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茲和瑞克拖着滿滿一車的貨物離開了哈里斯堡小鎮,鐵匠修補完蒸餾器又賣給弗里茲兩口大鍋,幾條他自己也不明白弗里茲用途的薄鐵片,還有定下幾個薄鐵皮桶的製作,看完弗里茲跟艾略特家的合約鐵匠放心的讓他記了賬。
弗里茲送了他一碗糖漿,他高興的回贈弗里茲一把小刀。接下來弗里茲還採購了鹽巴、幾蒲式耳大麥和許多玉米,直到把車子塞的滿滿再也裝不下才罷休,看到弗里茲倒出來的糖漿和合約後商人都痛快的讓他記了賬。
“大個瑞克,我要回肖尼人營地去,你什麼時候回費城呢,這麼久不回家會有人惦記你吧。”
“如果我有一筆財產還會有遠房親戚惦記,可是我這些年過得只剩老凱蒂陪着我。有時候路上也遇到軍隊裡的老相識,大家都沒發財喝完兩口威士忌就散了。在這哈里斯堡我待的還挺愜意的,比起嘈雜的城市還是野外的空氣更適合我,”瑞克還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你小子倒是真要發財了吧,艾略特家跟你買糖,商人不認識你也讓你賒賬,嘿嘿,商人的鼻子比狗還靈光!”
“早上不是還有人說一天都賣不出去幾塊嗎,眼下這個情況發財還談不上,如果你要回費城我倒是可以把你的僱傭車費結清了。”
“暫時等等吧,現在這裡還能找到活兒幹,晚上住帳篷不冷,我也還有喝不完的酒。”
“既然這樣,我給你找個活怎麼樣?你看我準備的這兩桶糖漿,本來今天我打算去集市上賣的,不過修完蒸餾器看來沒有那個時間了。不如你就駕着車去鄉下幫我賣給農夫吧,我知道他們沒有現金,你就跟他們換糧食,什麼玉米、大麥、南瓜、土豆都行,如果有果蔬和毛皮你看着辦。換來的東西我們一人一半,你覺得好不好。”
瑞克猶豫了一下,不過當他發現弗里茲是以挑戰的眼神看着自己時倔脾氣又冒出來,“這麼簡單的事情讓我去辦,我就當是出去遛馬了,你等着瞧吧,我換回來的東西會讓你大吃一驚!”
“好吧,我相信你能從農夫手裡換到比我換的多的東西。你借我的槍我還給你吧,你這樣整天喝的爛醉沒把槍丟了也真稀罕,”弗里茲也笑呵呵的說。
“別人的武器是不能隨便動的,邊疆人都懂這規矩。對了,槍在你手裡放過幾次?那幫印第安人難對付嗎?”瑞克停下馬車接過槍擺弄起來。
“怎麼,你帶着一次都沒用過?”瑞克聞了聞槍口,“那火藥池裡邊的引火藥換過嗎?”看着弗里茲發愣的表情,瑞克已經知道答案。
弗里茲哪裡忙得過來玩槍啊,再說了,他比較瞭解的槍炮是後世各種定裝金屬彈殼武器,燧發槍的各種使用習慣那是一點都不熟啊。
瑞克換上新的引火藥還是把槍遞給了弗里茲,“既然沒打過槍總要來上一次,槍膛裡邊的火藥這麼久了沒換過,要是潮了才叫麻煩,你就對着路邊那棵大樹放一槍。”
弗里茲接過這杆長槍,是真的長,這老式步槍光槍管長度就有44英寸,槍托卻是不協調的小,照門準星三點一線瞄準,腦子裡一片空靈扣動扳機卻沒反應,瑞克止不住的搖頭,手指點點火藥池上面,原來火石機頭還只是半張呢。
弗里茲小臉一紅,把機頭扳到位,這次扣動扳機啪的打出一片火花,瞬間點燃了火藥池裡的引火藥,嘭一聲巨響一股濃煙弗里茲只覺得右肩像被人用大錘狠狠地錘了一下,身子頓時一歪,還好槍握的穩纔沒脫手,再看瑞克一臉壞笑,分明是等着看第一次用槍的人笑話呢,弗里茲真是對這傢伙無語了。
“還行,擦着樹幹,打掉好大一塊樹皮!你的表現對第一次放槍的人來說算很好,”瑞克還若無其事的報告觀察結果。
這時從鎮子裡和和艾略特家的方向都跑過來一羣人,瑞克像沒事人一樣解釋就是擔心火藥潮了試槍。
“沒事別在鎮子附近放槍,大夥都以爲出了什麼事呢!”說話的居民右臉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從眉角到顴骨,再偏一點右眼就沒了,他跑的氣喘吁吁。
“我沒考慮到這點,連累各位白跑一趟,對不起大家了。我們車上有威士忌,請各位都喝一口潤潤喉嚨怎麼樣?”
一場風波就這樣過去,即使威士忌其實潤不了嗓子也沒人在乎,不對,瑞克挺在乎。
“你讓他們一下子喝掉那麼多威士忌,真見鬼!”
“一點酒啦,沒什麼大不了的,過兩天你再去河邊等我,我送你一桶!”
“少拿小桶糊弄我,要送就送我一大桶!”
“貪心鬼!這個你恐怕要等了,我回去專門給你釀一桶,大概再過十天有結果。”
其實弗里茲也想熟悉一下玉米威士忌的釀法,要不然大冬天的肖尼人想喝酒發現橡子全部在製糖沒有原料釀酒會發生什麼,不敢想。
河岸到了,跳鹿和另一個肖尼人划着划艇從蘆葦叢中鑽出來。
“瑞克,我真的要謝謝你,本來萍水相逢你肯在這等十天我的消息,這份人情我會記住的!槍你還是帶着吧,我沒時間照管它。”
“好吧,把它借給你我心裡也空落落的,身邊有槍有威士忌我才安心的多,現在的你確實不用擔心肖尼人了,他們該擔心你,哈哈,兩天後再會。”
“再會。”
帶回來的蒸餾器、鐵鍋、糧食讓肖尼人欣喜萬分,再不用擔心餓肚子了,今後沒有足夠糧食看來可以從白人那裡購買。
肖尼人是農耕民族,飲食中大約68%是玉米,一個人一年要吃掉9蒲式耳玉米約合一天2磅,來到冬季營地這一路上人們只帶了背得動的糧食,獵人一直沒有捕到鹿和大型獵物,玉米吃的比預想的要快。
怪模怪樣的蒸餾器更是吸引了許多人圍觀,那參差的管道就像怪物的觸手,黑乎乎的開口像怪物吞噬生靈的大口,鐵匠爲了趕工外觀就沒仔細處理,原來敲破的地方補上之後就像一塊醜陋的疤痕,一個孩子靠的近了點被身後的孩子向前推了一把馬上像被火炭燙到似的尖叫着跳回來,引來人羣一陣大笑。
“我回來履行我的承諾,一切順利的話今晚上先知就可以喝到橡子酒了,明天再給它搭個小棚子今後就不怕下雨,那麼我說過的列納佩人的事……”
“知道,知道,你還是快把酒用你那個什麼器做出來吧,”雖然知道弗里茲不會欺騙自己,黑腳還是要見到酒才放心。
蒸餾器其實就是一個大金屬缸,上面伸出冷卻水出水管和出酒的冷卻管。
一號發酵罐裡邊的發酵昨天就停止了,不再發出噗噗的泡沫破裂聲,酒漿中酒精濃度升高到一定之後發酵就不再繼續了,酒精對酵母菌也是有抑制作用的。
弗里茲指揮肖尼女人用罐子把酒漿盛出來倒進蒸餾器的大缸,然後大火加熱燒到沸騰,一邊不斷的從上面倒下冷卻水,從冷卻管口開始有一滴滴的液體滴落到木桶裡,肖尼男人們盯着這滴落的酒滴已經急不可耐。
最開始蒸出來的這段叫酒頭,酒精含量特別高,弗里茲專門收起來另有他用,給人喝只怕會喝出酒精中毒;後面的中流和酒尾含有更多的風味化學成分,跟麴酒一樣,威士忌其實也要進行勾兌。
弗里茲嚴格說來只熟悉抗生素黴菌發酵,對發酵出來的烈性酒該是什麼味道毫無概念,瑞克灌給自己那一口劣質威士忌不能作數,好在肖尼人只要是酒就行對味道並沒那麼挑剔。
蒸餾出的第一罐酒被送到黑腳面前,黑腳戴上面具舉起酒罐繞着火堆跳起了古怪的舞蹈,火怪介紹說這是春秋季肖尼人都要跳的麪包舞,答謝大靈對肖尼人的看顧,現在跳是答謝大靈對釀酒收穫的照顧吧。
越來越多的肖尼人加入進來,氣氛愈來愈熱烈,隨着越來越多的酒罐被送到黑腳面前,氣氛從熱烈轉變成爲狂熱,男人們唱着歌瘋狂的舞動身體和四肢。
“你不喝酒我能理解,可是慶祝舞蹈不是你們民族的活動嗎?你怎麼這麼淡然的樣子?”弗里茲看着火怪一臉淡定的坐在蒸餾器前燒火好奇的問。
“我已經想明白了,如果大靈真的那麼有神力,他就該掃除那些髒污土地、褻瀆他的白人;而不該只是對信仰侍奉他的肖尼人降下災禍,我這些天對他懷疑是對他不敬,可是我的族人反而有了石蜜和酒,冬天也不再會捱餓。虔誠的時候得到災禍,該被懲罰的時候卻被獎賞,薩瓦蘭先生,你說我該如何選擇呢!”
沒想到火怪說出這麼一番石破天驚的話,弗里茲感到頭疼,自己是對他做了一點思想啓蒙,可是沒想到他接受的這麼快。自己要是教徒的話這個時候把他拉進教會一定很容易,法國傳教士發展土著信徒估計就是這麼搞的。
這些離經叛道的話要是被其他肖尼人聽見,火怪估計只有兩個下場,要麼被逐出部落,要麼被當做觸怒大靈的瀆神者處死!
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其他人要麼正陷入狂熱,要麼離得遠,弗里茲鬆了一口氣。
“你這些話很危險,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你是這麼想的,無論什麼人面前都不要讓人覺得你在懷疑神靈,我真擔心開導你是不是反而害了你!”
“我明白了,薩瓦蘭先生,我感覺得到你也並不信仰你們白人的神靈。”
這衝擊比剛纔那下還大,弗里茲在白人面前一直僞裝自己有信仰,時不時拿聖經懟一下瑞克,沒想到卻會被個肖尼人看破,要是讓人知道自己是無信者就麻煩了。雖然17世紀美國新英格蘭燒烤巫師的盛況已不再有,他們不和你來往總歸是個交流的障礙。
“我有信仰,我信仰的是知識和科學,但是在不信仰這兩樣的人面前我只好做的像他們一樣啦。”否認三連是沒有用的,這種時候還是把話說清楚避免誤會比較好。
“知識我上次聽你說過,可是科學又是什麼呢,聽起來也不是神靈?”
“的確不是神靈,這個以後再說。記住千萬不要暴露自己對信仰的態度。”
“薩瓦蘭先生,第一次我們說的那件事,我已經準備好了,”火怪的眼睛放着光。
自己在肖尼人中點起的這顆火種已經變成了一團火焰,未來是照亮同族人前進的路還是把自己燒成灰燼,就看自己的小心引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