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語起源於古代低地德語,在語種分類上屬於印歐語系日耳曼語族西支,介於德語和英語之間。不過作爲海上馬車伕,航行全球的荷蘭人爲了順利地進行貿易,大多都掌握了至少兩門以上的語言。那人見穆夏柏和王湯姆兩人沒什麼反應,便用英語又說了幾句。穆夏柏這下倒是聽懂了一半,不過仍然是按照王湯姆的指示,裝着聽不懂的樣子。
那人見英語不能溝通,又接連換了西班牙語和法語,後來竟然還擠出一句“雷猴”,連廣東話都出來了。這傢伙一口氣說出了五六種語言,也算是個人才了。
穆夏柏做個手勢,當下便有安排好的安南裔民兵上前,操着一口安南口音的廣東話跟這荷蘭人對話。這荷蘭人果然厲害,居然也能聽懂個七七八八,當下便連比帶劃地跟民兵溝通起來。
正如海漢民團所看到的那樣,龜縮在據點內的荷蘭人在見識了對手的實力之後,選擇了投降保命這條路。不過這名談判者要求戰勝者保全所有荷蘭人的性命,並放他們離開這個島,作爲代價,據點中的荷蘭人願意將個人財產拿出來交換自由。
穆夏柏聽完之後便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我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條件交換,我們信奉的是贏者通吃。立刻命令裡面的人繳械投降,我們可以保全你們所有的性命,但其他條件一律免談。”
那名荷蘭人還待要再說,穆夏柏已經不耐煩地給他下了最後通牒:“我現在命人點一柱香,在香燒完之前作出你們的決定,否則我們就用炮彈來替你們作出決定!”
海漢這邊根本就沒打算要放島上的人自由離開,當然不會同意對方的交換條件。至於用個人財產贖身,這在穆夏柏看來更是笑話——連人都保不住了,還想保住財產?
荷蘭人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就作出了選擇,事實上投降纔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島上的荷蘭青壯幾乎都死在了港口碼頭那一通炮火之中,現在據點裡的荷蘭人以婦孺老幼居多,根本就沒辦法抵抗外面荷槍實彈的入侵者,不投降的話也只能是死路一條了。
很快荷蘭人便排着隊走出了據點大門,他們將會被送到碼頭上剛騰出來的幾間倉庫中進行關押。等民團把這裡的局勢徹底控制之後,這些荷蘭人便會被裝上船送到北方去。根據民兵的清點,共俘獲荷蘭人一百六十七人,另外還有依附於荷蘭人的土著居民一百七十四人,其中絕大部分是馬來人種。而真正漢人血統的民衆似乎並沒有得到荷蘭人的信任,基本上都居住在據點之外的地區。
不過即便是漢人血統,也難以得到海漢民團的信任,在接下來的數天中,民團還需要對本地這些人進行甄別,然後再分批將他們遷往北方不同的地方重新安置。至於這個島上,除了駐紮從安南調過來的步兵營之外,局勢穩定後還會慢慢地送一些安南和大明的移民過來定居。
這裡雖然沒有天然良港,但氣候卻很適合種植熱帶經濟作物,農業部倒是早就已經列好了種植清單,就等着在島上組織建設集體農場了。至於需要投入的經費那就更不用擔心了,農業部在去年年底便召開了項目推廣會,專門向“瓊開發”的股東們描述了這個適合種植香料作物的地方,而揣着大把銀子的大明投資商早已經在崖州的集體農場投資中嚐到了海漢式農業大開發的甜頭,雖然他們當中去過納土納羣島的人寥寥可數,但這絲毫都不妨礙金主們的投資熱情。
早在今年1月的時候,“瓊開發”所登記的納土納島農業項目投資基金就已經超過五萬海漢元。根據“瓊聯發”一向的操作模式,海漢商務部還將比照股東們的出資額度,拿出同樣的數目來獲得項目的絕對控股權。也就是說納土納島在民團動手之前,三亞這邊就已經準備好了十多萬的資金要開發這裡了。儘管這地方的軍事價值較爲有限,但並不妨礙它成爲投資者眼中的香饃饃。
不過在對這裡進行開發之前,海漢民團仍然先得確保這個地方不會再被荷蘭殖民者輕易奪回去。荷蘭人的防禦措施顯然是不可取的,海漢佔領這裡之後不能再重蹈覆轍,因此建立一些更有防禦力的岸防設施就是勢在必行的措施了。
而海漢軍方和建設部爲此也都提前進行了相應的準備,將1628年開始裝備在勝利港的首批岸防炮撤除了一批,運到這邊來進行部署。而勝利港那邊也正好將地方騰出來,安裝去年年底纔開始試產的新式岸防炮。除了岸防炮臺之外,這次陸軍所帶過來的十多門火炮,也將會悉數留在這裡,作爲本地駐軍的重武器配置。
按照軍方的觀點,荷蘭人如果想再從海上發動進攻奪回這裡,那肯定會在岸防炮的攻擊之下吃大虧。再加上這十幾門移動式火炮的輔助,荷蘭人不派個三五千人來,恐怕很難戰勝這裡的駐軍。而且這還是在本地沒有海軍援助的情況之下,等到下半年金蘭港建成了基本的軍事設施之後,必定就會安排一支武裝艦隊駐紮到當地,形勢必要時可以及時南下,對納土納島進行馳援。相比之下,荷蘭人從南邊巴達維亞的大本營到這裡的航程,比金蘭灣南下至此還要遠了至少100多海里,如果荷蘭人要下血本在這裡跟海漢人血戰,那最終吃虧的肯定不會是海漢一方。
處理完荷蘭人據點的事情之後,早已經等候在附近的黎大貴和另一名以赤腳大夫掩飾身份的同僚杜榮終於得到了接見。
“你們這次的功勞,我回到三亞之後都會如實向執委會和你們的上級報告,到時候嘉獎是肯定會有的。”王湯姆一上來便對兩人所立的戰功給予了讚許,並主動表示要爲他們請功。
民團攻打納土納島之前所拿到的情報信息,基本上都是出自於這兩人之手。正是有他們在這裡的長期潛伏,蒐集消息,提供了十分詳盡的信息給軍方作爲制定作戰方案的參考,民團才能用了不到三個小時就順利地拿下了這個港口小鎮。戰後論功,安全部的兩名坐探是肯定要記上一筆的。
兩人趕緊作揖道謝,畢竟他們自己事後寫報告請功,肯定比不了王湯姆這種身份的高官代爲請功。
王湯姆又道:“你們兩個分一下工,拿一個人去碼頭,辨識一下我們抓到的荷蘭人,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漏網的大魚或者危險分子。另外一個人就去跟着民團清查本地的民衆,把有手藝的匠人、會讀書寫字的文人、有過從軍經歷的退伍老兵,都分類鑑別做好登記。回頭運走移民的時候,也好替他們安排去處。”
兩人應了一聲,便各自領命做事去了。
島上未經鑑別的民衆還有三千多,要把這些分分門別類地做完登記,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完成的工作。王湯姆雖然貴爲海軍司令,但這次出征納土納島由於航程遙遠,船隊運載兵員和補給尚且稍顯不夠,因此並沒有配備民政方面的官員,現在也只能由軍方暫時代管島上的民政事務。
穆夏柏則是帶着人先把荷蘭人的據點給翻了個底朝天,將據點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先收到一起,命人打包裝船——這些東西可是必須運回大本營的戰利品。至於參戰部隊的犒賞,軍方會另行以流通券的形式進行發放。
荷蘭人的這個據點隱隱有一點棱堡的味道,外圍是石頭砌成的圍牆,厚度在四尺左右,但高度只有兩米出頭。這道石牆在正面有四個突出部,原本是架設了四門小口徑佛郎機炮,除了打擊敵人之外也可以利用夾角對攻擊據點大門的敵人進行射擊。牆頭上也有比較簡易的火槍射擊孔和瞭望孔,但牆外並沒有護城河或者壕溝之類的防護設施,在被海漢民團的火炮轟塌了一角之後,這道牆就相當於被開了第二道大門出來,而且是毫無遮掩。因此據點裡的荷蘭人才果斷地放棄了抵抗,選擇向海漢投降。
荷蘭人的這個據點雖然比較簡陋,甚至連稱作城堡都還有點不夠格,但想想本地也就這麼三千多的人口,又沒什麼特別的出產,荷蘭人建了這麼一個據點已經算是很大的投入了。不過從今天開始,這個據點的歸屬權就由海漢掌控了。穆夏柏在看過港口的建築之後,已經決定要將這裡改建爲本地的官邸和兵營。
當然在現階段也很難有條件進行比較大的改建工程,也就是讓士兵們先將這個亂哄哄地地方好好收拾收拾,把牲畜窩棚之類的東西遷出據點之外,免得整個據點裡始終都是一股臭烘烘的味道。荷蘭人被趕走之後空出來的居所,倒是正好用來安置民團士兵。
穆夏柏先將營部從港口搬到這裡,將太陽能電池鋪設到據點中最高的房頂上,然後牽線連接電臺,向大本營發出了佔領納土納島的消息。此刻已經是下午六點左右,民團從早上出發,僅僅耗時一天,就奪下了這個島嶼上唯一的港口和市鎮。
打下這裡雖然很輕鬆,但海漢在事前爲此所做的各項準備工作,以及事後改造這裡所需做的工作,至少要持續一整年的時間。而軍方爲了這次行動花費了超過四萬元,這筆錢也有待於納土納島進行開發之後創造經濟利益來補上。
五天之後,本地民衆的登記工作總算是告一段落。除開已經被全員關押起來的荷蘭人,目前統計到的人口爲三千四百七十一人,另有大約不到三百人散居在島上各處,還需要花時間慢慢進行統計。
現有人口中,漢人或是有漢人血統的後裔站了絕大多數,東南亞土人只有不到兩成。令王湯姆感到高興的是,在本地民間漢語和漢字依然是比較普及的溝通手段,這樣臨時指揮部就可以利用張貼安民告示的方式來安撫本地居民。
當然了,安民告示也並沒有打着海漢旗號,只是自稱爲海外漢裔,來此解救受到紅毛鬼統治的漢人。爲了安撫人心,海漢民團還以家庭爲單位,向本地民衆發放了少量食鹽和稻米。而這也取得了比較好的效果,民衆的敵意明顯減少了許多。在這些人眼裡看來,被漢人統治當然是好要過被紅毛鬼統治,至少是同根同族,不像紅毛鬼那麼可怕。
與此同時進行的還有港口的改造工程,民團從本地臨時徵發了三百多民夫,在港口附近建造岸防炮炮臺。海漢民團這次出征的時候還特地裝運了十來噸水泥,目的就是爲了在這裡修築炮臺用的。炮臺越快建成,納土納島的安全就越早得到保障。
4月24日,指揮部發布了第二條安民告示,宣佈將納土納島更改爲荷蘭人佔領之前的名稱,即安不納島。這個決議倒是得到了本地人的一致擁護,荷蘭人在17世紀初佔領這裡之後,就將島改名爲安博納島,後來又改爲納土納島,慢慢就割裂這裡與大明之間的關係。不過現在既然已經變了天,那麼將島名更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當然了,這個更改並不會讓安不納島回到大明的治下,僅僅也只是出於執委會和軍方几個高層的個人意見而已。
4月27日,一艘來自於巴達維亞的荷蘭貨船愣頭愣腦地駛入了港口。這艘目的地是臺灣島的貨船原本只是想在這個港口補給一下食物和淡水,但根本沒想到這裡已經換了主人。
海漢民團不費吹灰之力就控制了這艘船,爲了暫時保守這個島的秘密,船上所有的人員都被暫扣下來,而這艘船也順理成章地成了海漢民團此行的又一件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