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化對於考察隊來說,算是一個相當陌生的城市。考察隊手上所掌握的資料,基本都是穿越前的越南國內狀況,只知道這裡是後世越南清化省的首府,是其東部沿海地區的大城市之一,但這些信息對於目前的形勢判斷來說幾乎起不到任何的參考作用。
關鍵時刻,考察隊還是想到了求助大本營,至少那邊還有一些像寧崎這樣比較熟悉歷史的半專業人士,說不定可以提供一些比較有用的資料。果然大本營的專家組這次也沒有讓考察隊失望,在得到求助的要求之後,考察隊很快便得到了專家組的指點。
在這次行動之前,寧崎曾經在考察隊的培訓課上提到過這一時期的越南國內歷史,其中一個重要的歷史事件就是1427年越南擺脫明朝的統治獲得獨立。而領導這次獨立運動的越南人黎利,正是出身清化,他在1418年所發起的針對明朝統治的武裝叛亂,便是在越南清化的壽春縣,越南史書將其稱之爲“藍山起義”。黎利一手建立了國號大越的黎氏王朝,這個王朝雖然在統治期間長期處於分裂狀態,但還是勉強維持到18世紀末阮朝上位,黎朝才退出了歷史舞臺。順便值得一提的是,現在“越南”這個國名便是阮朝在19世紀初所使用的國號。
在穿越衆來到這個時空的100年之前,也就是1526年,當時的黎朝皇帝黎昭宗被權臣莫登庸所殺,翌年莫登庸便篡奪了皇位,建立莫朝。而當時的黎朝大臣阮氏、鄭氏在清化擁立了昭宗之子黎莊宗繼位,形成了黎莫對峙的南北朝局面。在這一時期,清化是一直作爲黎朝的統治中心、事實上的都城而存在,。直到1592年黎朝大將鄭鬆滅掉了莫朝,纔將黎朝都城遷回到這時候名爲“升龍府”的河內。
但鄭鬆上位之後立刻成爲新一代的權臣,黎朝皇帝繼續淪爲傀儡,而另一大權臣阮氏則是佔據了南部的順化作爲據點,形成了新的南北對峙。從1627年開戰的安南內戰,便是其國內這兩大勢力的正面碰撞。而曾經的臨時都城清化,也就成爲了北逃的戰爭難民們落腳首選之地。
但至於說這個時候的清化究竟是什麼情況,擁有的駐軍力量和政治局面究竟如何,後方的專家組也沒法提供更爲詳細的信息了。畢竟專家組歸根結底都是些鍵盤歷史學家,有限的精力基本都用在研究國內歷史和歐洲歷史上了,能對越南這種等級的國家有如此程度的瞭解已經很是不易了。
考察隊在得到這些信息之後再次進行了集體討論,最後對第二天的行動制定了幾條規則。一是要儘可能迴避當地軍隊,因爲目前這個國家還處於內戰狀態,很難說考察隊的出現會不會引來軍方的攻擊;二是對可能出現的大量難民也必須要保持適當的安全距離,畢竟流民與流寇也只有一字之差,迫於生存壓力的人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第三就是要在其沿岸地區尋找合適的錨地,以備後續可能會到這裡大規模運送移民的船隊停靠,如果有可能的話,還要看看是否有適合建立難民營之類場所的環境。
1627年6月25日,考察行動第九天,考察隊繼續駕船沿着海岸南下。這一段航程順風順水,考察隊只用了三個小時的時間便跑完了四十海里的航程,抵達了清化外海。
考察隊所請的兩個嚮導都是前幾年才從清化遷出來的,根據他們所說,這裡距離地處內陸的清化還有大約三十里,要去清化城有陸路和水路兩種選擇。不過考察隊並不需要去清化城才能探查到情況,兩艘船隻是在清化江的入海口附近兜了一圈,就已經看到岸邊有不少揹着包袱揹簍的百姓。
“這應該就是我們想看到的戰爭難民了。”謝春嘀咕了一句,轉頭對那兩個嚮導問道:“這些人爲什麼會聚集在這裡?”
“他們在等渡河的船。”其中一個嚮導回答了謝春的問題:“他們想繼續往北走。”
謝春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嚮導的答案。雖然從地理位置上看,這裡已經遠離了戰場,但能向北多跨過一條河流,就更多了一分保命的把握。何況就在三十多年前,清化這地方可是南北交戰的主要戰場,黎朝和莫朝在清化一線足足打了有六十多年才分出高下,其慘烈程度足以讓後人自覺地避開這一潛在的危險區域。如今南北大戰重開在即,曾經深受其害的越南百姓自然不願在這地方逗留太久,或許在他們看來,能離開戰場越遠越好,至於說最終能去到哪裡反而不是那麼明確的事情。
兩艘雙體帆船的突然出現也並未能影響到這些難民北逃的決心,數以百計的難民仍然聚集在南岸,等待河面上擺渡中的兩三艘小木船。根據考察隊所觀察到的情況,僅僅只在這河口一處便有成百上千的難民,那麼從這裡到清化城之間,少說也有好幾千難民了。可是河面上這幾艘小木船一次也只能裝十來個人而已,要將日漸增多的難民全運往北岸,不知要花費多少時日才行。
站在“飛速號”船頭上觀察情況的羅傑吹了一聲口哨道:“如果我們的新世界號還能動彈,這時候來拉上一趟,就足夠北邊開礦需要的人口了。”
“新世界號是沒法指望了,我們剩下的燃油儲備已經不夠它從勝利港開到這個地方來了。”王湯姆對於眼前所見的景象也是不無遺憾,如果穿越集團現在能有足夠的運力保障,那麼從這地方徵召一些百姓應該難度不大。這些人只不過是想過和平的生活而已,對於想好好活下去的人來說,一個安穩的環境顯然比什麼都重要。
兩艘帆船找了一個難民相對比較少的地方靠岸,然後讓兩名嚮導下船,去附近帶了二三十個難民過來詢問情況。正如他們所想的那樣,這些難民絕大多數都是來自於南部的廣治、廣平、河靜等地區,爲了逃避立刻就會被送上戰場的兵役和勞役而背井離鄉。
根據這些難民的描述,目前南北兩軍的對峙主要是在順化與廣治之間,而在最近爆發的幾次小規模戰鬥中似乎北朝軍隊吃了些虧,有潰敗的跡象出現。即將淪爲正面戰場的廣治一帶已經十戶九空,大量百姓開始向北逃難。有一個年紀較大的難民聲稱,僅僅廣治一地,北逃的難民就至少有萬人之多了。而在這些難民看來,即便清化城距離順化足足有八百里之遙,但也並非絕對安全的地方。只要有前進的可能,他們將會繼續向北行進,甚至有人想要逃到河內西北更爲遙遠的內陸地區去躲避戰火。
當難民們被問及在保證衣食住的前提之下,是否願意去到北面尚未開發之地做工的時候,大概有十之二三都表示願去。而當他們得知這個地方距此不過三四百里,乘船最多兩日可到的時候,則至少有一半人都表達了願去的態度,如果提及醫療、教育、待遇晉升機制等方面的保障,考察隊相信這個比例還會呈現大幅度的上升。這樣的調查結果讓考察隊感到分外的興奮,他們已經隱隱預感到,困擾執委會多時的海外基地勞動人口問題似乎已經找到了一把解決的鑰匙。
考察隊很好心地用船將這些配合調查的難民送到了北岸,並且還送給了他們少量食鹽。臨走時這些難民被告知,如果願意在這裡多等半個月的話,將會有船來載他們去北邊那個沒有戰火的地方開始新生活。
兩名嚮導也被放在了北岸,他們只能靠自己步行回家了。不過這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爲最後考察隊還給了他們一人二兩銀子作爲額外的獎勵,這已經足足頂得上他們一年的收成了。同時這兩名嚮導也得到了考察隊的提醒,下一次還會有船隊造訪他們的漁村,希望會有更多像他們這樣的年輕人加入。
已經歸心似箭的考察隊甚至放棄了一貫上岸完成的埋鍋造飯,直接就啓航離開了越南海岸,朝着東南方向全速行進。第二天上午,船隊便抵達了海南島西南角的鶯歌咀,但船隊並未停下來進行休整,而是繼續向西航行,以最快的速度駛往大本營。當天下午兩點,榆林角那熟悉的山嶺終於出現在視野當中,已經連續在海面上航行了二十四小時的船員們忍不住歡呼起來。在出發十天之後,考察隊終於完好無損地回到了勝利港,並且帶回了大量的礦石標本和實地考察的圖文影像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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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得到消息的執委會委員們幾乎全部趕到了勝利港,迎接這羣首次執行海外任務的成員歸來。所有參加這次考察行動的成員,無疑已經在自己的個人履歷上添加了十分重要的一筆。能夠參加這次行動的人都是經過了精挑細選,個人能力都是毋庸置疑,這次順利完成任務也是從側面證明了執委會的眼光準確,用人有方。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在穿越集團今後的發展當中,這些人必然都會得到執委會的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