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人將搭乘剛剛做完維護的“海訓02”船前往廣州,與他們同行的還有海運部下屬的數人,他們將在回程時負責把駐廣辦新買的那艘二手福船駛回勝利港。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施耐德和何夕都認爲駐廣辦的安全不會有太大問題,但執委會還是堅持在第二批人員中安排了較多的武裝人員。十名歸化民當中有八人是從民兵中挑出來的骨幹分子,並且配發了軍工部門剛剛定型開始試產的二七式燧發槍。不過新槍雖然已經定型,但短期內還無法量產——軍工部門幾乎所有的產能都用在了趕製“福瑞豐”的軍火訂單上,暫時無暇生產新槍。並且執委會要求火繩槍的儲備量需在三百支以上,以備下一步開始向越南內戰的交戰雙方出售。
除了八名民兵之外,剩下的兩人一個是於小寶,一個是造船廠高級船匠張天貴的小兒子張千智。這張天貴就是讓於大山念念不忘的競爭對手,福建人氏,曾參與過多種民船、戰船的建造工作,後來因爲福建沿海的戰亂,舉家流落到廣東,當初“福瑞豐”第一次在廣州替穿越集團買船招募人手的時候,他便應募來了勝利港。到港之後因爲有造船經驗,張天貴便被分配去了造船廠,在那裡很快就顯示出了過人的專業水平,引起了海運部的重視。
對張天貴這一家子船匠,執委會在經過研究之後認爲必須要給予一定的優厚待遇,於是破例將張天貴的勞工等級在短時內就升到了****,升級的速度比於大山還快了近一倍。當然了,如果論可靠程度,執委會還是願意相信“投身革命”更早一些的於大山,給予張天貴的待遇更多還是看中他身上的本事。
不過現在在海漢治下的勞工雖然已經突破兩千人,但****勞工數量仍然極其稀少,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不管是於大山還是張天貴都屬於重點培養對象。那麼對於這有限的幾個人來說,誰能率先升級到四級勞工,無疑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歸化民第一人,嘴上雖然沒人會說,但私底下可是都較着勁——就算是選派歸化民去廣州這樣的事情,也會在民間引起小小的波瀾。而高級工頭於大山與高級船匠張天貴,無疑是這場競爭中最具實力的兩人。
於小寶和張千智的雙雙入選,象徵着這個回合雙方打成了平手,於大山對於這個結果也還算滿意。唯一有點遺憾的是,下次碰到張船匠的時候,似乎自己沒什麼優越感可以向其展示了。
於小寶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跟張千智在學校裡也是同班同學,關係相處得還算不錯,並沒有父輩之間的那種競爭感。這次去廣州能有這麼一個小夥伴同行,對於小寶來說反而是一種不錯的安排。他唯一感到的遺憾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符力最近回符山峒去了,恐怕沒機會進行告別,而這一去廣州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了。
這十名歸化民的選擇規則,也是嚴格依照了新近出臺還尚未對外公佈的《歸化民管理條例》來進行,其中第五條規定,“凡派駐外地重要崗位的歸化民,需優先選擇思想可靠,在大本營有家屬或親人居住的人員”。這十人無一例外都是如此,至於何夕所擔心的那種“孤兒心態”造成的不良影響,目前來說還爲時尚早,近期內還不會有孤兒出身的歸化民進入軍、政系統當中任職。
九月十一日,所有的後勤補給物資終於備齊裝船,第二批赴廣人員也在勝利港全部登船準備出發。就在船隻緩緩駛離碼頭的時候,趴在船舷上的於小寶看見符力騎着自行車正飛馳而來,衝上碼頭棧橋的時候車把差點刮到幾名送行的海漢首長。
符力幾乎是快到棧橋盡頭的時候才捏住了剎車,然後擡手使勁朝船上的於小寶揮手,大聲喊道:“小寶,一路順風!”
於小寶將手攏在嘴邊,也大聲喊道:“符力,好好唸書!”
於大山站在碼頭上目睹了這一幕,嘴裡咕噥道:“這小子倒是還知道唸書要緊……”
在“海訓02”船上擔任這次出航指揮任務的是海運部二把手孫長彌。這次“海訓02”不但擔負了將這批人手物資安全送達廣州的任務,而且還要利用這次行程完善兩地之間的航路圖制定工作,以便爲將來的兩地間通航做好技術準備。而航海技術專業出身的孫長彌,無疑是完成這一任務的最好人選之一。除了孫長彌之外,執委會還特別徵調了摩根醫生同行,擁有豐富航海經驗的老摩根將在回程時負責新購入那艘二手船的指揮工作。
繪製航路對於擁有大量精密海圖的海運部來說並不是難事,相比同時代的船員水手,海運部下屬這些帆船在海上的航行效率無疑要高得多,所需做的工作基本就是按照已經在電腦上繪製好的路線實際走上一遍,然後將行程仔細做好記錄,以便於海運部事後制定出可實際執行的航程安排。
“海訓02”駛出勝利港之後,便轉向西南,繞過了亞龍灣,徑直駛向此行的第一站鐵爐港。前幾天安西在會議上提出新鹽場開發計劃之後,也引起了執委會足夠的重視,對於其中的候選地點之一鐵爐港,便藉着“海訓02”北上廣州這個機會安排了實地考察,以便後續對當地的開發可能性作出評估。
鐵爐港這個地方原本是有少量沿海漁民居住,不過近幾個月都逐步遷移去了生活條件更好的勝利港定居,慢慢已經恢復成了無人區的狀態。
鐵爐港南端是從田獨內陸一直向東延伸過來的亞龍嶺,這道橫亙東西的山嶺長達十幾公里,南邊是風景秀麗的亞龍灣,北邊是地形隱秘的鐵爐港。從地圖上來看,亞龍嶺與西北邊相鄰的白石嶺之間有一條狹長的山谷,這條六七公里長的山谷兩端,便分別是田獨工業區與鐵爐港港灣。不過日後真想要打通這條陸上通道,所耗費的人力財力物力也不會是一個小數目就是了。
帆船沿着海岸線曲折前行,一直到駛入鐵爐港外的u型海灣之後,纔看到南端緊貼着亞龍嶺的山腳下有一道寬不過百餘米的狹窄航道通向內陸。這處航道口因爲南端亞龍嶺和岸邊樹木的遮掩,不駛到近處設置都難以發現,隱蔽性的確是相當好。
從這個狹窄的航道駛入之後,才能真正見識到這裡地形的奇妙之處。航道以南是高聳的亞龍嶺,而以北則是一馬平川的沿海灘塗,僅僅一條水道相隔,兩岸的地形就相差甚遠,呈現出兩種完全不同的地質面貌。
“從地圖上看,這地方還是個高爾夫球場啊!”孫長彌對照着衛星圖,再看看眼前被紅樹林佔據的荒灘,不無感慨地說道:“滄海桑田,造化神奇啊!”
“以後能在三亞建一座高爾夫球場就好了。”摩根不無遺憾地說道:“我穿越的時候還帶了一套高爾夫球杆,真希望有朝一日能讓它們在派上用場。”
“放心吧老摩根,你的球杆會派上用場的。”孫長彌安慰道:“即便執委會沒這打算,以後你自己也可以買塊地來建球場。”
“no!no!no!”摩根很嚴肅地擺擺手道:“我們已經不允許私人買賣土地了,不是嗎?所以只能租,不能買。”
孫長彌哭笑不得道:“摩根,做人別那麼死板行嗎?”
“我是醫生,嚴謹是我的職業操守。”摩根很是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意見。
甲板的另一邊,軍警部的人正在討論在這裡修建防禦工事的可行性。這次除了摩根這個身兼數職的多面手之外,軍警部只派出了兩名成員出行,在這裡完成考察任務之後,這兩名成員將隨船北上廣州,擔任駐廣辦的保衛職責。
軍警部這次派出的是兩個年輕人,蕭良和虞堯,都是在穿越前一年左右才從部隊退伍回來的,按照軍警部的評語,這兩人“軍事素質和思想素質都比較過硬,可堪重任。”
軍警部作爲穿越集團中的實權部門,人員實力也最爲雄厚,除了有限的幾個人之外,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軍警部的人事檔案裡究竟還隱藏着多少好貨。而自從上次錢天敦的事情之後,軍警部再向執委會推薦人選時的質疑聲就少了很多,就連一向喜歡跟軍警部唱對臺戲的蒙賀也學乖了不少,這次直接就對軍警部推薦去駐廣辦的人選投了贊成票。
蕭良指着南邊的山嶺道:“按照我們所掌握的資料來看,這裡在後世有一個規模不小的採石場,如果需要修建岸防工事的話,這裡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位置。”
“我看修工事倒不難,無非是多派些勞工而已,真正的難處是修完工事之後的事情。”虞堯顯然沒有蕭良那麼樂觀,搖搖頭道:“你看勝利港現在造的岸防炮工事,炮位造好了炮還不夠用,據說最快也得明年中旬才能全部部署到位。這邊再來建個工事,那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形成有效的防禦體系?”
蕭良搖頭反駁道:“勝利港的岸防炮不能部署到位,那是有多方面原因的。顏總現在一心想要把勝利港的岸防炮直接上到24磅以上的重炮規格,軍工單位的產能跟不上啊!像鐵爐港這裡這麼狹窄的水道,只要幾門6磅炮或者12磅炮就能封鎖,這種規格的炮對軍工部門來說就沒什麼問題了。而且這裡的航道呈s型,我們完全可以把炮臺佈置在陰面,這樣即便入侵者有射程更大的重炮,在航道之外也沒法對我們的防禦工事造成威脅。等駛入航道,我們再用精準的小炮從高處挨個點名就行了。”
“你說得倒是輕鬆,但做起來沒那麼簡單的。”虞堯對於蕭良的盲目樂觀並不贊同:“我就說一件事,炮手你怎麼解決?6磅炮最少也得要四個炮手,12磅以上的火炮需要六個炮手,我們現在一共訓練出了多少炮手?能獨立操炮的民兵又有多少?”
這下算是擊中了蕭良的軟肋,雖然軍警部中大部分人都是“大炸逼主義”的堅實擁躉,崇尚的是火炮洗地,彈幕徐進這種絲毫不給對手留下生機的作戰策略,但實際操作起來除了製作火炮中所遇到的各種技術難題之外,最大的難點還是在於炮手的培養。
就目前來說,不管是物資還是人員,軍警部的炮兵訓練計劃都仍然處在一個比較窘迫的狀況下。開發黑土港的時候,爲了省出足夠的火藥供黑土港當地開山修路,炮兵訓練就不得不因此而暫停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而軍工部門目前還是以6磅炮和12磅炮爲生產的主要對象,對於更大口徑的火炮並無多餘的產能去製造,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岸防炮工事的建設速度延遲。
而培訓一個合格的炮手,掌握基本的操炮流程只是入門課而已,想要真正在戰場上發揮出火炮的威力,那麼炮兵必須得熟練掌握更多的戰鬥技巧才行。如何對目標觀瞄、測距,壓制、摧毀敵方的炮兵和指揮系統,支援、協同本方的其他兵種作戰,這些戰鬥技巧和相關的戰術都必須得要經過長期的訓練才能練成。
土著民兵們雖然很聽從指揮,也有一定的訓練熱情,但還是有兩個根本問題是教官們現在也無法解決的。第一是文化問題,這些民兵九成以上都不識字,絕大部分人根本就無法理解教官們所說的觀瞄測距法,更別說利用火炮發射角度和裝藥量來調整彈道這麼高深的學問。即便教官們已經制作出了詳細的射表讓民兵炮手們背誦,但真正能做到理解之後活學活用的人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只能交給時間,通過長期的訓練來讓民兵炮手們逐漸熟悉火炮性能,總算還是有一條可行的路子,但另一個問題就沒那麼容易解決了——這些民兵根本沒人上過戰場,也不明白戰場上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況,更談不上理解教官們所說的“火力支援”、“步炮協同”之類的戰術。
這個弊端在平時的訓練當中並不明顯,民兵炮手們只要按部就班地執行教官的命令就可以了。但如果真正在戰鬥當中一旦失去了穿越衆的指揮,那麼這些民兵炮手對戰場局勢的判斷能力會極速下降,這一點已經經過數次的演習得到了證實。沒有穿越衆指揮的民兵炮手對於設定的戰場突發狀況完全缺乏應對能力,甚至連最基本的“火炮掩護步兵推進”命令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完成,這可不是軍警部想要看到的局面。
目前軍警部的應對策略就是從大資料庫裡找出若干近代戰爭電影,從中截取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戰鬥場面,定期組織民兵炮手和基層指揮人員觀看,並且由教官對具體戰術進行解說,以幫助這些腦子裡根本不知道戰爭爲何物的民兵們樹立起戰鬥和戰術的概念。
當然了,這種“看電影學戰術”的方式進展可以說非常緩慢,除了極少數有天賦的人之外,絕大多數人就算看上十次百次,也不會真正理解教官們口中所說的“戰術”的含義。這就像後世那些熱愛看戰爭片的軍宅一樣,絕大部分人就算看上十年二十年,其軍事水平也仍然只會停留在鍵盤軍事家的程度上——真正的戰爭,畢竟跟電影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話說回來,就算是這些當教官的穿越衆,也沒有人真正經歷過大規模的戰爭場面,穿越之後發生在勝利港的兩次武裝衝突是軍警部當中大部分人人生當中所經歷的僅有的兩次戰鬥。教官們雖然都受過系統的軍事技能訓練,但也很難有什麼具體的親身戰鬥經歷對民兵們進行講解,訓練效果自然也就有限得很了。
兩人都放棄了繼續爭論下去的念頭,因爲他們出來之前都已經隱隱感受到了軍警部高層的態度仍然是傾向於選址鐵爐港,因爲相比另一處待選地址鶯歌海,這裡的地形已經算是對防禦方相當有利了,而且海陸都毗鄰目前的執委會控制區,對這裡進行開發也更符合執委會一直以來打造“大三亞”的發展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