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1 辛丑和約 28綠衣兵
楊芳口中的齊軍門就是江南提督齊泰,他幫着楊芳執掌中軍。他說道:“也沒什麼奇怪的吧,看看我三萬大軍,英夷嚇都嚇傻了吧。定是用騎兵來騷擾我等,步兵藉機撤退。”
有理,按照楊芳的軍事經驗,也只好這麼解釋。他下令,讓馬甲們驅逐這股英軍騎兵,大隊仍舊向着虎頭山的東面行進。
楚劍功帶隊來到了鎮江的西南面,他的前方,是硯山頂,後來的水庫就在這一帶,這也是弈山和楊芳兩部人馬的結合部。
突然,山頂上響起了槍聲。朱雀軍全軍三千餘人,全部自動散開,找隱蔽物。
一個傳令兵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報告!一連陳日天部遇襲,無傷亡,全連已展開戰鬥隊形,請指示。”
“先不要急於進攻,陸達!”陸達應聲而出。楚劍功命令道:“就此整頓部隊,做好戰鬥準備。”然後他帶着傑肯斯凱和肯尼夫到前面去觀察。
楚劍功從望遠鏡裡,看到山頭上有些身着綠色軍裝的人,排列在山石後面。“綠軍裝?不是龍蝦兵。”楚劍功自言自語。
“劍功同志,您說什麼?我想你不是在說英軍吧。雖然我漢語不好。”
“傑肯,你不覺得英國兵穿得像只龍蝦嗎?”
“哈哈哈。”肯尼夫和傑肯斯凱都會意笑了起來。
“不是龍蝦兵,”肯尼夫用望遠鏡觀察,“他們的軍服不正規,而且隊列也不整齊,有點像傭兵。是瑞士人,還是日耳曼人?”
“都不像,膚色偏暗,要麼是南歐人,要麼是拉丁人。”
“別管他們哪裡人了,怎麼處理?傑肯,我交給你全權指揮。”
“好的,看我的。”傑肯斯凱用望遠鏡繼續觀察,“他們的陣地構築得很糟糕,不對,他們根本就沒有構築陣地,只是用山石和樹木作爲掩護,這是一羣業餘軍隊。”
“傑肯,我提醒你,不要輕敵,業餘軍事人員往往很強悍,具有相當特殊的軍事技能。比如美國西部的牛仔們。”
“肯尼夫,你就不能少炫耀幾句你的西部戰爭嗎?”傑肯斯凱有些不耐煩了,“把二連、三連、四連都調上來。炮兵連也調上來。”
這邊在調兵遣將,山頂上的人卻在互相埋怨:“德爾皮,你就是不肯聽我的建議,讓他們走近了再開槍,你看,現在他們止步不前了。”
德爾-皮耶羅不耐煩的說:“懷特-拉比斯,你是炮兵連長,快去整頓你的部隊。不要干涉我們都靈人的事情,我們都靈人都是用的線膛槍,只有遠距離纔有優勢。”
他這倒是實話。1841年的時候,米尼子彈尚未發明,線膛槍的子彈都和槍口同樣大小,上彈時槍管膛線阻力極大,因此比滑膛槍上彈用的時間大概多出三分之一。但線膛槍精度好,適合遠距離射擊。
懷特-拉比斯不再說話,回到自己的炮兵陣地上,“該死的都靈人,以後再不和他們合作了。快,上彈,讓這些留辮子的看看我們熱那亞水手的厲害。”
四門六磅舢板炮放列開來。這種舢板炮爲了方便水手攜帶,炮管比較短,重量比較輕,因此射程也比較短,霰彈最佳射距80碼,開花彈最佳射距120碼,而現在朱雀軍正在山下兩百碼的地方整頓隊形。
“千總們,看清楚山上的佈局了嗎?”傑肯斯凱用不熟練的漢語問道。
“看明白了,敵軍呈半弧形,沿着山脊佈置,在右翼有炮兵。”
“是的,這一次,是攻堅戰,這是我們朱雀軍第一次攻堅戰吧。”傑肯斯凱頓了頓,接着說:“剛纔遭到射擊的時候,雖然沒有傷亡,但子彈打得很近,這說明,敵軍中裝備了大量的線膛槍。這一次,我們以散兵隊形進攻。”
“是!”
“陳日天,你從左翼進攻,翟曉琳,你從右翼進攻,季退思,你的三連從中路進攻。四連作爲預備隊。”
幾位年輕的千總領命去了。楚劍功說道:“攻堅,炮兵上來了嗎?”他緊張的搓着手。
朱雀軍的炮兵是四門十二磅跑和三門繳獲的六磅炮。炮手都是從廣東水師中抽調的人選。十二磅炮放列在距離山頂二百五十碼的地方,六磅炮更靠前一些。
“預備,放!”轟隆隆,七門炮先後開火了,打的是實心彈,有四門炮的炮彈彈道很低,炮彈直接打在了半山腰上,有兩門炮的炮彈卻飛過山脊,落到山後去了。
山上傳來一陣鬨笑。傑肯斯凱說:“不用管他們,校正彈道。”
廣東水師並沒有受過正規的炮兵訓練,在虎門防守的時候,完全是靠着對地形的熟悉,才能把炮彈打到大致的方位,並沒有學過向歐洲炮兵那樣的炮口擡高几度,左轉幾度的概念。也沒有專業的炮兵人員來訓練他們。傑肯斯凱和肯尼夫雖然知道一些炮兵的常識,但也不精通。這一次,廣東水師的炮手可漏了大底了。炮彈一顆接一顆的打出去,不是高了就是低了,實心彈都快打完了,還沒找着準點。
“不能再等了,通知步兵,進攻。”
……
楊芳也下令進攻,在他的印象裡,似乎英軍是在全面退卻。所以他命令他的前衛趕緊向虎頭山前進。他如此匆忙地下達了命令,因此對於如何部署兵力竟完全沒有指示,也沒有命令清兵們留下他們的包裹和營具。果勇軍的馬甲們並沒有成功的驅逐英國人的騎兵,他們被對方在七十步的距離上用線膛槍一個一個的射下馬來。不一會兒,突前的馬甲就損失了大半,剩下的落荒逃走了。
楊芳的步兵以三個綿長的縱隊前進,領先的是齊泰帶領的來自雲南的兩個營頭和來自貴州的一個營頭,一千三百人上下。在右邊的四川兵的前面和側翼是藏邊的藏族奴兵,他們的頭人驅趕着他們,作爲果勇軍最外圍的掩護;預備隊爲四千河南兵。左翼的湖北兵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他們分出了三個營頭,作爲左翼最外圍的哨探。
整個隊伍的行進,對於地形完全沒有進行偵察,也沒有前衛,全軍完全是在盲目前進。
基恩、索爾斯克亞、加里內維爾和菲利普內維爾的四個團,五千名步兵,以前後微錯的雙排隊形,排出了一個寬達3000米的橫隊。在他們西邊的虎頭山上,還有孟加拉炮兵團的二十四門炮。
當楊芳的大軍突進到距離英軍三百碼的時候,山上的火炮開始轟擊,黑火藥爆炸,將緊貼炮膛的炮彈推射出去,化學力將九磅和十二磅的榴彈傾瀉到清兵的頭上。
三百碼,剛剛是英軍的火炮最大有效射距。彈雨飛舞而下,如同一陣火的旋風。
左翼的湖北兵離英軍右翼的炮兵團最近,也就承受了最大的打擊,長長的行軍縱列一下子就攪動起來,在最邊上做警哨的三個營頭完全變成了混亂的人流,他們希望躲進身邊的大部隊裡,似乎人多的地方能夠避開彈雨。這人流將隊伍一衝,湖北綠營大亂。人們沒頭蒼蠅似的亂跑,牲口們鳴叫起來,拉着車到處打轉。
湖北提督倒還鎮定,他在馬上大聲喝教着,用馬鞭四處亂打,他的親兵也用刀鞘亂打,慢慢的把混亂壓制下去。這麼一鬧騰的功夫,清兵的左翼就墜後了。
楊芳騎着馬,走在中軍,見到湖北兵的混亂,心中暗想:“這英夷還就是火器厲害,卻不通兵法。湖北兵出了這等亂象,英夷居然就在對面坐等,也不趁亂掩殺。不過這炮打得真遠啊。”按照清兵的慣例,離敵半里地的時候,纔算進入戰場,三百碼,快一里地了。
提督齊泰帶着前鋒已經來到了距離英軍不超過兩百碼的地方,他命令清兵擺開陣勢,後面的西南各省的營頭跟了上來,把隊伍拉開。右翼的四川兵也如法炮製,列出了陣勢。
楊芳在後面突然心中一動,他叫來馬牟,說道:“去告訴湖北陳提督,不要隨大軍衝陣,去把山頭上的英夷炮隊消滅掉。”
“大帥這不是爲難人麼?”湖北提督心裡腹誹着,卻也不敢抗命,帶隊向着虎頭山方向衝去。英軍可能發現了湖北兵的企圖,山上一陣亂炮來,將衝在前面的一個營頭打得稀里嘩啦,隨後的六千多湖北兵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湖北提督帶着自己的親兵,驅趕着敗兵,試圖收攏他們,就在這時候,中軍和右翼的清兵向着英夷的步兵衝鋒了。
對面的英夷分作兩排,後面一排豎託着槍,前面一排平端着步槍,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咚咚咚。”清兵的戰鼓響了起來,身着灰色號衣的綠營,向着英夷衝去。兩百步,一百八十步,一百五十步……眼看越來越近了,一些拿着火銃和擡槍的兵卒已經準備放槍了。
“噗——”英夷的隊列前方,突然騰起一排煙霧,煙霧中夾雜着火光,然後如同炒豆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