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培訓手段的要求不僅僅來自於剛剛成立的海軍,陸軍編制的日漸擴大,兵種的專業化、熱兵器時代的戰術進化、近現代軍隊系統的建立,都需要有功能更完善的兵員、指揮官培訓機構。特別是對於基層歸化民軍官的的培訓工作,僅僅依靠普通軍訓的批量爆兵模式已經不能滿足新形勢下的需要。
在考慮了各方面的意見和客觀需求之後,軍方決定成立一所專門的軍校來解決這個問題。在陶東來公佈這個消息的時候,其實軍校的修建工作已經悄悄在勝利港東岸的軍營區內啓動。在這所軍校建成以後,招收對象將從現役的陸海兩軍當中挑選,而這些幸運兒都有機會成爲未來共和國的將星。
除了爲自身的軍事力量培訓指戰員之外,這所軍校的成立還有一個不便宣諸於口的功能,那就是爲穿越集團所扶持的某些外部勢力培訓作戰人員。例如北越方面經過了錢天敦等人的勸說之後,這次就已經派來了以鄭廷爲首的一些軍官,準備要在勝利港接受一段時間的特別培訓課程。而福建方面也有消息反饋過來,許心素集團近期會派人到勝利港來,學習火槍、火炮的作戰戰術及武器的維護維修等等。至於“福瑞豐”就更不用說了,從駐廣辦成立以來,李家民團就一直有人在接受駐廣辦軍代表的訓練。
這種性質的軍事援助雖然沒有直接賣槍賣炮的軍火貿易效果明顯見效快,但執委會和軍方卻對此非常重視。這些外面來的受訓人員從海漢軍方所能學到的東西,基本都是建立在熱兵器作戰的基礎之上,而在目前的整個遠東地區,製造熱兵器的技術還沒有第二家能與穿越集團相提並論,但凡接受了海漢這套作戰理論的外部勢力,就必定會在武器供應上產生極度依賴,很難再與穿越集團形成軍事對立。
當然了,某些歷史的教訓還是不得不吸收的,像某燈塔國那樣在幾十年間不斷地扶持一些外國武裝勢力,然後在數年之後又不斷地被這些搬起來的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上,這種花錢打臉的蠢事也是軍方要盡力避免的一個方面。軍方對此也有比較充分的預防措施,那就是最爲擅長的政工宣傳。
這次軍警部的機構調整之中,除了引人注目的警務力量拆分,海陸單獨成軍之外,還參照後世共和國的國防部編制,成立了政治處、參謀處、後勤處、裝備處幾個功能細分的部門。其中的政治處主管的工作領域就是軍隊內部的政治工作和軍紀督查,同時也是軍方對內對外進行宣傳工作的窗口。對於前來接受培訓的外方人員,洗腦課程肯定是整個培訓之中的必備環節之一,就算不能把這些受訓人員的思想變成民團兵那樣以“效忠執委會”爲最高使命,至少也能把他們刷到後世“東非解放軍”那樣的程度。
對海漢軍方來說,這些部隊能學到多少戰術,戰鬥力能提高到什麼地步,那都是次要的,最關鍵的是要讓這些軍官的屁股從此就堅定不移地坐到了海漢這邊,不能再生出任何與海漢爲敵的心思。穿越集團需要的是在必要時能配合自身武裝力量進行作戰的協從軍,而不是強大到足以能對自身造成威脅的競爭者。
參謀處是軍委的軍事指揮機構,今後擬定和組織各種軍事計劃,指揮協調軍隊的作戰行動,都將由參謀處負責實施。後勤處則是統一管理各支部隊的軍需供應、衛生勤務、駐地修建等等事務。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新成立的裝備處,這個部門的職能顧名思義,就是負責全軍武器裝備的研發製造工作。軍工體系的機構設置弊端,在過去的一年中已經逐步顯現出來,各個參與單位的責權不明,造成了軍工單位的工作效率一直無法得到有效提升。執委會雖然早早就認識到了這個問題,但由於相關的單位太多,冒然進行機構調整的影響實在太大,因此這個事情一直處於籌備階段,直到穿越一週年,各方面的準備工作都七七八八做得差不多了,陶東來纔在會上公佈了相關的調整方案。
所有參與軍事裝備研發製造的生產單位,將與軍委的裝備處共同出資,成立一個經濟實體來作爲軍工生產工作的主管單位。簡單的說,這就是一個17世紀版本的“蘿莉控(norinco)公司”,負責安排軍備項目的研製、開發、生產,協調軍方與設計、生產單位三方的關係,同時還會接管對外的軍火貿易及一部分軍援計劃,實現產供銷一體化的經營方式。
這家權限頗大的新機構將被冠名爲“海漢兵工”,會在近期內就接管所有的武器裝備生產事務。在這次的選舉之前,上屆執委會已經通過決議,任命主管工業的執委白克思出任“海漢兵工”的首席執行官。這個機構成立之後,有望改變目前軍工體系中研製、生產、使用三個環節溝通不暢、責權不明的狀況。而白克思上任之後的首個任務,就是與北越使團商談今年內的軍火銷售方案和其他軍事援助計劃。
在會上宣佈的另一個與軍方相關的消息,就是穿越集團在安南的駐軍將擴編成立殖民區獨立營一事。在一月援越行動時期,黑土港方面其實就已經擁有了三個連的武裝人員編制,距離營級編制其實相差並不算大。而錢天敦等人率領的黑土港民團部隊在爲期二十天的戰鬥中屢立奇功,表現十分優異,戰後的擴編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現在先宣佈這個事情,也是爲三天後的軍方頒獎典禮預熱一下,屆時錢天敦的升職嘉獎令和成立安南殖民區獨立營的通告,還將在頒獎禮上再公佈一次。
在完成以原軍警部爲中心的機構大調整之後,剩下的公示內容基本都是對各個部門的職能細化。例如財政部就將細化出預算司、金融司、會計司等等部門,將一部分的權力下放到各個下級職能部門。
不過能像財政部這樣順利完成機構調整的單位並不多,畢竟專業人員有限,而且一些使用黑科技的部門根本沒法在短期內培養出能接手工作的歸化民。例如信產部的通信處、設備保障處,就根本沒有歸化民身份的工作人員,因爲所使用的基本都是電子設備,很難教會那些大字不識一籮的明人。信產部在機構調整之前專職兼職加一起只有十八人的編制,調整之後仍然是這麼多,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了原執委蒙賀會在這次選舉中落敗的根本原因。
執委會的改選工作其實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完成了,但各個單位的機構調整方案,卻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來進行公佈。好在這些調整大得多隻是行政歸屬權方面,倒是不需要涉及到的單位進行搬遷調整。相關的成員們大多也仍將待在原本的工作崗位上,只有極少數人員需要根據調令更換自己的駐地。
在進行了這次機構梳理之後,執委會在年內對於內部的機構設置都不會再進行較大的調整了,頂多就是根據功能的需要增設一些中下層管理機構。雖然這一通折騰很是費時費事,成員中也有一些抱怨的聲音,但從長遠發展的需要來看,執委會認爲在現在這個階段就及時對機構設置作出調整,反而能避免將來出現更大的問題。現在畢竟船小好調頭,涉及到的利益相關方比較少,能趕在很多短處弊端沒有固化之前作出相應調整,要是等今後集團發展到一定規模,甚至是建立了政權之後纔想回過頭來改動某些機構設置,到時候恐怕就不像現在這麼容易了。
當天下午的會議結束之後,便是傳統的慶祝活動吃吃喝喝。陶東來沒忘了讓人去把北越使團的鄭柞鄭廷兩叔侄也請過來參與這一饕餮盛宴。當然了,不明就裡的鄭氏叔侄倆很快就在酒桌上中了這幫人的連環招,被灌了個七葷八素,宴席還沒結束就被擡下場了。
作爲執委會中的新人,同時又出任了警務部門的最高長官,任亮今天可謂雙喜臨門,自然在酒桌上也成了衆人圍攻的目標。雖然任亮很硬氣地撐了半場,但最後還是好漢敵不過人多,沒能逃脫被擡離戰場的命運。
民政部門對於本地酒水供應量一向是看得比較緊的,雖然不管是公共物資還是私人珍藏,穿越的時候帶過來了不少的酒類飲品,但除了一些必要的宴請之外,執委會在這一年中還沒有像這次一樣召開大型酒會。到了後面一些喝多了的傢伙難免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也發生了幾起小小的糾紛,不過很快就被平息下去了。也有一些人早有準備,喝到半截就悄悄撤退,到港口的商務區找樂子去了。
直到月上樹梢,還有至少三桌老酒罐仍然堅持在第一線拼殺,至於這一晚究竟是誰笑傲酒場撐到了最後,由於喝到記憶斷片的人實在太多,又沒有視頻資料佐證,事後衆說紛紜已經無法再還原真相。不過按民政部門的統計,這一場週年慶聚餐會喝下來,基本把物資倉庫裡的各種酒水儲備消滅了三分之一,戰鬥力還是相當可觀的。
但這場聚餐會所造成的後遺症也讓人無法忽視,原定於第二天上午的各種會議由於與會者有相當一部分仍然處在半昏迷狀態,不得不全部延期到下午。好在後勤部門也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發生,還準備了大量的醒酒湯拯救這幫傢伙。
下午兩點,紅着眼睛的陶東來和白克思一起接見了同樣是病怏怏打不起精神的北越使者。
陶東來與鄭柞打過交道,雙方對彼此在陣營中的身份地位也都瞭然於胸,因此也省去了很多彎彎繞繞的麻煩。陶東來首先向鄭柞介紹了白克思的身份和軍火貿易的政策調整,畢竟今後的軍火出口都將由白克思領銜的“海漢軍工”來負責操作,他也將慢慢退出具體的軍貿事務管理,頂多在執委會上對大的政策方向把一把關。
鄭柞聽了半晌才弄明白,敢情海漢人是成立了一個專門的部門來處理軍火貿易和對外軍援的事務。他雖然不是太明白爲什麼海漢人要畫蛇添足地設置這麼一個機構,但既然這麼做,想必一定有其道理。鄭柞等到陶東來說完之後,才很謹慎地問道:“那這‘海漢軍工’接掌武器買賣之後,這價格可有變化?”
白克思接話道:“價格方面在近期內不會有變化,我們依然會依照前一年的供貨價格向貴方提供最好的武器。另外我們還爲貴方的高級軍官准備了軍事進修課程,貴方每年可選派二十名軍官,到勝利港來接受我們的培訓。”
“那這費用……”鄭柞真是被海漢這邊敲竹槓敲到怕了,每次的採購訂單談下來之後,都足以讓升龍府那邊的權貴們肉疼很長時間,但海漢的這些東西又非買不可,不管是食鹽還是槍炮,現在都已經成了北越高層維持政權穩定的必需品,即便明知會被海漢人敲竹槓,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費用好說。”白克思笑眯眯地回答道:“貴方的參訓人員只需準備好受訓期間的生活費用即可,這種高級訓練班我們只針對關係密切的合作伙伴開辦,是出於維繫雙方友好關係的目的,所以我們不會再另行收取其他的費用。”
關於這個細節,執委會和軍方早就達成了共識。免收學費招收高級學員,看似沒什麼賺頭,多半還得倒搭培訓經費進去,但這些人學成回去之後,往往都會成爲當地武裝勢力中的中高層掌權者,他們將來在各自地盤上所能擁有的影響力纔是執委會所看重的部分。別的不說,就是這些人未來掌權之後所能給穿越集團的軍火訂單,就不知能賺回幾千幾萬倍的培訓費了。
鄭柞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若有所思地說道:“貴方這個培訓計劃,所謀甚遠啊!”
白克思也並沒有把鄭柞當傻子唬弄的打算,當下便點點頭承認了他的這種觀點:“我們之所以會提出這個培訓計劃,是因爲我們認爲與貴方的合作關係並不只是存在於較短的時間內,而是會長期、穩定、持續地發展下去。我們認爲不管是在軍火貿易還是在軍隊的訓練、作戰方式,組織架構上,雙方都可以有很多長期合作的方面。我們是抱着十分真誠的態度,希望能通過各種方式來提升貴方軍隊的戰鬥力,並且早日實現安南國內的和平統一。對我們來說,金銀並不是放在第一位考量的標準,我們雙方的長期關係纔是重點。”
對於白克思的回答,鄭柞雖然有不少詞語還不是特別明瞭,但大致的意思倒是聽明白了。他不得不感嘆這些海漢人雖然都是披着商人的身份,但這打官腔的本事可比他所見過的安南官僚強多了。
海漢人擺明了是想通過這種所謂的培訓來拉攏北越軍中高官,謀取長遠利益,這點伎倆鄭柞其實還是看得懂的,但對方這麼彎來拐去的一番解釋,他們的這種腹黑打算立刻就變成了一片好心,而且還跟雙方的合作關係掛上了鉤,似乎鄭柞要是不馬上答應了這事,那麼雙方未來的合作關係都會因此而籠罩上一層陰影。
對於海漢人的這種談判方式,鄭柞雖然已經領教過,但再次遇到時仍然讓他覺得渾身不舒服。不管是最初的武器銷售談判,還是後來的海漢人提出武力援助南方戰場一事,鄭柞都覺得己方一直處於十分被動的一方。談到最後不但要付出大量金錢,還得答應海漢人的很多無理條件,而且搞得好像是自己求着對方幫忙一樣,這次又是如此。看着白克思那張可惡的笑臉,鄭柞真的很想任性一把,叫人把他拖出去痛打一頓。
當然了,這也只是想想而已,在昨天見識過海漢人的港口炮臺防禦工事之後,鄭柞已經決定在勝利港期間放下架子,不在海漢人面前展示出任何的負面情緒。如果能擁有那麼多的海漢大炮,鄭柞相信爭江橫山一線一定會變得堅不可摧……不,一定可以率軍南伐,一路踩平順化府,將叛臣阮氏統統誅除乾淨,讓安南國回到統一的局面。
爲了能達到這個目標,鄭柞覺得自己應該設法從海漢人手中儘可能多地買到先進的武器,如果能讓他們配合着攻打南越就最好不過。而想讓這些高傲的海漢人順着自己的意思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他們面前表現出極好的合作度才行。不管是軍事人員培訓還是人口交易,鄭柞決定都先應承下來,爭取能讓海漢人提供更多的軍事援助才行——比如海漢民團使用的那種新式火槍,或是能弄到海漢水師的戰船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