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7章
錢天敦與潘猜一番攀談之後，發現這位國王除了不太會說漢語，對海漢的瞭解似乎也不比大王子差多少。潘猜坦承他曾三次造訪三亞，在海南島考察過許多地方，正是因爲親眼見識了海漢在農業開發方面的實力, 才下定決心將大王子送到海漢學習農業知識。
得益於國王對農業的重視，如今北大年的農業在馬來半島的一大幫小國中已經是拔尖的水平。不但糧食產能充裕，而且還與海漢合作，發展了香料、甘蔗、橡膠樹等經濟作物的種植業。
十年前北大年還需要從占城等國進口糧食，但如今不但成了糧食出口國，而且來自經濟作物的收入已經佔了農業收入的大頭。
不過國王顯然沒有就此滿足，他在席間向錢天敦明確表示, 希望能從海漢引進更多的深加工產業, 比如甘蔗製糖技術。
“目前我國所產的甘蔗，除了用於釀酒之外，絕大部分要通過海運送到星島那邊的製糖廠進行加工。如果能在我國建設製糖廠，成本可以大爲降低，這對兩國都會有不小的好處。”
文福王子將潘猜國王的意思翻譯完之後，又加上了一段自己的意見：“據說製糖廠的建設成本頗高，但我國願爲此承擔前期的建廠費用，希望貴國能認真考慮這個提議。”
錢天敦沒有立刻作出回答，而是先與旁邊的李元德低聲交流了幾句。
作爲常年在南海各地活動的海商，李元德對此中內情倒是比較清楚。
北大年的甘蔗種植業是由海漢引入，但隨着種植規模的擴大，本地的釀酒廠已經無法消化甘蔗產能，所以每年還會有相當多的甘蔗作爲原材料，供應給位於星島的製糖廠。
高級蔗糖的價值自然遠遠超過了甘蔗，北大年目前的製糖手工作坊不但產能極爲有限，而且生產出的蔗糖品質和成本都與海漢製糖廠的出品相差甚遠。
如果北大年擁有自己的製糖廠，那麼就能讓這條產業鏈真正得到完善，同時由此獲取更多的利潤。前期投資雖大, 但以蔗糖目前的市場行情來說, 投產後頂多兩三年就能收回成本開始盈利了。
但這關係到海漢的海外產業佈局，這事是由農業部和商務部負責，錢天敦作爲軍中將領，對此的話語權顯然極爲有限，也給不了對方任何有效承諾。
“我會向執委會報告貴國的提議，同時我也建議貴國應當通過更正式的途徑，向我國提交更詳細的合作方案。”
錢天敦不好直接拒絕，也只能使用外交辭令來應付了。而且他此行的使命是宣揚武力，而不是滿世界推廣海漢的生意，討論這個話題顯然有些不太適合。
文福王子聽了他的回答之後，倒是沒有表現出失望的神色，與國王交談一番後，又向錢天敦提出了另一項建議。
“我國準備向貴國訂購一批武器裝備，內容包括兩千支燧發槍，四十門火炮，以及至少十艘探索級戰船。”
錢天敦聽到之後不禁有些吃驚，以北大年的體量, 要一次性採購這些武器裝備，數量着實不算少了。
據錢天敦來訪前所瞭解的信息，北大年全國的兵馬也纔不到五千人, 而且往年也陸陸續續分批採購了不少海漢軍火。如果加上這筆大訂單，很可能已經超過了北大年武裝部隊的實際需求。
在錢天敦看來，超需求採購裝備的原因就只有一種，那就是準備擴軍打仗了。
“這麼多裝備，所需的花費可不是小數目啊！”錢天敦開門見山地問道：“貴國這是打算要擴軍備戰？”
文福王子應道：“我們希望貴國能在南方邊境問題上支持我國的主張，我國需要奪回本屬於我們的土地。”
文福所說的“南方邊境問題”，錢天敦通過來訪之前的瞭解也略有所知。北大年與南邊的吉蘭丹曾經同屬馬六甲王朝，王朝覆滅後，各個城邦獨立成國，在邊境劃分上自然會存在着許多問題。
目前兩國邊境是在北大年城西南約一百五十里的那拉提瓦地區，將當地一條河流作爲兩國的自然邊界。
不過北大年對這個邊界線顯然不太滿意，主張應以那拉提瓦以南七十里的另一條河劃定邊界，而吉蘭丹對此主張當然是拒不接受。
站在海漢的角度，這件事還不太方便選邊站。吉蘭丹同樣也與海漢建立了正式的外交關係，同時也是南海商盟的成員之一。當地也有着衆多與海漢相關的合作項目，經營規模可能並不比北大年這邊差多少。
而文福所表達的意思，顯然是北大年希望通過軍購訂單的方式，來爭取獲得海漢的支持，通過軍事手段拿下爭議地區。
錢天敦沉聲道：“文福王子，鑑於我國與貴國和吉蘭丹的外交關係，我無法對你的要求作出肯定的答覆。”
文福王子道：“我們只是希望能由海漢出面主持公道。”
錢天敦道：“我的建議是，實力纔是公道。不管是經濟還是軍事，只有真正擁有實力，纔能有底氣跟別人談公道。”
文福王子臉上的微笑慢慢退去，眼神也逐漸變得冷冽，看得出他對於接連遭到拒絕有些慍怒了。倒是潘猜國王聽了王子的轉述後，沒有表現出太多情緒。
宴會後，文福王子在向錢天敦道別時鄭重說道：“我國一向視海漢爲兄長，貴國需求無不應從，希望在我國需要幫助的時候，貴國也能伸出援手，以誠相待！”
錢天敦微笑道：“我國承諾爲北大年提供的軍事庇護，僅限於貴國遭受外來入侵，且難以抵抗的情況下。但如果貴國主動對外發動戰事，則不在此列。文福王子，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繼續專注自己在海漢學到的東西，好好爲北大年發展農業。”
文福王子不再爭論，雙手合十微微躬身，與錢天敦告別。
錢天敦一行離開王宮，回到港口的臨時駐地，便將穆鎮南和武承志召來，向他們詢問北大年邊境問題的詳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