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這些鐵匠的人選弗里茲很傷了點腦筋,本來嘛直接讓他們自己選個帶頭的就完了,可裡邊有海主送來的暗樁,他們暗地裡就是一個團體,做什麼都要圍繞小團體的利益,日後必然導致對抗,不管是從工場主的角度,還是從海商的角度弗里茲都不允許這樣的團體繼續存在。
要不是爲了給菲奇和鮑勃多準備可靠的幫手,聽到王明遠告密弗里茲就想把這些暗樁丟進切薩皮克灣泡泡澡,幫他們清醒清醒這裡是誰說了算。
所以一番斟酌後,弗里茲採用了折中的辦法,把工匠分成兩班,一班隨意地制定了一個幹活看得順眼的鐵匠鄭阿凡做頭,找了個去炮廠幹過活的黑人史蒂姆做副手,另一班全是海主暗樁就交給一個當初學過鐵匠的肖尼人烏鴉腳去管理。
鄭阿凡這一班人每天的活兒就是修整火槍,把殘破、老舊的褐貝斯們拆下破損的零件,打製新的零件裝上去。
烏鴉腳帶領的這一班工匠平時除了打造槍筒,就是給弗里茲製造鍋爐火管跟外邊的水套,待遇上倒是沒有任何區別,讓工匠們感覺得到有什麼不同,卻又說不出來。
修理工作沒多久就完成了,正趕上尼奧的船隊修理完後出航,曙光號上滿滿地塞滿了首飾、褐貝斯、火藥桶還有鉛錠,他們將第一批趕到雪松堡,給那裡的駐守者送去繼續同土著民族交易的貨物。
“你把白人高級船員全換了下來,你對印第安船員把握有這麼大嗎?”
出航前夕弗里茲把尼奧叫到屋裡問道。
“你放心吧,即使他們學習的還有疏漏,不是還有我嗎。
他們跟我不一樣,他們如果每年不捕鯨就會感覺渾身沒勁,所以你把薩拉號換給我是真的幫了大忙啦。”
“不,航海是很嚴肅的職業,風險很大,千萬不要託大,沒有人能隨隨便便地從風浪中生還。”
“你關心我們真讓我更放心了,沒事的,我們會像第一次出航一樣,不斷地各自測量位置互相比較誤差,我們會在晚上也保持聯繫,保證不掉隊的。”
“我是想放心,最後還是不放心啊,這次重新更換了炮彈,沒有過去那麼大的威力,遇到敵對的船隻能躲儘量躲吧,我們船少又小,不是船隊的對手。
現在公海上任何國家的船都不要相信,只管去做我們的事,除非他們是真的遇到船難。”
叮囑了許久,看着船隊在北風中離港而去,等到看不見了,弗里茲才轉向費曼等人。
“奇觀號和信天翁都不在,你們還是熟悉下新船吧,順便送啤酒、鏡子、火藥和女士服裝、皮具去查爾斯頓跟西班牙殖民地,返航帶回來糧食和礦石。”
新船弗里茲延續了上一條船的命名方式,給她取名爲鸕鶿號,好記好認,這條船也是超過三百噸的飛剪,裝備着與信天翁同樣的火炮。
更大的飛剪船暫時不着急建造,鑄鐵結構沒有鍛鐵結構結實,弗里茲不想用一場海難去試驗鑄鐵結構最大能製造多大的船舶,而大型鍛鐵結構只能等蒸汽機造出來纔有得造了。
新式火管鍋爐經過組裝進行了第一次試運行,弗里茲爲它裝上了安全泄壓閥和熔斷閥,一旦超壓或者鍋爐中水燒乾,都會自動安全釋放出鍋爐內的壓力。
測蒸汽流量此時已有簡單的法子,類似風速計,知道出口速度和管道直徑就可以計算氣體流量了,不過通常鍋爐的規格都是每小時提供多少噸蒸汽,計算下來,這臺鍋爐每小時能提供三噸多蒸汽,推動小型的蒸汽機應該沒有問題,重要的是它的體積和重量都很小。
可惜現在這樣的發明暫時只能先鎖進小潘泰克斯的庫房裡,菲奇不回來,蒸汽機不能在小潘泰克斯大量製造使用,申請專利和泄露出去會平白幫助那些競爭者。
弗里茲解決了遠航之前要克服的第一樣大難題,心裡非常高興,大方地請所有的工人喝啤酒吃燉肉,遺憾的是潘良的醬油釀造起來要花很長時間,緩不濟急,鍋裡只加了些大料和辣椒、桂皮的燉肉味道實在是怪怪的,但黑人和白人都覺得這種香料的味道簡直太神奇了,以致弗里茲都琢磨有沒有必要下次從廣州訂購一些十三香回來,就算只是用來煮花生也很棒呀。
第二件想解決的困難是通訊,北美洲太廣大了,東西海岸間隔着萬水千山,如果要等到船或者快馬送來消息,很多時候可能一件事已經結束很久了才知道發生了什麼,北美大陸兩片海岸間的陸上道路還沒有打通,弗里茲也沒有那麼多資源享受快馬傳遞消息,所以就想弄些作弊的主意。
說白了就是無線電通訊,隨着電學的發展,在19世紀無線電通訊技術很快就變得不稀奇,這幾十年內技術的變化並沒有21世紀十年內技術的變化大,所以弗里茲對立足18世紀基礎弄出一些簡單的無線電收發報機還是有信心的,實在不行了大不了作點弊弄些黑科技,只要蒸汽機制造出來,很快就可以製造出發電機,有了電就能手動拉制單晶硅,哪怕產品是隻有指頭粗細的硅片,都能用來製造電子元件(電阻、電容、三極管),取代20世紀初那些龐大的電子管。
不過呢,飯要一口口的吃,弗里茲知其然並不知其所以然,讓他畫電路很容易,可要直接捏出套能利用電離層進行遠距離通訊的短波無線電來,這難度可就太大了,所以還是先回到利用黃鐵礦製造接收機上來吧。
要用無線電進行通訊,先要有電,眼下連伏打電池都還沒出現呢,不妨把神秘主義做得更徹底一些,直接製造乾電池。
乾電池主要是一個鋅筒做負極,內裝氯化銨溶液和氧化錳粉末,中間一根碳棒做正極,屬於那種只要捅破窗戶紙就簡單無比的發明。
製作乾電池需要的藥劑裡邊弗里茲有了硫酸和氨水之後氯化銨很容易製造,氧化錳等費曼從北歐運來帶回礦石也可以隨意製造,至於鋅在美國還很少生產,還是老原因缺乏礦業技術人員,鋅在舊大陸經常與鉛礦伴生,人們把它當作比鉛廉價的金屬,用來製作日用品。
雖然日後的美國是鋅生產大國,但現在弗里茲想得到鋅要麼從歐洲進口,要麼就只能自己弄出來,從廣州藥鋪買回來的爐甘石就是制鋅的原料,粉碎後用木炭或者煤炭還原就能得到金屬鋅,難度倒不高。
在此時攢一堆乾電池出來,技術上沒有難度,只是成本稍微高了一些。
正當弗里茲欣賞着剛壓出來的鋅板時,他良好的心情卻被烏鴉腳的報告破壞了。
“船長先生,您的那些中國工匠們現在幹活越來越不老實了,告訴他們每天要打十支槍筒出來,他們這幾天都只完成了九支,您看我是不是要用棒子教訓一下他們?”
這就來了嗎?弗里茲對此早有心理準備,海主讓這些人來偷師學制造自來火洋槍的辦法,他們當然不甘於整天只是打造單一的零件,他們的家小也許還被控制在海主那裡,或者他們本身就是志願的。
“你不要真動手,這些人可以管教好,他們是忘記我們是什麼樣的人了,裡邊是誰鬧的最厲害,你注意過嗎?”
“我知道有兩個人曾經在私下和其他人用他們的語言說個不停。”
弗里茲滿意地點頭,烏鴉腳倒不是一無所知,這就好辦了,只有兩個人就算他們不願意合作,損失也不大,事不宜遲,晚上就請他們去切薩皮克灣洗海澡。
晚上在一片犬吠聲中,一羣持械的黑人漢子在烏鴉腳的帶領下來到工匠們居住的木屋,把兩個工匠拖了出去,留下其他人一臉的驚恐。
他們把不停掙扎呼救的工匠拖上了划艇,弗里茲已經站在了旁邊一條划艇上,身邊是更多的黑人漢子。
“把他們的手先拴上,然後把他們推下去,看看你們兩條艇誰先劃到河口,先到的我有獎勵!”
從小潘泰克斯到河口有差不多一公里的距離,兩個暗樁被縛住了手臂無法划水,只能靠兩腳不停的打水來保持平衡,一路上喝了不少水。
等到弗里茲乘的划艇趕上來,他敲敲腳下的啤酒桶,“那麼你們究竟是誰獲勝了呢?”
“薩瓦蘭先生,這段距離太短了,我們還分不出勝負!”
一個划艇上的黑人答道,弗里茲只覺得好笑,一公里已經不短了,幾百米的距離划艇都能分出先後來,只能說這兩艇的槳手都比較弱雞。
“把這兩個人先拖上來,我有話說。”
兩個水淋淋的工匠被拉上了艇尾,跪在那裡發抖,十月底的河水已經很涼了。
“我好意的出錢把你們帶到這裡來,從來沒有讓你們餓着、冷着,說吧,你們爲什麼要和我作對?”
“我們沒有和大人您作對啊,每日十支槍筒確實難以完工,請大人明察。”
弗里茲看着他們搖頭,“你們還是不肯說實話嗎?海主派你們來幹什麼,你們領命的一夥有幾個人,我早就知道,過去一直是給你們機會,要是好好幹活,我也不提,可你們要是以爲我不知道,打算不好好做活,那就不能怨我了。”
他轉向兩條艇的槳手,“既然你們還分不出勝負,那就再劃遠一點,朝着月亮的方向去劃,等到誰先領先半個艇身誰就算贏,都沒意見吧?”
黑人們轟然叫好,兩條艇又爭先朝着海面上那一輪月光劃去,兩個暗樁這次苦不堪言,剛纔是河水,現在卻是海水,喝一口又鹹又澀,眼睛閉的不嚴滲進去一點扎的難受,兩人很快就受不了啦,可也只能忍着,還好兩人水性都不錯暫時沒有性命之虞。
等到兩條艇分出勝負停下,兩人就像兩條死魚漂在艇尾的海面上大口喘着氣。
“要把他們撈上來嗎?薩瓦蘭先生,”一個漢子請示道。
弗里茲看看兩人還有體力,搖頭,“再劃回去,讓他們多泡一會兒,以後烏鴉腳會給他們講故事,讓他們知道海主在我面前算什麼!”
把兩人關進一所孤立的木屋,弗里茲也不再理會兩人,詢問烏鴉腳,“記住要給他們講些什麼嗎?”
“我記着呢,先要嚇唬一下,其實也不是嚇唬,我們本來就這麼做的,然後告訴他們到美國來是他們的幸運。”
“是這個意思,你去吧,史蒂姆那邊今晚上也要這麼來一回,我去他們那看着。”
烏鴉腳推開木屋的門,兩個黑大漢跟着一左一右堵在了門口,他招招手讓鐵匠們圍攏過來,然後盤腿坐下,纔開口說:
“你們只見過我們去廣州賣貨買貨,不知道我們的工場主人幹過什麼吧?
今天我就告訴你們我親眼看到的事吧,遠的事情都不講了,今年在到廣州之前,薩瓦蘭先生做過什麼?
他的船隊用大炮燒了羅剎人五條船,搶光他們的皮貨,幾十個羅剎人和他們帶來的阿留申人一個不留,都丟在船上一起燒了。
你們的海主爲什麼對薩瓦蘭先生那麼客氣,他第一次遇上我們船隊的時候想圍攏來靠着船多取勝,薩瓦蘭先生的大船隻開了一炮,就把一條小船打的漏水!”
烏鴉腳頓了頓,摸出一束奇怪的毛皮遞給他們,“你們誰認識這是什麼嗎?”
鐵匠們傳看了一圈,紛紛猜測是某種動物的毛皮,烏鴉腳搖頭。
“這是我們民族會在殺死(戰勝)敵人後,剝下他的一條頭皮,掛在腰上做爲炫耀武功,即使是我這樣的工匠,戰時也是戰士。
你們以爲平時我對你們很客氣,就把我看輕了嗎?竟然不聽我的指令,需要我告訴薩瓦蘭先生來處理!”
他瞪了鐵匠們一眼,這像火炭一樣,把人羣嚇的朝後退了幾步。
“你們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你們的同胞在餓着肚子、溺殺孩子的時候,你們到這個國度來從未捱過餓,薩瓦蘭先生還會每月給你們發薪水,只要好好幹活,五年後不論是接來家人,還是帶着銀子回國都行。
好好想一想吧!”
第二天,鐵匠們果然不再怠工,再過了幾天,被關了禁閉的兩個鐵匠也放了回來,即使他們還有些不情願,至少,怠工的事情再也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