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燾走後,曾櫻喚來弟弟曾植。
爲適應新的部署,需要重新調整海北二府的人事。
曾櫻臉色灰白,心情很差,雖未對守序的意見表示異議,卻也不想管了,徑自回去休息。
“季培先生,這……”守序還是第一次見曾櫻出現這樣的表情,有些自責。
曾植拱手:“家兄說他太累了,讓我配合你完成後面的差事。”
“唉,好吧,那就麻煩季培先生了。”
曾植本官是瓊州府同知,實際卻是曾櫻在督師衙門的行政助手。曾櫻有重新調整機構設置的計劃,動作比較大。草擬方案一直是曾植在負責,他對人事情況很熟悉。
曾植並不瞭解海北道實際的軍事部署,這不是問題。隨後幾天,由守序提出需求,曾植來推薦人選。
商議後的結果是:
萬州千戶、瓊州團練後營守備曹君輔駐雷州半島西海岸最北的樂民守禦千戶所;
瓊州團練左營守備陳武駐西海岸海康千戶所;
瓊州團練右營守備陳武駐錦囊千戶所;
崖州千戶、瓊州團練前營守備彭信古駐海安千戶所。
廉州衛指揮使、廉州團練營參將張烈駐新府治徐聞縣。
文官方面,遂溪、海康二縣的知縣不動,另調前雷州同知李子章任雷州知府,駐徐聞縣,繼續負責雷州府的民政。升雷州同知張孝起爲廣東按察司僉事,分巡雷州兼整飭兵備事,駐原府治海康縣。除4座海岸千戶所由瓊州直轄,雷州府境內的軍事都由張孝起負責。
張孝起從七品的監紀推官到兵備道,上升速度很快。作爲曾櫻刻意栽培的官員,他在收復海北道的過程中立下大功,戰功是最讓人無話可說的。
雷州之後是廉州,廉州在守序劃定的絕對防禦圈之外。
承平年間,廉州每年的夏秋正賦糧食大約是25000石,按明朝的標準折銀8799兩。三餉加派後是40000石。此外作爲重要的港口府,廉州還有些其他的稅收,全口徑財政收入大約爲6000兩銀,40000石糧食。
廉州是去年的主戰區,受到的摧殘比雷州更甚。
先是曾櫻強迫部分廉州民戶隨軍撤退,後有廣西的義軍和北部灣海盜與成棟部將閻可義拉鋸數月。海南明軍最後來了一次登陸作戰收復廉州府。
曾植安排的廉州知府是前欽州知州,現任文昌州知州的周瑾。廉州府是欽州的頂頭上司,廉州只有3座民城,分別是附廓府城的合浦縣,欽州和靈山縣。靈山縣由欽州管轄,廉州知府實際僅直屬一縣。周瑾做欽州知州時,管轄三城中的兩城,對本府的情況很熟悉。
廉州是兩廣地方最複雜的一個府,西面是苗蠻土司,東面是瑤漢山匪,東南面是疍民海盜老巢。
明朝徵安南不成,反而把欽州的防城港給丟了。
安南在欽州地面設置了萬寧州、永安州、新安洲等地方建制。明英宗時正統皇帝試圖收復失地,卻又倒黴地遇到土木堡大敗。此後的明朝就沒了收復失地的念想,承認安南對防城港一帶的統治權,算是明朝爲數不多的一次割地。嘉靖皇帝曾就收復防城港事諮詢廣東,遭到上下一致強烈反對,不了了之。後世是法國人將這塊領土歸還給滿清政府,防城港才重入華夏版圖。
安南復國後也不太平,出了幾次內亂。防城港區當地欽州四垌站在莫氏一邊,黎氏戰勝莫氏,有不少屬於莫氏的安南軍隊潰逃到了防城港。與當地的欽州四垌一起,肆掠北部灣。這幫安南海盜最成功的一次行動是在萬曆35年攻陷欽州城,惹出大亂子。
萬曆派兵平息了這次大規模海盜侵襲,但明朝自上而下徹底對這幫在明朝和安南之間搖擺的屬夷失去了興趣。乾脆斷絕華夷貿易,在防城港北築防城軍城,屏蔽欽州灣西側,連原屬明朝的國土一併放棄。從防城港永安州等地至安南邊界的領土由安南實際統治,崇禎年安南軍隊直接開到名義上的大明國土徵丁收稅。
廉州知府管轄的錢糧稅賦沒多少,卻要面對錯綜複雜的外交環境和內部平叛,在以往就是個苦差。現在的情況比以前還要複雜,去年李成棟兵臨海峽,曾櫻放棄海北道。石城鎮國將軍朱統鑑和當地的貢生上官星拱、陳瑾等起兵南下與韃靼人作戰,瓊州明軍曾與他們短暫聯合行動。
戰後,曾櫻將欽江上游靈山縣送給朱統鑑等盟軍駐紮,錢糧稅賦聽其自便。靈山縣雖是欽州屬縣,財政收入和人口卻是欽州本級的兩倍,在廉州府僅次於府治合浦縣。
除了三座民城,廉州尚有兩座較大的軍城。分別是位於雷廉二府交界處的永安守禦千戶所和邊界上的防城堡。
兩座城的規制類似,周長400餘丈的方形軍堡,有四座城門,城樓敵臺甕城等設施一應俱全。駐防永安所的衛所旗軍和防城堡的營兵均已撤空。
曾櫻將永安所贈給在去年收復雷州時立下大功的王之瀚、王之鑑兄弟。王家兄弟控制了自鐵山灣至樂民千戶所的海岸線,除了永安所,他們還佔據了高州府石城縣的零緣巡檢司城。因成棟反正和閻可義劫掠重新倒向明朝的疍民也有部分在他們麾下。
防城堡則送給了鄧耀。
鄧耀控制了整個欽州灣。按當地漁民的說法,欽州灣有72徑,海況很複雜,只有當地人能搞清楚。鄧耀以龍門島港爲大本營,向南佔據牙山。這位鄧耀與安南有密切的聯繫。爲酬謝他的功勞,並獲得欽州灣的通行權,曾櫻將防城堡也送給了他。以灘營河爲界,河道南邊的防城、如昔巡檢司全歸鄧耀(大致是今天沒有防城港的防城區),賦稅錢糧自便。那些山區的夷人村垌明朝政府收不了稅,有着安南背景的鄧耀反而有辦法予以利用。
欽州一地向稱衝、繁、難,治理起來非常麻煩,賦稅也很少,和平年間的全口徑賦稅不過1萬銀糧。守序的意思,除了耕作和數百維持治安的守軍,其餘人口逐步南撤海南島。在守序眼裡,絕對防禦圈內最好由瓊州直屬軍隊控制。外圍的城池必要時都可放棄,南逃的明軍數量越來越多,瓊州也需要留出地盤安置他們。
處理完人事,守序在瓊州府暫住了幾天,直到張時傑的遠征軍編組完成。來自瓊州各地的2500援軍整裝待發。
由於有穩定的一府地盤,瓊州明軍裝備雖然低劣,卻做到了大致齊整。
輜重配齊了帳篷。這非常難得,明軍現在沒多少軍隊能有足夠的帳篷。湖廣的軍隊風餐露宿,日曬雨淋,病亡率非常高。瓊州能用帆布和皮具湊齊帳篷,也要多虧了本島已有的紡織和畜牧業。
炮兵火力由4門4磅鐵炮和8門佛朗機組成,火炮均爲精心挑選。
軍中的鐵甲很少,披甲率不到20%。明軍的北方邊軍披甲率相當高,接近百分之百。南方比起來就差遠了,這500具不同式樣的鐵甲還是全力湊出來的。
一半士兵裝備了火器,鳥銃或是三眼銃爲主,剩下爲藤牌和長槍等肉搏步兵。長槍兵基本爲漢人,500名藤牌兵抽調自海南島41座黎垌。
遠征軍多爲戰兵,腳伕和跟役極少。越接近戰區人力成本越低,這部分必不可少的輜重人力張時傑決定到時在廣西本地解決。
東水港守備隊抽調了10名軍士官作爲觀察員隨張時傑行動,守序需要更多韃靼騎兵的第一手資料。
檢閱完即將出徵的軍隊,守序表示將會一同出發。張時傑很意外,這不在計劃內。
守序笑笑說想去天門關實地考察一下,那裡是廉州門戶,不親眼看看不放心。
此時已是北風期,遠征軍選擇一個合適的天氣,搭乘20艘運輸艦,乘上東北風駛出海口所。風從右舷吹來,各艦緊緊貼住風,必要時需要戧風幾次以調整到合適的航向上。
2天后,抵達合浦外海。
南流江口早已淤積,護航艦和運輸艦吃水太深,只能在北海港卸載,無法實現由海入河這種最高效的登陸方式。
今天外海略有些風浪,南流江裡的內河平底船在這種海況下出海風險較大,無法實現換乘。
守序找到張時傑:“張總兵,我想觀摩你們的陸地開進能力。不如趁這個機會,檢驗一下?”
張時傑:“執政官的意思是從北海走到合浦?”
“對,70裡而已。”
張時傑沒有反對,他也想試試。
守序推開明軍找來的馬匹,“我和你們一起走。”
脫下皮靴背起,守序穿上草鞋。
鞋是軍隊最大的易耗品之一,布鞋穿不起,中國歷史上所有的軍隊都非常依賴草鞋。打草鞋是每個士兵都必須學會的技能,行軍時必須帶上2,3雙備用的草鞋以隨時更換。沒鞋赤腳走路,軍隊減員速度會很快。
70裡,明軍走了一天半,掉隊的人不多,情況尚可。
在廉州府城合浦縣的水碼頭,知府周瑾徵集了120艘各式各樣的河船。全軍上船,沿南流江上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