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好的果渣會剷起來用布袋包好,堆在木架上,一層疊一層,大概一直疊到20層。然後用榨汁機擠出汁來,你看就是這個。”
“大同小異,這一步沒有問題,繼續吧。”
“把果汁過一下篩子濾掉果渣裝到桶裡,搬到地窖中去發酵。”
“等一下,裝進大桶時的果汁是什麼顏色的?”
“大概比茶湯的顏色深一點”,盧伯特鬆了一口氣,弗里茲能注意到這一點看來是真明白。
“搬到地窖的酒桶是密封的嗎?”
“這個不行,釀造過程中如果把桶封上會裂開的。”
“我大概清楚爲啥啦,我們回去見夫人吧。”即使是21世紀的學渣也知道蘋果汁變色是因爲被氧化,不過多虧了弗里茲的記憶,怎麼處理氧化的果汁梁平心中也有了成算。
“母親,薩瓦蘭先生已經知道果汁爲什麼變成棕色了!”盧伯特迫不及待的報喜。
“沒想到薩瓦蘭先生這麼容易就找到了問題,究竟是什麼在作怪呢?”艾略特老夫人年輕時一定不得了,三言兩語就能撥弄得年輕人的心理忍不住想要炫耀,可惜梁平早已不年輕。
“夫人,果渣裝袋的時候要填緊,榨汁可以堆到10層就開始榨,不要等20層那麼久,酒桶封好後塞子上可以鑽個小孔,完全不封是不行的!”頓了一頓,弗里茲接着說:“這麼做之後酒的顏色就會明顯變淡,但仍然不是淺黃色,除非……”
艾略特太太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除非”的下文,眨了眨眼依然不急不緩的問道:“薩瓦蘭先生,這後面的辦法很難辦嗎?”
“尊敬的夫人,”弗里茲行了一個禮,“果汁這麼容易變色跟果樹品種有很大關係,如果能用法國同樣的蘋果來釀酒,前面這些辦法施行下來您就已經得到美麗的淺色西打酒了。”
“這麼說我們就只能釀深色的蘋果酒了嗎!”
“不,夫人,現在這樣子的果汁我仍然有辦法,但知識是有價碼的。請問您知道薩繆爾.斯萊特先生的故事嗎?”
沉默……看來斯萊特的故事在釀酒行業無人知曉。
“斯萊特先生在英國讀到了一份費城報紙,上面說任何能夠提供英國紡織機秘密的人都能獲得100英鎊獎勵,於是三年前他帶着英國的秘密來到了美國,獲得了豐厚的回報。”
“夫人,假如您只是自釀自飲那我一定不吝幫助您實現願望,但您是想釀出上佳好酒的釀酒商人,這個秘密在商人心裡值一個價碼,知識應該得到尊重!”
艾略特夫人用了一點時間來消化弗里茲的話,輕輕嘆了一口氣,“弗里茲,假如盧伯特像你這麼精明就好了,你的小秘密容我再考慮考慮。”
“盧伯特,去找梅林,讓他把薩瓦蘭先生馬車上的那個酒桶裝滿威士忌,”艾略特太太又恢復成最初那副淺笑的樣子,“就像你說的,知識應該有它的價碼,我不會讓聰明的年輕人吃虧。假如需要時,我在哪裡能找到你?”
“慷慨的夫人,那時您只要找到瑞克就能找到我。”
道路顛簸,每駛過一個坑窪桶裡的威士忌就發出咚咚的水聲,給這單調的旅行配上悅耳的伴奏,守着這麼多威士忌理應開心的瑞克卻皺着眉頭。
“你應該留下來的,我知道那個啓示對你很重要,可是弗里茲,我們這樣是走不到皮特堡的!”瑞克終於開口了,卻讓弗里茲更加疑惑不解。
“艾略特太太給的威士忌大概能值20美元,但這還是不夠接下來的旅費,你不知道後面的路究竟有多遠對嗎?”
“你真的把我弄糊塗了,皮特堡雖然偏僻但離費城是沒多遠的,難道不是嗎?”弗里茲是真糊塗,記得過去在地圖上看同在賓州的匹茲堡離費城也就兩三百公里吧,這能算遠嗎,地圖上有道路直接連通,匹茲堡交通四通八達,這還有問題?
“非常遠,而且路上還有麻煩!如果老凱蒂能長出翅膀帶着我們飛起來,剩下的路是沒多遠了。可既然飛不過去阿拉巴契亞山脈,我們就只能老老實實地走坎伯蘭山口。”這下弗里茲稍微聽懂一點,自己好像真的搞錯了什麼東西。
“順着這路到河邊,我們找船渡過去,前面卡萊爾鎮過去不遠就是馬里蘭州,,那邊的人只會讓奴隸種菸草,憑你做木桶的手藝怕是掙不到旅費。到弗吉尼亞過了坎伯蘭山口就進入肯塔基,那裡都是拓荒者和邊疆獵人,這一路給養都要我們自己弄需要不少錢。”
“停~,下車,找個樹枝在地上畫圖給我看吧!”弗里茲心裡發慌,自己似乎不知不覺中落入一個羅網,冥冥中有人把自己給坑了!馬里蘭、弗吉尼亞、肯塔基這三個州自己都知道,可是在賓州內趕路怎麼要繞去三個州呢。
21世紀來的穿越者很難理解18世紀從費城去匹茲堡的道路有多困難,現代從費城沿着林肯高速公路可以直抵匹茲堡,然鵝一聽高速就知道這起碼是在汽車問世之後用炸藥、推土機劈山架橋才建出來的。
事實上費城和匹茲堡之間橫亙着一條2600公里長南北走向的阿拉巴契亞山脈,18世紀時候的馬車是翻不過去的,步行的拓荒者和獵人可以沿着山間溪谷走個半個多月也就過去了,龐蒂亞克戰爭中皮特堡等來的援軍就是腿着翻過山把給養馱在馬背上趕到的;當然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向北去五大湖區繞道紐約州;困難的交通也使得賓州西部難以發展,拓荒者們無法無天,想當西部之門還早着呢。
兩年後鎮壓威士忌暴動的一萬多美軍則拖着大炮、給養艱苦的直接翻越阿勒格尼臺地,抗稅者們在大軍面前束手就擒,帶頭的去州監獄好好享受了一陣子免費住宿,這次艱難的行軍倒是爲未來的鐵路和高速公路勘察好了路線,算是這場鬧劇多少做出一點社會貢獻。
然而19世紀的美國國運在三億年前就決定好了,三億年前一顆隕石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阿拉巴契亞山脈上形成了坎伯蘭隘口,打開了一個馬車可以穿越阿拉巴契亞山脈的路口,潮水般的移民從這裡涌向西部,從弗吉尼亞州的隘口繞道肯塔基去匹茲堡比從北面繞道大湖區崎嶇難行山路好走的多,可不就是繞了三個州嗎(其實是四個還有個未來的俄亥俄州)。
這……這~!沒想到世界上會坑人的不光有過期地圖,還有未來地圖也會坑人!弗里茲有點欲哭無淚了。這賓州也真是奇葩,怎麼會把兩片不能直接通行的土地劃一塊的!
這口從天而降的大鍋當然要落到殖民者頭上,傳統劃分疆界一般考慮山脈分水嶺、河流流域、居民的種族等等方面,那些按經緯線橫平豎直的邊界跟殖民者在談判桌上地圖分贓脫不了干係。
這種如同屠夫掄起斧子砍豬肉一般蠻幹不考慮骨骼、肌肉的走向,當然會帶來一些不太美好的後果。
美國地圖上方方正正的州不止賓州一個,未來的麻煩也不止這麼一個。比如賓州和康涅狄格州,就爲了地圖上帶狀的一片包含懷俄明山谷的土地歸屬從1769年斷斷續續打到1784年,死的人倒是沒幾個;賓州同時還和馬里蘭、紐約州、弗吉尼亞有着土地歸屬的矛盾;後來俄亥俄州與密歇根州也爲了一塊土地歸屬爆發過托萊多戰爭,想不到吧。
“等等,瑞克你其實早就知道不能這麼走,對吧,爲什麼瞞着我?”弗里茲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立刻發現了異常。
“是我的錯,我本來不看好你去皮特堡晃盪想勸你留在費城,後來你告訴我說去皮特堡是啓示,我知道貞德聽從啓示最後的下場,我一直勸說你又不聽,我想你的旅費花光就會返回,現在我覺得艾略特太太會給你一份好的活計,留在哈里斯堡對你也不錯。”
弗里茲幾乎要把牙咬碎了,“我真該感謝你一直以來替我做出的安排,可是沒有哪一個得到啓示的人在沒有旅費這樣的考驗面前會退縮的!”
“……”
“其實我想告訴你,這一路上我越來越清楚的看到了上帝指出的道路,我已經不再迷惑。當你尋找時,你將有發現,去皮特堡這個啓示就是讓我找出……”說真的,弗里茲現在也不想去皮特堡,做麥芽糖有哪裡的環境比家裡更容易保密呢,剛纔艾略特夫人如果表現痛快些的話其實合作製糖也不是不行。弗里茲連熬麥芽糖下腳料的用途都打算好了,剛纔還從艾略特家的發酵罐裡用手帕蘸了些富含酵母的泡沫備用,據說名牌威士忌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獨特的酵母。
啪~,道旁的樹叢裡傳出一聲樹枝折斷的聲音,瑞克以一種不符合瘸子形象的敏捷動作飛快的把弗里茲推到車後,從車廂裡拽出一個長長的布包一把剝掉包布,原來是一支火槍,他扳下火石擊錘露出小半個身體用槍指向樹叢大吼道:“是誰在那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