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格,你跟他們一起回去。”弗里茲輕輕推了他肩一下。
“不,我要跟着薩瓦蘭先生一起去,一路上你一定會需要我,”格雷格反對道,眼睛裡閃着淚光。
“傻瓜,讓你回去纔是爲了更好的幫我呢!“弗里茲走過去按住那個小腦袋輕聲的說:”我不在的時候誰來幫我盯着那些僱員呢,是不是隻有你們兩個布蘭頓,你們纔是最早跟着我從一無所有的時候開始創業的啊!“
格雷格的兩隻眼睛忽閃了一下,似乎不能相信聽到的話,弗里茲接着說:“我現在和斯塔克斯雖然已經達成合作的意向,但那兩個船長我一點也沒辦法放心,他們是不是在向斯塔克斯提供我們的情報,鮑勃離開以後由誰來注意呢?“
“新來的拉波特我一點都不擔心他的經驗,我只唯恐他不能和費曼、科恩良好的合作,假如他們之間出現齷齪的時候,誰代表我來按原則處理呢?“
格雷格似乎相信了,弗里茲趁熱打鐵。
“我很信任瓦倫堡,但當我把三個工場的控制權交到他手裡,他是不是會辜負我的信任呢,我不在的時候他是否能繼續保持忠誠的品格,也只有你來辦這件事能讓我放心了。”
“您放心,我會幫您看好這些事業的,”格雷格改變了初衷,轉而決定成爲財寶的看守者。
“不止是看好,你也要向他們學習每個領域的知識,總有那麼一天,瓦倫堡的那個職位我會交到放心的人手裡,他要是沒有足夠的專門知識那該怎麼辦?”弗里茲把手一攤,又環住他的肩向船走去。
“去北方的道路遙遠,還要翻越一座山脈,你只有十歲人小力弱會跟不上隊伍,我那個時候怎麼能半路拋下你,所以好好的幫我守衛好人心,即使你什麼也不做他們也會有所顧忌。
至於我,對我來說這只是一趟輕鬆的遠足旅行,沒有你我也能照料好自己,你信不過他們麼?”弗里茲指了指躺倒的肖尼人。
“我仍然有一個問題,薩瓦蘭先生您爲什麼一定要去那麼危險的戰地呢?那裡對您不是比尼奧去更危險嗎!”格雷格依然沒有想通這個問題。
“相處這麼久,你對肖尼人們怎麼看,是不是雖然有許多保守無知,但他們總還是一羣熱情純樸的人。可是這樣的一個民族不得不走上戰場,爲了保衛他們世代居住的土地戰鬥,對敵對方的我們來說,這應該嗎?”
弗里茲看了一眼凝神靜聽的格雷格:“這對我們兩方來說都是錯誤,美國需要那片土地,印第安人也不肯放棄那片土地,本來他們有機會坐下來和平的讓出那片土地獲得美國政府的補償,但當英國人摻和進來破壞和談之後,現在唯一能夠選擇的就只有戰爭。
只有當好人無所作爲,邪惡纔會勝利!我希望自己微弱的力量能夠讓結果變得好一些,讓雙方戰後少一些互相敵視,土著人能少一些損失,這樣的戰爭今後再也不要發生!“
“我明白了,難怪他們都說你像一個貴格!”
弗里茲硬生生忍住了已經跑到喉嚨口的“混蛋”倆字,拍了格雷格一下,“臭小子,學人多嘴多舌,去船上把我的衣箱拿下來,順便把拉波特先生再叫下來。”
“拉波特先生,這一趟出去捕鯨的路線由費曼先生來制訂科恩、霍爾先生進行輔助,他們三個人都是我非常信任的人,跟着我經歷了許多磨難,我希望看到的是你能用好自己的航行經驗幫助他們,而不是讓他們之間已有的裂痕加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弗里茲直接朝他說道,拉波特看起來怔了一下,隨即點頭稱是。
“還有一件事,我讓瓦倫堡先生重新制訂出來捕鯨的薪水分賬比例,以後不論是黑人還是白人,凡是誠實可靠想加入的我們都歡迎,但需讓他們先了解這個分賬的制度,你明白嗎?”
眼看着薩拉號調頭遠去,弗里茲向手足無措的薩爾法迪一家點個頭走進木屋換上一套舊些的衣服,出來看着躺一地的人嘆了口氣。
等過了幾小時估計酒精已經代謝掉大部分,被自己調出來的斷片雞尾酒放倒的人身體已經無礙,弗里茲招呼薩爾法迪一家人提來清水潑在一個個肖尼人臉上,讓他們提前清醒過來。
自己現在對任何風波都無能爲力,能夠依靠的都是別人二手三手的力量,這對將來繼續發展非常不利,文明世界不興打打殺殺,換成另一種權力的遊戲規則,自己暫時只能作爲圈外的看客。
自己現在慢慢成爲馬里蘭的名人,但這點名氣對改善自己的處境仍然毫無用處,要扭轉自己輿論位置上的不利,最好的辦法也許是辦一份報紙,可是那都太慢了!
一個傳奇的事蹟會有利的多,讓大衆知道自己並非僅僅是尊小財神,還是個能夠從敵對土著民族大軍營寨中安然走出來的勇者,那段經歷本身就值得傳媒去報導自己的見聞。
在陰謀者的第一回合進攻之後,送走肖尼人讓他們待在白人觸不到的地方是上策,其實根本不用自己出面,弗里茲就想象的到會有另一些報紙駁斥黑人搶佔白人就業崗位和肖尼水手都是間諜等無稽之談。
凡是被點到名城市裡的貴格們想必很樂意有個靶子自己立起來承接炮火,另一些教團也並不會贊同他的說法,這事自然就會演變的很熱鬧。
送走肖尼人說得簡單也要講究方法,一旦失去聯繫的紐帶,那麼自己過去在他們身上投注的心血豈不是都白費了。
“弗里茲朋友,你這飲料怎麼回事,喝完之後比烈酒更加厲害,咦~火怪怎麼不見了!”
跳鹿摸着還有些發暈的頭問道,弗里茲沒空理會他,只是讓肖尼人們圍過來離自己更近一些。
“你們可能都注意到了,火怪已經離開這裡,我讓他和船隊一起去出海捕鯨,我將代替他和你們一起去北方!”
本來頭腦還有些暈乎乎的肖尼人一下清醒了許多,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盯着弗里茲。
“請問弗里茲朋友,你隨着我們一起去北方是爲了幫助我們嗎?”
一個聲音問出了大家所想知道的消息,弗里茲點頭之後又搖頭。
“我是要幫助你們,但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幫助。”
弗里茲在這些肖尼人心目中的地位現在是非常的高,他如果說出要幫助的話那就將真的幫助肖尼部落,一些人興奮的叫喊起來。
“你們可能對我的話有一點誤會,我說的幫助並不是要幫助你們打敗美國軍隊,那種背叛行爲沒有白人能夠接受,我也真的做不到這一點。”
那些喧譁的聲音一下子靜了下來,他們更爲不解的看向弗里茲。
“我將向戰爭首領和敵人的將軍遊說和平的提議,盡力讓你們獲得體面的和平,一旦正式開戰這一次美軍不但有數量上的優勢,還有訓練組織上的優勢,泛印第安聯盟毫無抵抗之力,那個時候首領將想得到體面的和平而不可得。”
老實說如果這個聯盟的幾千戰士都是肖尼人,弗里茲還會認爲他們有一戰的勝率,但聯軍雖然不乏能戰的武士,指揮上卻是一盤散沙,能夠得到體面的和平已經是非常的困難,他們更可能連體面的戰敗都不可得。
“您就這麼認爲我們一定會失敗嗎,那我們該怎麼辦?”吼熊問道。
“你們已經被美軍一步步的逐出了肯塔基,對於他們的戰術你們並沒有多少辦法,我誠心誠意的願意作爲戰爭首領的信使去美軍那裡傳遞和平的訊息,你們做好自己武士該做的就行了。”
弗里茲想的很美好,卻不知道去年戰爭之前泛印第安聯盟真的曾送出訊息提議和談,卻被惱怒的韋恩將軍拒絕了,大軍已經壓上如箭在弦,他對這種可能的緩兵之計嗤之以鼻。
“白人真的願意給我們和平?”
另一個聲音問道,弗里茲想了想回答很困難,只好分開說:“他們也許願意給你們和平,但他們不願意給你們土地,你們早已在戰場上失去了肯塔基,如果不能打贏這一仗,你們根本就沒有機會把肯塔基也作爲條件搬上談判桌!”
“那我們就去打贏這一仗,我們既然能在瓦巴什河邊痛擊他們,那再給他們來上一次不就行了!”吼熊接道,轉過身高舉起他的火槍大聲的嘶吼着,下面的武士們應和着發出戰吼,接着又唱起了戰歌,弗里茲的頭從來沒有這麼痛。
前國務卿傑斐遜是真的想以和平方式得到土著民族的土地,他在1786年曾經宣佈過:“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該未經印第安人的同意而奪佔一寸他們的土地!”
可惜他已經辭去國務卿一職,現在政府中爲印第安人說話的聲音變得更少了。
如果藍夾克能夠信任自己,也許自己能用游擊戰的辦法教他們給美軍以重創,但這不符合自己的利益,只有美國贏得這一場西北角落裡的戰爭,英國纔會放棄利用西北地區的部落來影響美國開發西部這種二桃殺三士的惡毒挑撥方式,美國和英國才能在談判桌上坐下來談。
美國未來能不能生長就維繫與他現在能不能邁過這個看起來很簡單的坎。
重新陷入戰爭狂熱中的武士們沒有拒絕弗里茲隨行,或許他們希望能在弗里茲面前漂漂亮亮的贏得戰爭,這樣在朋友面前更有面子吧。
在弗里茲和肖尼人揹着給養大汗淋漓的翻越阿拉巴契亞山時,尼奧在曙光號的船艙裡醒來了,他用手支着頭如同做了一場大夢。
“我怎麼在船上,我不是已經和弗里茲他們一起到了哈里斯堡營地嗎?”,尼奧困惑的想,咬了下嘴脣確實不是在做夢。
喝斷片之後的事情已經全都記不清了,自己是怎麼又稀裡糊塗回到船上的呢,那自己的族人們呢?
用力拉開船長室的門,尼奧控制着還有些搖晃的身體走出門外,極目之處已盡是藍色的大海。
“船長,你醒啦?”格雷格迎上前來,“這是薩瓦蘭先生囑託一醒來就交給你的信。”
尼奧用有些發抖的手拆開信封,裡邊果然是弗里茲用英語寫的信,言辭比較簡短,字跡比較隨意,應該是在薩拉號上草成的。
“請原諒我這次的冒犯舉動,我從未想過用武力脅迫你們,所以只好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留下你,你是族人能夠正常存續的希望,你不該輕易的戰死在那一片未來也無法保住的土地上。
我想過假如你戰死了,那我重新尋找一個能將你們的民族從不停流浪的生活中帶出來的人會怎樣,但我很快發現即使在白人中也少有人明白你們民族的危機,我根本找不到第二個能代替你的人。
有一天當所有印第安民族都戰敗的時候,他們還有機會去海外掌握一塊能讓自己健康繁衍的土地嗎?他們還能繼續搭乘着海船往來於大洋,捕獲足以帶給後輩們生活希望的巨獸嗎?
你是肖尼民族能否抓住這個生存機會的希望,我不想你把自己浪費在一發炮彈就能驚得轉身而逃的聯軍戰陣裡,我代替你去履行朋友的業務,我要遊說雙方以和平的方式結束這場戰爭。
沒有人會質疑你的勇氣,你來到白人世界冒過的險已經足以讓你在各個部落中獲得名聲。
把你自己的性命保管好,等我從西北地區歸來時願意接受你任何憤怒的報復。
來自冒犯你的人_弗里茲.薩瓦蘭“
“這個傻瓜!”尼奧起初把信紙捏成一團,打算撕碎扔掉,可充溢他心中的憤怒卻在這時如同被砸破的酒桶中酒漿一樣飛快的泄了出來。
尼奧看向船上衆人,除了大副二副和黑人水手外還有許多來自瓜德羅普的白人水手,他們的視線都隱隱約約的放在自己身上,一些人似乎在期待着什麼。
尼奧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疼痛帶來的刺激驅趕走頭腦中最後一絲睏意,他走到費曼面前挺起胸問道:“費曼先生,今天的航行計劃是什麼?”
周圍的人羣中響起一陣失望的嘆氣聲和一個興奮的聲音,“你們這一週配給的啤酒全都是我的了!”
尼奧的視線掃過去,那個聲音立刻安靜下來,雖然他不再發聲,但尼奧知道那是誰,幻想號的舵手,史蒂夫.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