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熱情的湘軍西學會和咆哮男
因爲是上海滿清父母官莫名其妙的邀請,以及擔心路上出什麼事故,畢竟因爲太平天國大勝,上海人心惶惶都在謠傳他們很快就要打過來,路上塞滿了難民,容閎修建了鬍子,穿戴整齊,下午2點就到了位於小小的四面城牆正中的上海道臺所在之處,進‘門’倒沒有什麼難的,憑藉那麼請柬,‘門’子立刻放他進去了。
但見請柬的主人吳健彰卻出奇了,容閎乾巴巴的在偏房從下午2點坐到4點,也沒有人來理他,一開始還有人續茶,到得後來,連茶也沒人理他了,問誰都是“你是幹什麼的?你再等等。”
就在容閎已經在椅子上快睡着了的時候,兩個人走進了這偏房。
“這位可是容閎容達萌?”當頭的是一個一身滿清官袍卻帶着西洋墨鏡的年輕人,他語氣輕佻的笑道,他身後是個穿着富商打扮的中國胖子,對着容閎笑着做了個揖。
“我就是,您是哪位?”容閎立刻從椅子上坐直,在滿清官衙裡終於遇到搭理他的人是多麼的不容易。
“下官是湘軍駐上海派出處的管事,也是西學中用會,官拜三品遊擊,陳元。”那青年人傲然說道。
“哦,參見大人。”容閎並不是很清楚遊擊幹‘毛’的,只知道對方有官職在身,只好趕緊行禮:“不知吳大人何時有空?”
“吳大人就是因爲我才約見您的吧。”陳元和身後那個胖子笑了起來,剩下容閎如墜五里霧中。
容閎和陳元談了一會,都是對方問,自己答,大體就是把自己履歷報了一遍,陳元喜滋滋的說道:“您真是美國翰林啊,我們左宗棠大人就喜歡您這種有才的大清子民,特意設立我這個派出處聯絡四海豪傑!時候不早了,該吃飯了,來來來。下官請容先生換個地方說話。地方你老楊訂好了吧?”
“可是,可是吳大人還等着見我呢。”容閎說道。
陳元和那胖子相視大笑起來。
半個小時後。容閎被帶到衙‘門’旁邊地一個酒樓內。大大地雅間。裝修奢華。裡面早有三四個人在桌子前等着。一見他們立刻起立見禮。陳元依次給容閎引薦:不是官員就是官商身份兼任地。
“這位您早見過了。楊坊大人。吳大人仰仗地西洋通和錢袋子!”陳元在雅間裡纔給容閎介紹陪同他們一起來地那個胖子。
“哎。陳大人。你又拿我取笑了。爲國分憂嘛。”那叫楊坊地胖子哈哈大笑起來。接着握住容閎地手道:“別聽陳大人‘亂’講。我就是個小商人。可沒他這麼神氣!”
一會有通通通進來7、8個大腹便便地中國官員。有地是水師地。有地緝拿盜賊地。還有師爺。陳元一概親熱地歡迎。然後介紹給容閎。介紹入席。能容納十幾個人地大圓桌一會就坐地滿登登地。
“這羣人到底是幹嘛地啊?”容閎兩眼眨個不停。和一個又一個莫名其妙地官員行禮。絲毫不知這是什麼意思。
“開席了!讓他們上菜。”坐在主人座上地陳元舉起了筷子。活動活動了筋骨。做了一個殺敵前地預備工作。
立刻小二們把美味佳餚流水一般端了上來的。看着熊掌、鹿茸、魚翅、燕窩,在場地各個官員發出一聲由衷的讚歎。
“來來來,開席前,大家先敬我這位美國大兄弟三杯,人家是洋人,懂洋事,我領酒。”說着,陳元摘了好像捨不得摘掉的墨鏡,站起來。對着旁邊地容閎舉起了酒杯,一干到底。
立刻,所有不認識的這些人都站起來朝着容閎舉起酒杯,容閎的倉皇的站起來,在壓迫下幹掉自己小杯裡的米酒。
很快席間杯盞‘交’錯,大家都又快又猛的吃喝着。
“溫酒!”有人一聲喊,這個奢侈酒樓裡的夥計立刻衝上來,把個小洋油(煤油)爐子放在桌上,將盛着酒的鐵壺放在小火上加熱。
“哈哈。爽快啊!”陳元笑着坐下。指着那冒着火的小爐子對容閎問道:“容兄弟,你們美國人喝酒好啊。有這種洋油爐子加熱,真娘地舒服!”
美國何時喝酒加熱啊?
容閎一愣,還沒說話,桌子上一片恭維之聲已經想起:
“陳遊擊是西洋通啊!”
“陳大哥,學貫中西!”
“陳哥,沒想到您不僅是沙場上的勇將,更有這西學中用的雅緻。”
陳元慨然享受這些馬屁,笑得‘花’枝‘亂’顫中,他拍着陳元的肩膀道:“容大兄弟,你是才子,咱們左大人和曾國藩大人喜歡你這種人,啥時候跟哥哥回湖南啊?”
容閎問了不少才明白,原來這個陳元是左宗棠派駐在上海的官員,專‘門’就是爲湘軍引進洋槍隊和工業人才,當然這個工業目前只限於製造洋槍和火‘藥’子彈,他聽聞上海有容閎這個華人學歷最高的人後,就委託上海道臺來找容閎。
求賢若渴!
然而在洋務上,陳元和容閎也沒什麼共同語言,他什麼也不懂,只是個開朗官員,好像只知道辨別各地酒菜的好壞,不過在酒席上吃喝總是共同的吧,陳元顯然‘精’於此道,酒量也大,飯量也大,和一酒席容閎不知所謂的官員聊得熱火朝天,喝得面紅耳熱。
但這酒席喝得容閎有點痛苦,因爲滿清官員地酒席明顯不同於西洋和大宋酒宴。
第一個,桌子下趴着兩條狗!
不知是誰帶來的,就趴在下面啃骨頭,容閎很小心的不敢伸‘腿’,怕踢到他們;
第二個,殘酒繼續倒進桌子裡的酒壺裡!
在頻頻的敬酒中,每人也許喝不完酒盅裡的酒,這個奢華飯店裡良好服務的小二們立刻眼疾手快的把殘酒倒進中間的溫熱地酒壺裡,用洋油加熱,下次再繼續分酒,這對於受西洋影響很深地容閎受不了。簡直是喝別人的口水啊;
第三個,‘毛’巾太殷勤了!
酒樓確實好,夥計幾乎每隔五分鐘就端着熱水盆,分發熱‘毛’巾給在上海夏天裡大汗淋漓地客人擦汗,但這‘毛’巾是不分人的,用過。夥計就扔到水盆裡一擰,下次繼續用,不消一會,十幾條‘毛’巾就‘混’在一塊了,容閎當然不想用別人使用過的‘毛’巾擦自己臉,就強忍着大汗不擦。
第四個,不停左右給人用他們油膩的筷子爲容閎夾菜,這讓容閎哭笑不得,他並不想吃這種“親密”‘交’流地東西。但別人的熱情很快就在他碟子裡聚起了一個沾着各位口水的一個菜山。
吃了半小時後,就有人開始‘抽’水煙了,整個雅間裡烏煙瘴氣。對此,容閎慶幸的從懷裡掏出一支雪茄也‘抽’了起來,對着左右兩邊中國人吹煙,以防他們繼續給自己用沾着噁心的口水的筷子給自己夾菜。
這時,有個瘦瘦的小個子官員對容閎笑道:“容先生,聽聞你信洋教,也成了美國人,不知道你掃墓怎麼掃啊?你對着自己祖宗磕頭嗎?你祖宗也留着辮子嗎?”
這話題‘激’起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一類是幸災樂禍的竊笑。一類則是怕得罪人地不滿,但兩種人都等着容閎解釋,畢竟這是一個和他們膚‘色’完全相同的美國人。
“這話怎麼這麼有侵略‘性’呢?像在香港給洋人下毒的中國麪包師說地。”容閎看向那人,但這人不是香港所謂的愛清平民,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滿清低層官員----陳蘭彬,容閎高超的記憶力讓他記住了這個鶴立‘雞’羣的所謂大清翰林,一個仕途坎坷、面相苦澀的中年人。
“我要向這羣官員傳教嗎?”容閎微微遲疑,但那邊主人陳元已經開口了,開口就是有點不滿的語氣。
“老陳!你在幹什麼?人家考上了美國翰林自然是美國人!你大清人。人家讓你考嗎?”陳元一拍桌子吼道。
陳蘭彬一看就比陳元大最少十歲,但陳元一開口,陳蘭彬一愣,然後立刻服軟了,笑了起來:“陳管事,我就是好奇,看容先生這樣子,我還以爲他父母都是洋人呢。我可沒見過中國人研究洋人那一套。”“都是黃皮黑髮,怎麼能是洋人呢?洋人婊子我上過!汗‘毛’都是黃的!”陳元有點喝多了。用手指擡了擡容閎下巴。‘淫’笑道:“看容先生多標緻啊。”
容閎有點尷尬的避開同‘性’地‘性’‘騷’擾,酒桌上已經吼成一片了:“陳大哥。說說洋人什麼樣啊?夠味不夠味啊?”
在陳元炫耀自己‘性’經歷的時候,坐在陳元左邊的胖子楊坊小聲道:“容先生,那陳蘭彬是科舉出身,有點目空一切,可是現在就那麼一個芝麻小官,您明白嗎?不要理他,他這個小子在陳游擊手下就是個打雜的角‘色’。你是中國出生的,應該明白。”
這話擺明是好意了,容閎這才仔細打量了這個屢屢給自己夾菜的胖子,只見他一副招風耳,大腦‘門’,卻是小眼睛,一顰一笑都是‘精’明商人做派,容閎放下雪茄,不再朝他吹煙,他問道:“楊坊先生做什麼的啊?”
“我寧‘波’人,以前就在上海做買賣,買辦也做過,現在放貸做錢莊!我喜歡洋人,我會說英語的!我也喜歡美國人,我‘女’婿就是美國人!”楊坊十分健談,人家一問,立刻識相的把自己簡歷‘交’代了,很好相處地樣子。
聽對方‘女’婿也是美國人,容閎竟然好感大盛,這種人總不至於像同胞一樣朝自己投石子吧,立刻攀談起來,很快容閎就知道楊坊其實很有錢,而且相當於是上海道臺“外‘交’大臣”的作用,和他關係很好,這次來,就是看看容閎能不能符合左宗棠大人的期望,作爲一箇中西貫通的角‘色’進入他的幕府,左宗棠和曾國藩在被海宋在江西打得滿地找牙後,深刻體會到儒家忠義也吼不過巨炮洋槍,都不得不尋找西洋人才了。
不過兩人‘交’頭接耳沒多久,那邊陳蘭彬鼻子冷哼一下,滿臉堆笑。吐出口裡的半片鮑魚給腳下王大人的狗,擡頭問道:“容先生,聽聞您是從香港來的,您去過僞宋的廣州嗎?現在都說僞宋就是完全投降洋人了,洋人幫助他們打仗,您怎麼看?”
這問題倒沒有赤‘裸’‘裸’地表現出他仇視容閎地心。相反‘激’起了一片附和之聲:上海的各路官員都怕僞宋這隻造反軍,因爲他們不是簡單地造反咸豐,而是憑着洋教和洋人出現越來越緊密的勾結關係,僞宋到底是農民逆賊還是宗教漢‘奸’,這個問題其實反應了鬥爭實質,作爲滿清‘精’英階層的官員對這個都十分敏感,前者不過是凌遲的問題,後者就涉及到模擬和洋人來次大戰了,像十年前一樣。
“這不是問我通敵謀反罪吧?”容閎暗暗地想。但他是美國人,上海這個地方因爲長官怕洋人,倚仗洋人對抗太平軍。所以對洋人還是很懼怕的,這種認識讓他膽氣壯了很多,他說道:“我去過廣州,那裡洋人很多,但洋人不會摻和我大清內戰,大英大美都說過了,至於法國人,他們也是皇帝體系,拿破崙三世說了算。但是他們和大宋的和平條約也只是在大宋受到攻擊時候,要互相幫忙,也就是說這是虛的,具體的要看戰爭發展。”
這話顯示出一個滿清官員不理解的美國學士的水平了,牽扯到外‘交’了,立刻滿桌子的官員互相‘交’頭接耳,滿臉的畏懼之‘色’,靖粵大營在僞宋虛弱地時候出擊,但換來的僅僅是各路人馬被少數洋人阻住。主力繞典被前後夾擊的海宋洋槍隊差點屠滅掉,現在附庸國安南和咸豐已經音信不通了,在大宋赤‘裸’‘裸’地武力威嚇下,阮氏王朝把咸豐的聖旨扔在一邊了。
這時候,主座的陳元猛地一敲桌子,吼道:“什麼僞宋?那些短‘毛’賊有什麼好怕的?!老子當年和左大人深入長‘毛’淪陷區廣州,一路用少林童子功手刃百十個短‘毛’賊,連長‘毛’皇帝趙闊見了我都滿地‘亂’滾,他們就是個屁!”
“什麼?您也去過廣州?見過那趙闊?”容閎倒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滿清官員竟然也深入過廣州。這驚異讓滿桌子的官員十分滿意,七嘴八舌的朝容閎說着陳元大人當年多麼英勇。勇探龍潭虎‘穴’,要不然怎麼年紀輕輕就坐到這種高位上。
陳元得意洋洋的親自給容閎說道:“當年,我和左大人深入虎‘穴’,在總督府附近的‘花’園遇到長‘毛’頭子趙子微視察,這傢伙也是橫慣了,竟然喬裝後魚服出現在洋人‘花’園裡,我們三人和他們狹路相逢,當時,我滿腦子只有咸豐大帝那溫暖的笑容,看到這匪徒我怒不可遏,當即掏槍便打,一手一支左輪,左右開弓,你也知道廣州軍火‘奸’商到處都是,他們不禁軍火,和長‘毛’‘精’銳血戰竟日,打死地長‘毛’屍橫遍地,奈何長‘毛’頭子趙闊命大,兩個‘侍’衛連續跳起來擋住他,我左一槍打在第一個‘侍’衛‘胸’口,我右一槍削掉第二個‘侍’衛天靈蓋,第三槍,長‘毛’頭子趴在地上了。這時候長‘毛’大部隊到達,我和左大人邊戰邊走,第二天我們就逃到香港坐船來上海了。媽的,要是那傢伙不是有兩個喪心病狂的死士,我就手刃長‘毛’頭子了!哼!”
聽着這番‘精’彩之極的講述,容閎手指頭差點讓雪茄燒了,“這是真是假啊!爲啥我不知道啊!”
“真的!陳大人就靠這次偵察立了大功啊!”桌子上其他官員紛紛捶‘胸’頓足的叫道,接着紛紛起立:“來,我給我哥敬一杯。”
“大哥,咱們是老鄉,爲啥我就不如你厲害呢?”
“弟弟,老兄倚老賣老,你小子手上功夫好、‘牀’上功夫也好!媽的,老兄的酒你得喝!”
酒喝不少了,滿清官員也不再像開始時候憑身份互相客氣了,而是開始稱兄道弟了。
滿臉笑容的陳元喝得卻是在場地位最低地一個小官的酒,那是個和陳元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舉着酒杯走到陳元面前,噗通一下跪下,高舉酒杯過頭,叫道:“陳大人!今天下官看到您,就好像看到我爹爹,他武功‘精’湛,俠義心腸。忠君愛國!然而我和父親相隔遙遠,所謂上司比爹都親,今天下官就把您當成我的親爹爹了,兒子的酒您一定要喝!”
“好好好!你爹爹我不敢當,但衝你這一跪!我喝了!”興高采烈的陳元接過小王的酒杯,仰頭幹了。
“小王。必然很快高升,雖然他就是個農民出身,進來這湘軍上海西學會沒有後臺,但這小子懂事。”楊坊在容閎耳邊解釋道。
但那邊中年人陳蘭彬看着年紀輕輕的陳元得意忘形地喝酒,他恨恨地一口把杯中地酒乾了,心裡卻痛罵:“狗日的馬屁‘精’!鬼信你敢‘射’擊長‘毛’皇帝!不是左宗棠那隻落水狗又爬上來了,容得你在西學會囂張嗎?什麼世道?!老子堂堂翰林竟然讓你一個丘八呼來喝去!”
不過雖然他咬牙切齒,但臉上卻笑道:“陳大人啊,是不是缺點什麼啊?”陳元一愣。猛地一拍腦袋,說道:“看我這腦子!上姑娘!”
很快酒樓雅間裡進來一羣妖嬈地歌‘女’,開始吼着嗓子唱了起來。唱了一會,又坐在客人中間勸起酒來。
“小蘭,小芳、小樓,這位是正主哦!”陳元指着容閎,笑嘻嘻的稱呼着美‘女’地小名,看來對她們異常熟悉。
立刻容閎被一羣美‘女’包圍了,他尷尬的推辭着美‘女’的‘騷’擾,把塞進自己嘴裡的四根點燃的雪茄依次拔了出來。
“容老弟,果然是讀書人。臉紅了啊!”陳蘭彬大笑道,頓時滿酒桌的官員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陳元拍着‘胸’脯對容閎說道:“弟弟,你趕緊給左大人和曾大人寫信,我給你轉達,哥哥我保證你,只要你給湘軍組建了洋槍隊和工廠,到了長沙吃香的喝辣的,我們長沙妹子比上海小妞漂亮多了!你想要幾個要幾個!任你挑!”
“容弟。寶順洋行董事斯賓遜先生是我老友,他給我推薦你,我給你推薦湘軍,他的眼光不會錯地,你趕緊寫,讓陳大人給你轉達。以後當了官,飛黃騰達,別忘了我和你陳大哥就行了。”楊坊笑道。
容閎才知道現在說到正事啊,但他正被好幾個歌‘女’纏着。滿臉通紅。哪有腦筋想他媽的什麼湘軍不湘軍的啊!更何況兩個不請自來地大哥了。
“洋人那套厲害!但咱們祖宗那套不能丟!哎,總算找到我弟弟這種中西貫通的人才了。西學爲用,中學爲體!曾國藩大人說的真是經典!我都在上海呆了多久才遇到?肚子都長褶子了!”陳元大笑着撩開衣服給大家看他鼓起來的大肚子:“我算不辱使命啊!”說着一拍容閎的肩膀,大叫道:“哥哥我命令你今晚就寫!立刻寫!來,大家爲了我這個美國人弟弟乾一杯!爲了西學爲用,中學爲體乾一杯!爲了大清的萬世江山乾一杯!”
但大家酒杯還沒碰到一起,‘門’發出一聲破碎的巨響,酒席上所有人都朝‘門’口看去,酒桌下的狗也站起來朝着‘門’口狂吠起來,只見雅間的木‘門’扭曲着朝一邊無力地歪去,木板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
在這破碎之中,走進來是兩個洋人,不折不扣的洋人。
走在後面的那個洋人叼着半截雪茄,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看着屋裡的官員,他褐‘色’頭髮,個頭很高,皮膚雪白,嘴角帶着嘲笑般時刻朝上抿着
而走在前面的一個身材很矮,和平常中國人差不多高,但那吃‘肉’養出來的肌‘肉’鼓脹在手臂和‘腿’上,一團團的肌‘肉’上血管霍霍的跳着,好像隨時都會爆炸掉,身材好似一個會走路地被繩子勒着的方形炸‘藥’包,而那披散在脖頸上的金髮好像獅子的鬃‘毛’一般,在風裡飄散,大嘴巴猙獰的閉着,一雙藍眼珠散發着兇光,一進屋就帶着一團爆裂殺氣。
一時間,這酒宴上靜寂無聲,連歌‘女’怪異的嚎叫都不由自主的停掉了,大家都看着這兩個洋人,那兩人也在打量着他們。
“楊坊!”那金髮洋人猛地握緊拳頭,張大嘴巴瞪大眼睛,膝蓋微曲,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嚎叫,容閎第一感覺就是捂住耳朵,這嚎叫簡直要衝倒自己。撕裂屋頂。
在這撕心裂肺的嚎叫中,滿屋子地中國人渾身一震,但後面地高個洋人卻冷冷一笑,殊不以爲意。
這時候,容閎身邊的胖子楊坊驚恐地摁着‘胸’口,繞過滿桌子的人。幾乎是跑着到了這金髮獅子地面前,滿臉冷汗的說道:“姑爺,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爲什麼我的軍餉還沒到?!!!!!!”那金髮獅子怒視着和他一般高的楊坊,鼻子都擠成一團了發出大吼,容閎怯怯的產生了幻覺---楊坊的辮子都被這吼聲吹得飄了起來。
“馬上到!馬上到!這不還得覈計李三發那會計地賬目嘛。”楊坊哆哆嗦嗦的說道。
“wht?”金髮獅子一瞪眼,接着吼道:“我的士兵在流血!你居然他媽的還要覈計賬目?”“再等三天!三……”楊坊膽戰心驚的叫道。
但迎接他的是獅子的咆哮:“三天?!!!!!!!去死吧!我的士兵流血就需要軍餉!爲什麼要三天!你們這些該死的滿清痞子和韃靼官員(洋人稱呼滿清官員)!!!!!你知道不知道我們在遭受叛軍地猛攻?我們在保護江浙!我們在保衛上海!我覺的我憤怒得都要窒息了!我都要窒息了懂不懂?!!!!!!”
“華爾先生,我不知道您要窒息了,但您如果不鬆手,您老丈人要窒息了!”陳元膽戰心驚的跑到兩人中間。伸手去拉那雙長滿‘毛’地大粗胳膊。
這雙堅實的手臂正掐着楊坊的脖子,玩命的搖着,後者已經兩眼翻白。就差口吐白沫了。
“滾開!”華爾一把把這個遊擊推了個驢打滾,在桌子下狗的狂吠中,他單手掐住楊坊的脖子,滿臉猙獰的吼道:“軍餉什麼時候能到?!!!!!”
就在這時,旁邊的小王扶起他乾爹,朝着華爾吼道:“趕緊放開楊大人!這裡都是官….”
話音未落,那雙藍‘色’眼睛閃着兇光立刻盯住了他,接着就是一拳打在農民子弟小王的臉上,頓時這孩子飛了出去。
“你他媽地瘋了!我是衙‘門’的!下面就是官衙。我立刻就把你…….”一個官員驚恐的跳起來打抱不平,實在沒想到上海居然有這麼喪心病狂的洋人。
“wht?!我簡直要窒息了!”華爾嚎叫一聲,扔脫了老丈人,兩手扯開自己‘胸’前洋裝,‘露’出黑乎乎的‘胸’‘毛’,接着轉身朝這個官員撲來,再一拳,把這個衙‘門’中人打進了嚎叫着四處‘亂’逃的歌‘女’羣裡。
接着華爾又揪住第三個官員,他的拳頭就在這滿清官員的眼前晃着。大吼:“你他媽的是什麼人?衙‘門’地人?還是吳健彰的人?”
“我?”那官員魂不附體,今天不過是來吃湘軍的免費晚餐的,誰想遇到這個殺神,他滿臉流汗,渾身發抖,顫抖着說道:“我是過路的…….”
“滾!”華爾把那“過路的”扔到座位上,掃了一眼滿座魂不附體的官員們,又撲回老丈人摔倒的地方,單手掐着脖子把他提了起來。後者因爲剛纔華爾窒息而正劇烈咳嗽呢。現在又被提了起來,面前是他‘女’婿恐怖的大眼睛。和咆哮着地嘴
“我洋槍隊地兵餉什麼時候到?!!!!!!!!”華爾咬牙切齒道。
楊坊兩手死命的掙扎推着脖子上地那隻長滿‘毛’的大手,他艱難的咳嗽了一聲,用發紫的嘴‘脣’叫道:“馬…..上…….”
“那就趕緊給我去拿錢!”華爾一手握住老丈人的脖子,就這樣拖着他朝‘門’外走去,旁邊坐在休息位置上的白其文冷笑着吐出一口菸圈,跟着老闆和他丈人朝‘門’外走去,只剩下滿屋狼藉的湘軍西學會酒席。
“其實,我一個人能打他三個!”陳元咬牙切齒道:“也不過就看這個大清‘混’蛋,是左宗棠大人相中的人。”
“大清‘混’蛋?”容閎戰戰兢兢的指着破碎的‘門’問道,那裡出去的明顯是兩個洋人啊。
“美國領事都逮住他了,因爲組織洋槍隊,要吊死他!他可不如你,人家加入大清國籍了,美國法律審判不了,結果被美國領事放了!還算忠君愛民。”陳蘭彬這時候都不忘譏諷容閎。
“媽的!”陳元一拳擂在桌子上吼道:“拖欠幾天軍餉怎麼了?老子湘軍軍餉根本就不發的!他洋人就這麼吊啊!我‘操’洋人!”
陳元說完之後,是滿屋子寂靜,沒人再有食‘欲’了,本來是被陳元叫來蹭西學會的酒席,這他媽的什麼事啊。
“今天招待不週,就這樣的,兄弟對不住大家了。”陳元悻悻的對容閎說道,接着叫來夥計道:“記在湘軍賬上。”
晚上,容閎帶着一大堆湖南特產回到了住所,他兩個洋人朋友正巴巴的等着他呢。
“上海道臺找你什麼事?”
“不是上海道臺,是湘軍,想學習西學。”容閎哭笑不得的說道。
“那聊到現在?”
“不是,就一個湘軍的人找我,然後12個人陪着我們吃飯……..”容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大清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