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上海俱樂部,吳紹霆派了一個手下在這裡等候。黃興、陳炯明、廖仲愷和蔣志清四個人從俱樂部大樓後門進入,來到四樓一個房間。吳紹霆身上多了幾處白色的繃帶,換了一身乾淨的西裝,臉色看上去有幾分蒼白。他在見到衆人之後,並沒有責怪蔣志清多帶來了兩個人,黃興和陳炯明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
黃興不等吳紹霆請他們坐下,立刻搶先問了道:“震之你怎麼弄成這樣了?循初呢?”
吳紹霆帶着幾分疲憊,他自顧自的先坐了下來,語氣虛弱的說道:“漁父在裡面,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你們可以先進去看看他。”
黃興、廖仲愷、陳炯明三人馬上跑進了另外一個房間,房間裡面有一個洋醫生和一個女護士,另外還有一個吳紹霆的護衛坐在一旁。宋教仁躺在牀上,牀邊的地上有兩個盆子,裡面放滿了染血的繃帶還有宋教仁先前穿過的染血的衣服。洋醫生犯困的在沙發上打瞌睡,護士剛剛爲宋教仁換了一瓶生理鹽水。
“他怎麼樣了?”廖仲愷小聲的向護士問了道。
“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下午醫生幫他打了一針嗎啡,現在藥性已經過了,病人剛剛睡着。你們現在最好不要打擾他休息。”女護士怯生生的說了道。
黃興和廖仲愷走上去看了看宋教仁,宋教仁額頭纏着厚厚繃帶,臉上還有一些傷痕。黃興捏緊了拳頭,臉上閃過一絲憤怒,不過在這裡還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緒。他轉過身來對女護士說道:“麻煩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女護士點了點頭。
黃興等人隨即又從房間裡面退了出來,來到了外面的客廳。這個時候吳紹霆與蔣志清已經談了一會兒話,見到他們出來之後,吳紹霆請他們先坐下來。
“今天發生的事情是何等性質,我相信諸位都很明白。”吳紹霆開口說了道,他的語氣還是那麼的虛弱,充滿了疲倦之意,“這件事一定要追查下去,徹徹底底的查清楚。槍擊,還有炮擊,背後的指使者簡直是處心積慮。”
黃興掏出了他的石楠菸斗,陰沉着臉色點燃了菸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吐出了一股菸圈,十分認真的問道:“震之,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吳紹霆說道:“不管幕後的人是誰,他們的目的是阻止漁父兄北上組閣。雖然這件事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與北方有關,可是我相信陰謀家一定做好了後續準備,否則絕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行刺漁父。”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打算明天返回廣州,漁父遇刺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我必須回去做好周全的準備。我的意思是打算帶漁父一同去廣州,可是我不知道漁父他是否放得下北上的決心。”
陳炯明焦慮的說道:“這個時候還北上?那些混蛋都用大炮來襲擊了,這還說明不了問題的嚴重性嗎?”
黃興沉默不語,他擺出了一副思考的態度,悶聲悶氣的抽着菸斗。
廖仲愷沉聲說道:“可是這次大選是我們籌備了大半年的結果,難道就這樣放棄了?”
吳紹霆冷冷的笑了笑,說道:“大選?你真的以爲北京政府會容得下一個政見大相徑庭的內閣總理嗎?就算這次刺殺不是北方指使的,漁父北上同樣會遭到排擠或者其他陰謀陷害,所謂大選和組建內閣不過是拖延時間的藉口罷了。”
廖仲愷有些吃驚,他問答:“震之,前些時候你跟我們談話時不是這麼說的呀!你還充滿希望的跟漁父探討組閣之後的政治發展,爲什麼現在卻變得這麼否定!”
吳紹霆知道廖仲愷指的是自己剛到上海初見宋教仁的談話,當時的那番話不過是裝模作樣,附和國民黨大選勝利的氣氛罷了。他苦笑的搖了搖頭說道:“在沒有發生今天的行刺之前,我對國內局勢看得很天真,與你們一樣我也希望北京政府能通過法治的方法完成民主過渡和國家統一。可是今天發生的事難道你們還沒有看出來嗎?我們太天真了!”
廖仲愷怔了怔,隨即困頓的低下了頭,連連嘆息不已。
吳紹霆短暫沉默了一下,接着又轉向黃興,說道:“克強,你與漁父兄平日最熟悉,現在他不能做出決定,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如果你堅持認爲漁父兄應該留在上海,我會讓介石兄安排人保護漁父。如果你認爲我剛纔說的話是對的,那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好好做準備了,也許一場大變動很快就會發生。”
黃興從嘴巴里拔出了菸斗,開口說道:“我認爲我們應該做兩手準備。通過組建內閣完成共和民主的大業,是我們一直以來堅持不懈的奮鬥目標。我相信漁父不會輕易放棄。我也不會就這麼放棄。”
他停頓了一會兒,接着又說道:“正如震之你所說,現在還不清楚究竟是誰策劃了這場陰謀,如果我們現在放棄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那反而會給北方一個動武的藉口。我堅持認爲應該採取法治的方式制裁兇手,揭露真正的陰謀。”
廖仲愷點了點頭,贊同的說道:“克強說的沒錯。以現在的情況,漁父自然不可能再輕易北上,最起碼要等到這件事水落石出之後再做打算。如果真是北方暗中指使,一旦揭露了這一陰謀,全國上下必然會一致抗議,到時候北洋派只能妥協。”
吳紹霆心中暗自冷笑,如果他是袁世凱也絕不會妥協,手握數十萬大軍,會讓一些小市民跟嚇到?他看得出來廖仲愷和黃興是心意已決,自己再說什麼都是無用,既然改變不了這些人的意圖,只能任由他們去了。
“我明白了,”他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明天我先回廣州。接下來的事就只能拜託諸位了。”
“吳都督,難道你不等到調查結束再離開?”這時,蔣志清追問了道。
“我在廣州一樣能關注上海的進展。我與你們處理問題的方式不一樣,如果只是槍擊事件我會留在上海協助調查,但現在的狀況嚴重多了。我很擔心北方會有狗急跳牆的行動,所以要多做一份準備。”吳紹霆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