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吃一點苦頭,兩英國人就原原本本地供出他們這一支登陸部隊的情況,爲佔領小鎮他們本來連同水手合計有一百多人的兵力,誰知道法國人竟然這麼不經打,空有石牆可防禦,英國人把火炮一亮他們就投降了,接下來衆人分頭搜刮好不痛快,然而地皮刮乾淨之後伴隨而來的就是空虛。
於是兩條船載着大部分兵力離開,沿着海岸線轉到島北面一些交通困難些的種植園進行掃蕩,此地英軍留下十五人守備,只偶爾有船過來一趟。
其實吧鎮上這幾十號男男女女一點軍人都不留根本都沒關係,興許是貨物還沒搬完的緣故。
得知這個情報肖有尼武士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對手竟然已經連十五個都沒有,直接衝進去,他們來不及排成隊列時一點都不可怕。
不過有武士提出異議,在城鎮中有堅固房屋掩蔽的情況下,紅衣人抵抗起來火槍是非常犀利的,印第安武士進攻這樣的據點一次都沒成功過。
“我們其實在鎮子裡有幫手嘛,拉波特家的黑人就在鎮子裡,而且我這還有點這個,不知那些黑人恨不恨紅衣人”十魚拿出一個小銅罐子晃了晃。
如果你負重艱難行走的時候有一個人不停在旁邊用藤條抽你,你恨不恨?
蘭姆抱着個銅水罐肩上搭着布巾一副要去伺候人洗浴的樣子在鎮裡亂竄,等他遇到正在喂牛的波比時立刻就知道了答案,都已經過去幾天那些胳膊和小腿上藤條的印子還張着口。
“蘭姆!你不是逃走了嗎,怎麼在這?”
“噓~,拉波特先生偷偷回來救你們,其他人呢?”
“天吶,我們還有機會逃走嗎,他在哪呢,哦,其他人有的被關起來,有的和我一樣被抓來伺候他們和那些關起來的白人。”波比一邊說一邊張望。
“拉波特先生還在船上,你們有辦法一起上對付那些英國人嗎?”
“他們人都被鎖着,就我和幾個幹雜活、做飯的人能四處走動,”波比無可奈何的說。
“你有辦法碰到那些英國人的食物?”蘭姆想起了之前十魚的交代。
“是啊,那些壞蛋煩人的很,一會兒要喝咖啡一會兒要喝酒下午還要喝茶,都要我們去送。”
“好機會呀,你能帶我到廚房去嗎,那些英國人平時都在什麼地方?”
“朝着海灣的教堂鐘樓上有兩個人,關人的教堂門外有兩個,還有通往鎮外的路口有兩個,其他人就一直在屋子裡打牌、撞球、喝酒喝的爛醉。”
“這牛不要餵了,快帶我去廚房!”蘭姆推着波比去執行他的任務。
另一邊膽大包天的肖尼人穿上英軍士兵的軍服架着槍靠在一棵大樹後面打起盹來,繼續站崗嗎,站相都不像,還是倒着睡覺好。
等到真的要睡着啦,方纔聽見步伐聲,上士帶着兩士兵舉着國旗過來了。
英軍上士查崗到此不見衛兵人影,正要打算髮警訊卻聽見樹蔭下兩個人睡的打呼嚕,不是本該站崗的衛兵還能是誰,氣急敗壞的走上前舉起藤鞭狠狠地抽過去,卻不料那正睡着的人身子靈活地往地上一倒避過藤鞭,轉而從背後摸出一根又長又粗棒頭膨大爲球形的戰棒,這時背後嘩嘩一片響,一回頭身後有六個手持同樣大棒的異族漢子掀開僞裝的草木撲上來!
壞啦,敵襲,“嗷~!”
上士手剛摸到武器就被迎面一戰棒砸倒在地,只見幾顆白花花的牙呈扇面亂飛出去,半邊臉都給打歪了,身子弓的像只烹熟的大蝦捧着臉在地上嗷嗷打滾。
跟在他後邊的兩個士兵慌忙用槍格擋,奈何精兵也敵不過人多,一個右肩上吃了一棒,頓時槍支脫手,扭身正要跑腳下被一絆一跤撲倒,一個武士追上給補他了幾棒;另一個士兵衆人一擁而上掐脖子掰胳膊扯腿兒,如同從繩套陷阱裡抓出活的白尾鹿,他雖掙扎一番還是被按倒在地敲暈過去。
制服三人之後衆武士又埋伏在道路兩側,等了又等卻再沒有英軍出來。
這些殖民地徵召的烏合之衆全靠軍官壓制才維持着紀律和軍人表現,中士一去不回也沒人在意。
又過一會艾迪和波比從鎮裡翻牆跳出來,報告藥已經下好,但只有鐘樓上那兩個守衛喝下加了很多糖的咖啡。
看看天色近暮,吼熊不打算再等,把五個剝乾淨的俘虜交給拉波特莊園的自由黑人看守,八個武士塗黑臉和手戴上黑奴的草帽喬裝成黑人,另外兩人扮成押送的英國士兵,一羣人大大方方的走進去,到了英國人駐地波比先進門看了一眼退出來一招手,頓時十個人如餓鯊撲食一樣衝進去把六個還迷迷瞪瞪的殖民地士兵劈頭一棒全部打倒!
這裡有朗姆酒!
一個肖尼武士剛喜悅的提起酒瓶,卻被吼熊啪的飛起一棒敲碎酒瓶,“這是什麼時候?還儘想着喝酒,打完仗一起喝纔有意思!”
武士訕訕丟下光剩個頸口的碎瓶子,轉頭給地上的酒鬼們又補了一棒。
照例把六個人料理乾淨捆好交給黑人們看守,一行人又裝成黑人和看守的樣子往教堂走去,半路卻迎面碰到互相攙扶的四個英軍,“快來幫把手,他們忽然肚子痛,唉,累死我了!”
士兵剛說完就愕然的看見草帽下那幾張黑臉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收拾最後這幾個病秧子簡直不要太容易,現在他們喊破喉嚨也沒有關係,從牲畜欄裡放出來的黑人以眼還眼,十五個人全照着他們鎖黑人的辦法鎖上手腳關在了畜欄裡。
“去把拉波特太太請進鎮裡來,她清楚怎麼做,”完成突襲任務的吼熊向艾迪佈置說,他心裡這會兒爽爆了,一槍未發一人不傷繳獲五十多隻火槍(包括法國人投降時上繳的),從敵人手裡解救上百人,這是多麼榮耀的故事!印第安人崇拜有傳奇故事的英雄,據說藍夾克能當上戰爭首領全是因爲他被白人騎兵捉住後不但得到一頓美酒招待,最後還乘守衛打盹成功脫逃,他的這個故事太有傳奇色彩以至於人人都認識他,這效果跟後世明星刷緋聞吸引關注一樣。
就是兩個饞酒的武士太討厭,吼熊一揮手允許他們喝,不過是在艇上喝,天已經擦黑了,讓他們載上酒劃出海灣去聯繫薩拉號,那時候隨便他們怎麼醉。
在海上薩拉妮婭和曙光號正忙着向這裡趕過來,全套黑帆的薩拉號白天實在太過醒目,他們不得不找個荒僻的海島落帆錨泊,直到太陽西斜才返回主航道上來。
拉波特給兩船領航到荒島之後爬上了薩拉號,聖弗朗索瓦小鎮局勢到底如何他也沒底,希望一切不會太壞。
趕到昨天送走人的位置,水手吹響哨子卻始終得不到迴應,表現一直沉穩的尼奧也有些慌了,十個最優秀的武士,對部落來說這是巨大的損失!
“別吹啦,也彆着急,沒有人伏擊我們至少他們沒有暴露,要不然剛纔的哨子就該招來炮火了,大家把周圍看仔細點,他們一定就在什麼地方。”只有拉波特仍然保持鎮定,雖然他心裡同樣焦急。
“那是什麼?那邊有個白白的小點?”有水手指向西面。(灣流被羣島分割成兩半,其中一路向西北繞過古巴島後匯合到朝北的灣流中)
難道是英國船?尼奧趕緊舉起望遠鏡看去,卻沒看到什麼帆船,在那個水手一再指點下才看到白點是什麼。
等到薩拉號水手從划艇上拖起兩個爛醉的武士時什麼都不用解釋了,趕緊撈人吧,這裡畢竟是敵佔區不宜久留,這麼心大喝的爛醉也只有印第安人幹得出來。
拉波特太太早就通知到鎮上的居民,從教堂釋放出來的男性居民回家第一件事也是打開各種隱秘的所在取出最後一點細軟,然後拖着全家圍在海灣的棧橋上等船。
按他們的想法,這上一代人被搶一次,到自己也被搶一次,後面下一代還要遭幾次呢?看共和政府對殖民地不理不睬這個樣子,沒說的,還是移民吧。
除了少數無所謂走不走的居民,大部分鎮民都擠上棧橋眼巴巴的看向海灣入口,等待着那一份希望。
“拉波特太太,等船來了你們先上,然後也只有讓他們先上吧,我們和您的自由民們殿後,”吼熊說完就讓武士們把繳獲的火槍全發給拉波特莊園的自由黑人,在這一排槍口下好歹讓難民們恢復了些秩序。
等到薩拉號在尼奧指揮下倒進來靠上棧橋(勒帕萊港的教訓),人羣又涌動起來差一點把人都擠下去,“安靜,秩序!你們中誰沒有得到我的允許爬上船來我也會把他丟下去,都聽明白了嗎?”
拉波特的聲音不大卻鎮壓全場,他背後手持各種屠宰鯨魚工具的異族水手更是增強了這種說服力,那些刃長超過六十釐米的刀、斧樣子誇張的可以用來屠龍,一時人羣不復洶洶,讓開道路給拉波特的家人先行通過,當然還有那兩個寶貴的箱子。
尼奧沒有管拉波特先生怎麼安排,他之前說過每個上船的人都應該付錢,尼奧理解這個道理:英雄也應該有英雄的酬勞。
尼奧現在正在桅杆頂上了望,他最關心的是不要遇上英國船,那會給救人平添一些麻煩。
白人居民幾乎把窄長的薩拉號擠滿了,等到船隻離港他們又爲不可測的未來開始哭泣,也許離開出生成長之地永生都再難以返回也是一段不明所以的鄉愁,雖然殖民地始終只能算他們的第二故鄉。(瓜德羅普島上的種植園主和居民後來的經歷很悲慘,島嶼在英法間多次易手,又是奴隸起義與鎮壓,大量法籍白人被殺)
把這些法籍難民換上曙光號之後所有人都覺得心裡輕鬆了,大概是因爲自由黑人們對離開這座壓榨他們的島嶼只有喜悅的關係,當肖尼人給他們講起豐收的玉米地、滿是魚羣奔流的大河、一頭就足以餵飽一個部落的巨大海獸,這些黑人感受到的是不再捱餓的希望。
“不,你想錯了,我堅持讓他們交船費不是出於什麼英雄和酬勞,我只是不想讓船隊主人空擔了一個施恩的名聲將來卻被人怨恨,新大陸那是什麼樣子我還不清楚嗎!讓他們付錢以後他們就不會再因爲生活不如意怨恨帶他們到那的人,因爲他們已經付過錢這使他們心裡不再覺得欠你那位朋友什麼,過得是好是壞全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啦。至於營救是不是施恩,你說呢。”
拉波特笑笑更正尼奧的想法,反正尼奧是沒聽懂。
想要上船的並不止是拉波特莊園的自由黑人,另一些被英國人強徵來的種植園奴隸也想逃走,他們羨慕自由的生活,羨慕那些薩拉號上的黑人水手,但是他們的身份確實是個問題。
“你擔心以後會有人說船隊主人盜走了奴隸?你真是想錯啦,首先這些奴隸是被英國人帶走的,之前也許還運走過一些,莊園主只會把帳算到英國人頭上;然後就是我已經解放了我的奴隸,我說他們都是被我解放的,到了美國可以給他們已經自由的證明,你覺得怎麼樣?”
尼奧清楚黑人的身價很貴,但不清楚以後會貴成什麼樣子,如果說拉波特前面獻出自己的財產有些表演做作,願意給奴隸僞造解放文書,想要幾張寫幾張就實在是太無私了,對走私者來說即使把他們拐賣到南方種植園其實也很平常的,因爲走私者實在不需要什麼節操。
“不過我要提醒你,增加這麼多人口,船上的糧食想必會不夠吧,而且空着手回去大船的股東不會高興,反正英國佬已經把物資都搜刮到這裡來,讓我們揀些能用的帶上,這也是救人性命的事。”
拉波特馬上又證明他的節操是處於量子狀態,非常不可測,尼奧想想路上確實需要食物補給也就同意了。
正好這一趟也運不完所有人,拉波特建議尼奧索性就多搬點貨物,回到聖厄斯塔蒂斯島還能再換些糧食。
其實裡面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貨物,都是種植園的產出。
等到最後一趟,肖尼武士們堅持要帶上幾桶朗姆,尼奧也同意了,反正在航行期間不許他們喝。
“快轉舵,差一點撞上!”拉波特吼了起來,真是倒黴,現在比撞上礁石更差的事情就是撞上船,可剛駛出海灣和薩拉號交錯而過的偏偏正是一條船。
拉波特迷着眼睛看着那條船調頭開始追逐上來,“我有兩個消息,一個B(bad)開頭一個W(worse)開頭,你想先聽哪個?”
尼奧現在沒興趣陪他猜字謎,“我現在很忙,您要想幫忙的話有話請快講吧!”
“先是壞消息,那的確是英國戰船,它不像我們是滿載,速度並不慢。然後是更壞的消息,那是一條雙桅的橫縱帆船,從它主桅杆後面多出那根斜桁縱帆來看,她在側風的時候比你跑的可要快多了。
你船上還有什麼能使的傢什乘現在就發到那些黑人手裡邊吧,一會兒說不定來不及。”
“你能安靜一會兒嗎,我會因此非常感激你,謝謝。”
薩拉號張開了所有的帆,但正像拉波特說的一樣,後面那條船咬的很緊,不利的海流和風向對薩拉號不利,追逐者從不到半海里的距離一點點的拉近了。
“你是故意要引誘她追上來?那麼我給你個建議,這種船中部舷牆的位置架有八門六磅炮,你最好再做出點慌亂的動作來,表明你武力缺乏,這樣她就不會開炮,準備傻呵呵的跳幫奪取你的船了。”
尼奧白了一眼話多的拉波特,自己故意在Z字形航行時犯幾個小錯誤讓速度不及後方的船,居然被他看破了。
不過拉波特說那條船是傻呵呵也沒錯,在海上比炮術英國皇家海軍那是第一,比跳幫接舷戰,哎呀,美國船員自認是第二的話,那第一肯定會空着,就看有沒有人也來爭第二。
比如1772年6月9日羅德島走私者約翰.布朗在納拉幹西特灣被一條英國執行緝私的單桅快速帆船追上了(cutter是指一種單桅快速帆船,不是某些油畫中的雙桅船),結果卻是布朗的船員制服英國緝私船員,順手洗劫了這條緝私船,最後還一把火燒掉它。
再比如1779年9月23日,美國的好人理查德號遭遇英國44門火炮的軍艦塞拉皮斯號,好人理查德號被塞拉皮斯號火炮重創,可是她直接靠上了塞拉皮斯號,在沉沒前通過跳幫接舷戰奪取了這條戰艦,船長約翰.保羅.瓊斯因此戰績成爲美國“海軍之父”,至於那些遊弋四海捕捉英國商船的美國私掠船就更是跳幫的好手啦。
薩拉妮婭號是隻有三十多噸排水量的小船,而追上來的船是一條近九十噸的雙桅船,想必她不屑於先使用火炮吧,尼奧反正是這麼認爲的。
“你現在可以再做出丟棄一點貨物的行爲,那就更像要盡力逃脫的樣子啦,”拉波特還在使壞,不過很有道理!尼奧立刻讓人照辦,把一桶又一桶的咖啡豆丟進了大海!
“現在可以讓幾個人跳下水,朝那邊岸上游,放心他們不會有事,軍艦不會去追逐他們。”
拉波特的這個主意就算啦,尼奧看到後方的軍艦距離已然合適,向後方早就準備好的幾人一招手,噗通又有一樣東西被丟下了海,在追兵看來前面的小船還是想通過拋棄貨物減輕重量逃脫,因此她毫無顧忌的直衝了上來。
這次水雷攻擊在後來一直只是坊間傳聞,因爲當事人全都否認他們使用過水雷,而受害者嘛……不說也罷。
嘭的一聲沉悶的爆響,一道雪白的水柱拍擊在雙桅船船身中間的部位,把她向上拋起又落下,她的船頭幾乎立刻就沉了下去,雙桅船馬上改變航向直朝聖弗朗索瓦南方小島周圍的那片淺灘衝了過去,她想衝灘擱淺,那樣至少能挽救船員的性命。
可她最後未能實現這個目標,在礁盤外她的船殼裂開了更大的口子,更加洶涌的海水衝進船艙,船身一側她偏倒在海面上,從破口中漂出一些雜物,就那樣在一分鐘內沉了下去。
“你們這是什麼鬼東西!那上面本來至少能有一萬英鎊的收穫,現在全沉進海底了!”拉波特惋惜道。
海面上還有許多幸存者正在鳧水,薩拉號調頭過去把他們都撈起來,溼淋淋的在甲板上抱頭跪了一排。
“你們的船長和大副等人在哪裡?”尼奧問道。
“他們以爲是火藥艙發生爆炸,全都衝進船艙去打算滅火,誰也沒想到,幻想號那麼快就沉沒了!”一個水手答道。
“高級船員全都隨船沉入了海底?”
“如果舵手也算高級船員的話那麼我就是了,”剛纔那個水手答道。
雖然太過湊巧,但倉皇間應該沒有高級船員會做換衣服隱藏身份的事,即使是落到海盜手裡高級船員的待遇比普通船員也更好,尼奧相信了他。
“如果您想把我們交還給皇家海軍的話,我建議您千萬不要那麼做,我們早就想逃亡了,你們是海盜的話我們很樂意入夥。”
“朋友你錯了,我們比海盜更可怕,不過歡迎你們入夥,凡事都有規矩,現在你們每個人都依次到我這來,我給你們起個法國名字,”拉波特在一邊接口道。
這一次尼奧默許了拉波特的自作主張,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處理這些倖存者,尼奧知道死人不會說話,可內心厭惡那麼去做。
這三十二個倖存者從此以瓜德羅普島居民的身份加入了船隊,雖然真正的瓜德羅普島人從不認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