海衛現在也都在海上找我們。”
“是因爲我們經過劉公島的時候被明軍的巡邏船看到了?”陳一鑫立刻就反應過來問道。
“是啊,從高橋南審問所得的消息來看,明軍的協查通報最早就是在昨天上午由威海衛發出來的。”王湯姆沉聲道:“然後他們現在聯繫了威海衛以西的沿海衛所,據說今天已經將消息傳去登州城了。”
“所以奇山所也是得到了消息,然後下令讓煙臺山哨所加強對芝罘灣的監控?”哈魯恭雖然沒有親歷,但就這些信息已經能大致推算出發生的狀況了。
“大致如此。”王湯姆點點頭肯定了哈魯恭的推測,然後說道:“高橋南那邊目前還是穩穩地控制着煙臺山,但這傳令的信使無故失蹤,奇山所城估計最遲到下午就會有所反應了。所以他現在向指揮部發出請示,之後如果奇山所有進一步的行動,那他在煙臺山要如何應對?如果奇山所派出了成建制的部隊前往煙臺山,能不能採取強硬手段直接將其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