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9章
事涉海漢軍中派系紛爭,錢天敦當然無意去爲北大年和吉蘭丹主持所謂的公道。在他看來,既然這兩國背後的靠山都是海漢,那自己就完全沒有選邊站的必要了。
理清思路之後,錢天敦對如何處理當下的局面就有了明確的判斷:“讓這些小國保持危機感, 纔會依賴我國提供的庇護。但最好不要鬧到無法收場,影響到我們自身的利益。”
穆鎮南應道:“這兩國如果真的爆發戰爭,我們會適時介入,敦促他們停戰,總之是以不影響我國在當地投資經營的產業爲底線。”
馮安楠處事老成持重,應當能把握好尺度。只是那羅傑一向直來直去,做事喜歡按照自己的喜好來, 就未必能對此保持克制態度了。介時由誰出面來促成停戰, 或許也將會影響到局面出現完全不同的走向。
但錢天敦對此也只能點到爲止, 畢竟這兩國分屬安南駐軍和星島駐軍的勢力範圍,他作爲一個外來者,接下來的行動還需要這兩家出力支持,也不好對其行事指手劃腳。
屏退穆、武二人後,錢天敦纔開口詢問高橋南的看法。
高橋南剛纔一直在旁邊傾聽,但並未參與討論,直到此時錢天敦問起,他才沉聲應道:“卑職懷疑馮羅兩人大人暗中有某種默契,故意挑動這兩國對立,從中獲取利益。”
“你這多少有點陰謀論了吧?”錢天敦不以爲然道:“之前在金蘭灣開會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他們兩人不合,對待南海各國的立場相左也很正常。”
高橋南解釋道:“卑職的意思不是說他們合謀,而是兩位大人都知道維持這樣的局面於己有利。這些小國不管是爲了自保還是實現擴張野心,都需要各自的靠山提供支持,買武器、請教官、提升軍備,這些可都是相當燒錢的開支。”
“而且光靠花錢還未必管用,北大年的種植園和釀酒廠,吉蘭丹的礦場和冶煉作坊, 這些產業說不定也是交換軍援的一部分條件。只要這些小國繼續爭鬥,那他們背後的靠山當然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好處。”
錢天敦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認高橋南所說有幾分道理。
從本質上來說,這其實跟海漢在朝鮮的做法差別不大,東海大區和北方大區各自扶持一支勢力,一南一北分庭抗禮。只不過朝鮮是分而不裂,雖然內部競爭日趨公開,但對外還是都以朝鮮名義行事。
但與南海局勢有所不同的是,北方大區和東海大區的關係相當不錯,所以對朝鮮採取的策略更多是陽謀而非對抗。
但不論如何,這兩國對抗的背後涉及到多方利益,錢天敦已經下定決心不趟這潭渾水。他吩咐高橋南,明天送一份禮物去王宮表示謝意,順便告訴潘猜國王,因爲軍務繁忙,在北大年期間無暇再安排會談活動。
三天休整期一到,艦隊便啓程離開北大年。或許是對錢天敦表現出的態度不太滿意, 艦隊離開的時候,國王和王子都沒有出面送別, 只派了護國將軍普密來了趟港口。
錢天敦本來對這些繁文縟節的外交儀式也沒什麼興趣,只派了與普密相識的武承志出面應付。
離開北大年後艦隊沿着海岸南下,半天之後便到了北大年與吉蘭丹的邊界。
錢天敦特地下令減緩航速,到甲板上用望遠鏡觀察了一下這處地方。
就如同占城與柬埔寨的邊境河仙鎮一樣,北大年和吉蘭丹也各自在界河兩岸修建了不少堡壘工事。
而吉蘭丹一側有一座臨海小山,隱隱可見山上建有炮臺,如果是用海漢提供的岸防炮,那射程差不多正好能夠打到界河河岸附近。
錢天敦問道:“如果這兩國繼續對峙下去,你們看好哪一方?”
高橋南道:“吉蘭丹有礦,而北大年只有農業和商業。吉蘭丹以後工業化的速度會比北大年快得多,如果長期對峙,我認爲吉蘭丹勝出的機會更大!”
穆鎮南道:“北大年的兵力雖少,但實力並不差,而且火器新軍的成軍時間早於吉蘭丹,不太可能在戰場上輸給對方。”
武承志道:“這兩國都想通過吞併對方來壯大自己,但自身又缺乏足夠的實力。我看就算再過四五十年,局面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穆鎮南和武承志的表態都偏於保守,但顯然也並不贊同高橋南的看法。
錢天敦不置可否,轉向李元德道:“元德,你怎麼看?”
李元德連忙應道:“小人只知做買賣,不懂軍事,可不敢亂說。”
錢天敦笑道:“都是自己人,討論問題而已,但說無妨。”
李元德這才大着膽子說道:“福瑞豐在這兩國都有生意,我自然不希望爆發戰爭。但如果真要開打,我還是看好北大年。”
“哦?你的理由呢?”錢天敦追問道。
李元德道:“北大年北邊與暹羅接壤,暹羅早有吞併北大年向南擴張的意願。如果北大年戰敗了,暹羅可不會客氣,必定會對其落井下石。這當然不是我國願意看到的局面,所以如果開戰,北大年的贏面會大得多。”
李元德沒有直說,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那就是海漢需要北大年擋住暹羅南下的進程,所以不會坐視北大年出事。
李元德看待問題的方式與其他三人不同,是從國際局勢和地緣政治的角度出發,而這對於一個商人來說已經頗爲難得,錢天敦也不禁心生讚許。
這種假設問題自然沒有標準答案,不過只是一種推演而已。但李元德能在這種場合得到發表意見的機會,也還是讓他頗感興奮。
次日早上,艦隊便抵達了吉蘭丹都城哥打巴魯附近海域。與北大年同樣,哥打巴魯城也是在濱海區域,但這裡沒有海灣,只有一條大河的入海口,吉蘭丹的國名便是與這條河同名。
吉蘭丹河在入海處分出多條河道,呈現出血管一樣的脈絡,將臨海平原切割成一個個小島和沙洲。由於水文情況複雜,艦隊沒有冒然駛入,而是在李元德的指點下,停留在入海口的一個漁港附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