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好不容易站穩了,雙眼直冒金星,一時半會就這樣矇住了。
陳廉柏見吳紹霆出手大人,而且還是當着自己的面,打的是自己的下人!正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這份羞辱和挑釁自己豈能嚥下這口氣!他立刻舉起了手中的手杖,狠狠的就要向吳紹霆敲過去。
可是吳紹霆身爲一個軍人,身手自然要比一個“假英國紳士”敏捷許多。他直接用手接住了陳廉柏的手杖,用力一拽,輕而易舉就把手杖奪了過來。他將手杖在自己膝蓋上一磕,立刻就變成了兩根手杖,然後用力的向陳廉柏投擲了過去,正中陳廉柏的臉頰。
“Ouch!Shit,Whatdoyouthinkyouaredoing!”陳廉柏立刻尖叫了起來,捂住被砸傷的臉頰,痛嚎不已。他身爲富二代,現在又是替洋人辦事,從來都沒有人敢這樣對待自己,尤其還是一箇中國人,心中的怒與恨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站在不遠處的阿海看見車伕和主子都被打了,當即大怒了起來。他立刻從地上撿起了一張還算完好的板凳,一邊向吳紹霆衝過來,一邊大罵道:“撲街仔,你他媽的找死!”
吳紹霆掀開了自己上衣褂子的下襬,將腰間別着的勃朗寧手槍拔了出來,不假思索的就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子彈不偏不倚正中在阿海的腳上。阿海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高高舉起的板凳從手裡脫落,一下子砸在了自己的頭上,當場痛得滿地打滾。
陳廉柏嚇了一大跳,這小子竟敢用槍?
“你………你,你想幹什麼?我可是渣打銀行買辦,你,你敢動我?”他戰戰兢兢的叫嚷了起來,全身上下忍不住發抖起來。
吳紹霆一言不發,好整以暇的舉起手槍,對準了陳廉柏的腦袋。他現在雖然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可是心中的怒火也確實難以抑制。這一刻,他想到了這個狗漢奸日後的種種罪行,雖然現在還沒有發生,可是也足以算在其頭上。
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扣動扳機,不需要任何猶豫。但就這麼一槍打死陳廉柏也太便宜他了,想想那些在車禍上傷亡的人,想想這個假洋鬼子、漢奸走狗冷漠的臉,恨不得連凌遲處死都嫌太仁慈!
這時,車伕被槍聲驚的回過神來,看到吳紹霆拿槍對着自己的主子,趕緊大叫了起來:“殺人了,殺人了呀!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兇啦!”
吳紹霆聽了這喊聲,心中的火焰頓時猶如澆上了燃油。他舉起手槍槍托狠狠的向車伕砸了過去,將車伕的門牙都砸掉了,然後手槍槍口直接塞進了對方嘴裡。
“誰殺人?誰他媽的光天化日之下行兇了?”他終於咆哮了起來。
車伕雖然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可是在吳紹霆眼中卻沒有任何憐憫和同情。這個老混蛋駕駛馬車直接導致了車禍發生,事後非但不思悔改,還推卸責任編造事實,現在更是荒謬的大呼小叫有人行兇?孰不知真正的兇手就是他自己!
“唔唔唔……”車伕嘴巴的血水全部吞進了肚子,滿臉驚恐無比,嚇得腿都軟了。
“說呀,你啞巴了嗎?老子問你話呢!”吳紹霆雙眼赤紅了起來,絲毫不在乎車伕嘴巴里面塞着槍口,根本無法說話。他故意這般刁難對方,就是要讓這老混蛋親身體驗強權者欺負弱小者時的感覺!
車伕嚇的哭了出來,嘴巴里支支吾吾全部是模糊不清的求饒。
“我讓你告訴我,誰是兇手?他媽的誰他媽的是兇手?”吳紹霆逼問着,他轉過臉看向陳廉柏,衝着這假洋鬼子吼道,“你的狗聽不懂中國話是不是?那好,你給我翻譯翻譯,什麼叫兇手?”
“Killer!”陳廉柏顫抖的說了一句。
“我叫你翻譯翻譯,什麼他媽的叫兇手?”吳紹霆再次吼了道。
陳廉柏嚥了一口口水,難道自己翻譯錯了?他想了想,又說道:“Murder?”
吳紹霆冷笑了起來,他是故意在戲耍這個小丑,儘管在場圍觀的人未必聽得明白,可是他卻要讓所有人知道,強權者並不可怕,只要比強權者更強就行。
他再次看向車伕,放緩了語氣問道:“什麼他媽的叫他媽的兇手?你知道了嗎?”
車伕趕緊點了點頭。
吳紹霆退後了一步,槍口從車伕嘴巴里面退了出來,他是擔心一槍爆頭的時候腦漿子會飛濺到自己身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副和顏悅色的對車伕說道:“既然你現在已經知道了,那你可以去向那些死者解釋了。”
他剛要扣動扳機,忽然身後衝出來一個人,連忙推開了拿槍的手。
“砰”一聲槍響,子彈擦着車伕的頭皮而過。車伕嚇的“哇”的大叫聲,褲襠裡面立刻失禁,一頭栽倒在地上暈死了過去。
許多圍觀的人沒有看清楚,全部都以爲是出人命了,嚇得尖叫着四散而逃。
吳紹霆暴怒不已,回過頭來要拿手槍對準剛纔推自己的人。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個極爲眼熟的三十來歲的漢子,穿着一身長衫,臉色很是嚴峻。
“你是假洋鬼子的人?”他剛要舉槍。
對方伸手死死扣在了吳紹霆的手腕上,手勁很大,一下子就壓住了吳紹霆的槍。
“吳紹霆,冷靜一點。”他壓低聲音快速的說道。
“你認識我?”吳紹霆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想到對方極有可能是同盟會的人。
“快跟我走。”那人沒有回答吳紹霆,拉着吳紹霆就要離開現場。
吳紹霆狠狠的一甩袖子,將對方抓着自己的手掙脫開來。他冷着面孔說道:“我不管你是說,今天這件事我管定了。我最恨就是看到同胞被欺負,尤其還是被他媽的假洋鬼子、漢奸走狗欺負!”
這時,沙面南街英法租界的巡捕們聽到了槍聲,大老遠就吹着警笛衝了過來。
那人一臉焦急,提高了語氣說道:“吳紹霆,你別義氣用事行嗎?巡捕就要來了,趕緊跟我走!”
吳紹霆冷笑着罵道:“去他老母的巡捕,這裡又不是租界!這裡是中國!”
這句話說的十分有氣勢,周圍還沒有跑走的圍觀者們把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每個人心中都大爲感動,有人甚至還不自禁的默默點頭認同了起來。
轉眼之間,十幾個巡捕驅散了人羣衝到了事發現場,其中四個手持步槍的巡捕,立刻把槍口對準了吳紹霆。一個洋巡捕隊長在兩個帶着頭巾的印度巡捕陪佐之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來,他先看了一眼拿着手槍的吳紹霆,又一眼認出了經常出入租界的陳廉柏。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洋隊長有蹩腳的中文詢問了道。
陳廉柏一見救星到了,趕緊跑到洋隊長身後,指着吳紹霆用英文說了一大通。
洋隊長聽完了陳廉柏的話,立刻皺了皺眉頭,對手下一揮手,命令道:“Uptohisarrest!”
(把他立刻抓捕起來)
幾個手持警棍的巡捕馬上衝上前來。
吳紹霆哼了一聲,指着洋隊長冷冷的說道:“這裡不是租界,你沒有權力抓捕我。你要是敢越界逮捕中國軍官,那就是對我大清國宣戰!”
洋隊長怔了怔,與陳廉柏交頭接耳的說了一陣。之後,他立刻說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有什麼事情,等你到了巡捕房再交代!現在,逮捕他!”
這是洋巡捕慣用的伎倆,以語言不通爲藉口進行越界執法,等中方政府派人來譴責的時候,大不了就以“一場誤會”來當作推詞。
吳紹霆冷冷笑了笑,說道:“是嗎?那好,我英文再告訴你一遍。”接着他便將剛纔的話用英文重新複述了一遍。
洋隊長呆住了,他沒想到這個中國人也會英文,當即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他遲疑了片刻,立刻改口說道:“是我們大英帝國的僱員,也是你們大清政府的官員,你竟然要對他行兇?”
吳紹霆指着周圍的車禍現場,恨恨的說道:“他製造慘案在先,又不思悔改彌補,我身爲大清四品武官,在中國的領土上懲罰肇事者,你管得着嗎?”
洋隊長聳了聳肩膀,說道:“車禍發生在你們的領土上,這事我不管。可是是大英帝國的僱員,我必須保障他的安全。現在,我要帶走,你不許阻擋。”說完,他一揮手,讓衆巡捕護送陳廉柏向租界行去。
“你試試?”吳紹霆怒火攻心,舉槍就要與這些巡捕較上。
這時,先前那熟悉的陌生人趕緊上前,再次拽住了吳紹霆。
洋隊長冷冷的看了吳紹霆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帶着陳廉柏就走了。
吳紹霆回過頭來推開那人,吼道:“你他媽的到底是什麼人?”
那人嘆了一口氣,只好說道:“胡先生讓我來的。你馬上跟我走。”
吳紹霆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了下來。他其實已經認出了這個漢子是誰,正是那天拯救張小雅的晚上,自己躲在山坡上偷看到的革命軍隊長關仁甫。他在關仁甫第一次拉自己的時候,就已經冷靜了下來,之所以還表現的那麼執着,就是要讓關仁甫看到自己是一個滿腔熱血的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