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迪文道:“如你所說,熊本藩的小藩主並不反感我國,他如果不是真的突發疾病,那就是有意避而不見了。至於原因,我想無非兩種可能。”
“一是熊本藩已經知曉了我們造訪九州各藩的目的,但不願站隊表態,又不想得罪我們,乾脆就找個藉口推脫不見,這樣就不用爲難了。”
“二是有人強烈反對熊本藩跟我國走得太近,可能是細川家的家臣,也可能是來自江戶的施壓,總之小藩主扛不住這樣的壓力,只能拒絕我們的訪問。”
天草四郎應道:“大人言之有理,那要不要動用潛伏本地的探子?”
石迪文道:“我們的人是以何種身份潛伏在熊本藩?如果是公開身份的海漢國民,那暫時不要冒險,他們恐怕早就處於監視之中了。”
天草四郎道:“大人不必擔心,除了以商人身份作爲掩護之外,軍情局還派了多名日裔探子在這邊長期潛伏,他們就沒那麼容易被人注意到,打探消息也要更爲方便一些。”
石迪文點點頭道:“好,這事你抓緊時間安排妥當,我們儘快趕去下一站。”
佐世保基地下轄的軍情局是以九州各藩爲工作目標,爲了便於收集情報,招收了不少日裔人員。這些人大多是從本地招募入伍的兵員中篩選出來,經過專門的培訓後,再將其派遣至九州各藩潛伏下來。
像熊本藩這樣的強藩,天草四郎自然不會忽略,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安排了探子進駐。如今只要把消息通知本地的海漢商棧,自有人將命令分發下去,由那些日裔探子去完成情報蒐集。
天草四郎當即以補給的名義,派了數人上岸聯繫本地的海漢商棧,安排相關事宜。
爲了能儘快將消息送回石迪文這邊,天草四郎還特地留下了一艘帶有電臺的戰船,讓其暫時在有明海這邊駐留幾日。
一切佈置妥當後,艦隊便向西駛出了有明海,然後折轉向南行進,前往此行的最後一站薩摩藩。
薩摩藩的領地位於九州最南部,不管是轄區面積還是人口,薩摩藩如今都是九州地區的第一強藩。
與其他幾家在本世紀初才上位的大名相比,統治薩摩藩的島津家算得上是傳統貴族了,早在幾百年前的鎌倉幕府時代,島津家便被分封爲薩摩、大隅、日向三國的守護大名,甚至曾經一度統治着九州的大部分地區。
本世紀初的薩摩藩還曾出兵入侵琉球王國,一度將琉球納入其領地。後來在海漢的介入之下,薩摩藩才歸還了琉球的自治權。不過薩摩藩卻並未因此與海漢交惡,反倒是藉此機會抱上了大腿,成爲了海漢在日本的主要合作對象之一。
現年四十出頭的藩主島津光久正值壯年,執政能力和經驗都要勝過另外幾藩的年輕當家不少,他也是石迪文在九州各藩的執政者中最爲看好的一人。
石迪文策動日本內戰的計劃,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爲薩摩藩量身打造。他知道即便其他各藩不響應,但薩摩藩必定趁此機會舉事,其目標也不僅僅是脫離幕府的統治,更有與德川家爭奪天下的雄心壯志。當然了,海漢之所以對薩摩藩提供扶持,可並不是希望薩摩藩真的成爲日本之主,只不過是想讓野心勃勃的島津家跟德川幕府互相消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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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島津家也並非對海漢的目的毫無察覺,只是薩摩藩想要稱霸一方,就離不開海漢的扶持,雙方在這種合作關係中各取所需罷了。
薩摩藩的治所位於鹿兒島,石迪文一行在駛入薩摩半島和大隅半島環抱的鹿兒島灣之後,便受到了盛大的歡迎。
薩摩藩派出了十餘艘戰船,在離岸數裡的海面上列隊,迎接海漢艦隊的到來。而港口更是人山人海,彩旗招展,這樣的場面在海外真是不多見的,陣勢絲毫不亞於朝鮮、安南這樣的盟國,
這讓石迪文先前在熊本藩吃了閉門羹的陰霾心情稍微轉好了一些,不管島津家作出這種姿態的真實目的爲何,但至少態度足夠恭敬熱情,這就已經是熊本藩難以企及的程度了。
藩主島津光久當然也親自來到了港口,迎接石迪文的到來。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但島津光久還是以一種謙卑的姿態出現在石迪文眼前,彷彿他就是石迪文的下屬一般。
石迪文倒是沒拿架子,見面之後就先與島津光久寒暄一番,然後邀請他一同乘車前往鹿兒島城。
目前九州各藩當中,與海漢合作程度最深的就當屬薩摩藩。雙方的合作關係早就不止軍事領域,商業方面更是向海漢敞開了大門,試圖將鹿兒島港打造成九州南部的商貿中心。
至於德川幕府所制定的鎖國令,在薩摩藩這裡基本就等同於廢紙。如果不是對幕府的實力有所忌憚,薩摩藩大概早就出兵把北邊由幕府控制的長崎港給推平了。
因此在鹿兒島港附近,有相當多的海漢商業機構進駐,連帶着葡萄牙、荷蘭、朝鮮、安南等國的商人也陸續來到這裡,國際貿易規模正在不斷增長之中。
島津光久對此十分驕傲,他認爲不管是港口條件還是薩摩藩的貿易政策,本地都要遠遠勝過長崎港,對其取而代之只是時間問題了。
不過作爲島津家的居所,鹿兒島城倒是顯得十分低調,甚至連大城標配的天守閣都沒有,跟薩摩藩的實力顯得有些不太匹配。
島津光久對此倒是十分坦然,薩摩藩的財政收入幾乎都用在了對外領域,如軍事建設、拓展貿易等等,對居所這種面子工程投入極爲有限。
所有人都知道薩摩藩的軍事實力在九州地區數一數二,也不會有人來攻打此地自討苦吃。而真正有實力進攻此地的軍事力量,如海漢,那又不是薩摩藩能夠抵擋的對象,就算築有堅城也沒用。
把錢投到築城上,在島津光久看來怎麼都不划算,因而鹿兒島城的建築規模和防禦工事,都遠不及九州的另幾家強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