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舞丹這才認出來,原來從自己身邊跑過去這傢伙是勞改營的日本工頭高橋南。以前羅舞丹曾經也去勞改營採訪過任亮,自然認得他身邊這個頭號御用打手。不過今天蒙賀給羅舞丹佈置工作的時候,只記得讓她去深挖“新港軍事主官”這件事的黑材料,倒是忘了把執委會對於外籍人士入籍歸化民的調整告訴她,因此當她看到高橋南居然向錢天敦報到的時候,很是吃了一驚——軍警部這是打算放虎歸山,任命一個前倭寇俘虜當基層軍官?
錢天敦看了看高橋南,臉上的表情倒沒有羅舞丹這麼驚訝,顯然他在此之前已經得到了軍警部的通知。像高橋南這種不事生產,又具備一定戰鬥能力的人就算是能依靠執委會的特赦重獲自由,也只能納入到軍警部的治下了。高橋南被派往新港的職務是工頭,但在編制上仍是由當地軍事主官直接指揮,所以早上他從任亮那裡一得到調令,便立刻忙不迭地辭別舊老闆,趕來向新上司報到了。
“以後不要長官、屬下的,我們的部隊中沒有這種叫法,直接叫軍階,如果搞不清軍階,就稱呼職務!”錢天敦很嚴肅地批評了初來乍到的高橋南:“另外進了部隊就要行軍禮,點頭哈腰的動作都收起來!”
“是!”高橋南倒是在勞改營裡早練得熟了,啪地一個立正,然後按照任亮曾經傳授的姿勢行了一個不是十分標準的舉手禮:“錢中尉,下士高橋南向你報到!”
目前的軍警部仍然是基本沿用了後世解放軍所使用的軍銜體系,只是鑑於目前穿越集團只招募志願兵,所以取消了列兵和上等兵這兩級專門爲義務兵所設置的軍銜,所有經過新兵營培訓之後列入編制的士兵統統都會獲得下士軍銜。如果以後形勢發展需要,比如在某些地區出現了協從軍、僱傭軍性質的臨時部隊編制,那麼可能還會啓動列兵、上等兵這兩級軍銜來加以區別對待。
而高橋南的軍銜算是一個特例,他的下士軍銜不是在新兵營,而是在勞改營中獲得的,這就算不是絕後,至少也是空前了。其他穿越衆的軍銜則是以“尉”級起步,穿越前只從事過警務或者技術性崗位工作的成員全部被授予少尉軍銜,有過正式從軍經歷的成員,包括那些在轉業之後進入警務系統的人在內,則是獲得了中尉軍銜。
這麼一刀切式的授銜看似不太公平,但軍警部也是出於實用主義的考慮。首先今後負責對內事務的警察部隊肯定是要單獨分出去的,到時候警察部門另起爐竈,建立起另一套警銜系統也是遲早的事情,所以現在少尉中尉的軍銜差異對這部分人來說其實影響不大——至少大家的基本工資都是一樣的。其次這樣做可以很清楚地讓不熟悉軍警部的人分清他們是屬於軍隊系統還是警察系統,在人員的調派安排上會更加便利一些,遇到緊急情況時不至於忙中出錯,讓學刑偵的去指揮作戰。第三個理由就是在指揮歸化民部隊的時候,歸化民士兵不至於因爲紛繁複雜的軍銜系統而搞不清該聽從誰的命令。少尉軍銜的穿越衆只能指揮排級部隊,有中尉軍銜的人則可以擔任連級指揮員。
有不少軍警部的成員只在部隊裡當過三年兵,很多人退伍時不過是個上等兵軍銜,這次的軍警部授銜算是極大的升遷。像錢天敦這樣在穿越前就已經是現役部隊的中尉副連長,那麼現在算是不升不降,延續了之前的中尉軍銜。
至於肩章標識,陶大老闆在穿越前早就自掏腰包買了一大堆從少尉到上將的肩章,甚至連根本沒影的空軍都準備了。按他的說法,穿越集團這幫人“有生之年”應該已經夠用了。至於今後會不會真的有某個猛人靠着征服某個大洲的軍功晉升到元帥,那還得拭目以待。
當然,在一刀切的制度治下仍然會有例外,比如陶東來和顏楚傑兩個軍警部的主官就自封了少校軍銜。這倒不是他們貪圖軍銜上高出兩級的虛榮,而是出於實際的作戰指揮考慮。目前的軍警部下屬歸化民部隊只有第一期學員已經被列入了正式編制,算上保安部隊在內也僅僅只有一個連的編制,中尉軍銜擔任連長也能湊合了。但隨着第二期學員的徵召和第三期擴招計劃的出臺,年內歸化民部隊的編制將會擴大到四個連編制,五百人左右的規模,屆時肯定要成立營級編制以便對部隊更有效的進行戰時指揮和日常管理。那麼按照軍銜計算,出任營長的軍官就應該是少校一級,於是在軍警部內部全票通過的前提下,兩位大佬當仁不讓地獲得了少校軍銜。
不過這套軍銜出臺時間還不到一週,剛剛從北部灣趕回來的考察隊隊員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領取自己的肩章。而高橋南也僅僅只是在一天之前才獲知自己被納入到軍警部的編制中,並且獲得了“下士”這個他並不是太理解的軍銜。但這不要緊,任亮已經給他上過簡單的培訓課,大概解釋了一下軍銜的分級制度。
高橋南對此有自己的理解方式,目前自己的“下士”軍銜無疑就是軍警部麾下的底層武士“足輕”而已,而根據任亮所說,自己今後將會擁有憑藉軍功升遷的機會,甚至有朝一日也能升級到穿越衆這樣的“尉”級軍官,這讓高橋南對於自己的新工作充滿了希望。能與強大到不可戰勝的海漢軍官們一起並肩作戰,成爲了高橋南藏在心頭的下一個目標。
當然,高橋南很明白萬里征程的第一步,首先就是要獲得自己上司的首肯,無論是過去的家將身份還是現在的海漢下士,這都是應有的覺悟。在勞改營裡苦熬的兩個月裡,高橋南正是憑着這樣的信念,才獲得了任亮的青睞,並且得到了進入歸化民體系的機會。所以當他來到這裡,向自己今後的頂頭上司錢天敦報到的時候,態度顯得格外的端正。
而在場唯一的觀衆羅舞丹此時已經是看得呆住了,但旋即她又感到了一種被羞辱的憤怒——錢天敦對高橋南的態度竟然比對她還“熱絡”一些,剛纔自己這麼努力,才從他嘴裡摳出十個字而已。本來以爲這傢伙是個省電俠,然而看起來並不是這樣,他竟然很樂意跟這個小日本對話?
羅舞丹快步向錢天敦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大聲數落道:“錢天敦,你爲什麼不願意和我談話?”
錢天敦看了羅舞丹一眼,突然開口道:“高橋南!”
高橋南下意識應了一聲“到”,便聽錢天敦放低了聲音說道:“現在我命令你攔住她。”
高橋南愕然半秒鐘,然後立刻轉身張開雙臂攔住了來勢洶洶的羅舞丹。
羅舞丹眼見這個不明事理的小日本攔在自己面前,錢天敦趁此機會轉身又走,當下也急了:“姓錢的你躲着我幹嘛?有事當面說清楚!”
羅舞丹左轉右轉,那高橋南只是沉默地跟着她打轉,一直攔着她前進的方向。
“高橋南你讓開啊!”羅舞丹伸手去推他,卻不想這高橋南矮是矮點,身體可是結實得很,這一推之下根本就像是推在了牆上一樣,根本毫無效果。
高橋南這時候開口說了一句話,險些把羅舞丹給直接氣哭了:“錢夫人,請不要爲難我!”
很顯然,不明就裡的小日本已經把這場爭執誤會成了夫妻吵架,羅舞丹這時候很想要大喊一聲“我跟錢天敦這個傢伙沒有任何關係”,但眼看着周圍已經逐漸開始出現了圍觀羣衆,她只能硬生生地把這話給嚥了回去。錢天敦已經消失在了一排廠房後面,而這個小日本還死死攔在面前不肯放棄,羅舞丹忿忿地跺了下腳,帶着強烈的不甘轉身離開了。
羅舞丹前腳剛走,錢天敦後腳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又轉了出來,拍拍仍然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高橋南道:“幹得不錯,看來我們以後會合作得很愉快。”
當天晚上,尚未走馬上任的新港軍事主官候補人選錢天敦,以及剛剛從勞改營獲釋,分配進了軍警部連屁股都還沒坐熱的高橋南下士,攜手登上了論壇的頭版頭條。雖然今天的採訪失敗了,但這並不妨礙羅舞丹寫出一篇內容精彩情節曲折的採訪稿,當然,其中大部分內容都是來自於她個人的推測,或者說是腦補。蒙賀也給予了技術上的支持,直接把這篇採訪稿全站置頂,以引起成員們的關注。
但讓他們感到失望的是,羣衆的論調居然大部分都是傾向於支持軍警部的決定,並且指責某些“無良記者”是故意危言聳聽,破壞團結,氣得蒙賀差點把服務器給直接關掉。蒙賀很清楚那些在論壇上叫囂着“記者不能對專業領域的人員分配指手劃腳”的id,大部分都是來自於軍警部。作爲穿越集團下屬部門中成員最多的一個,顯然軍警部對於輿論也有足夠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