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庭不疾不徐的笑了笑,說道:“張大人,何必這麼緊張!我剛剛接到上面的命令,明兒兄弟就開拔了,可惜手頭上的物資有些緊缺,所以只好先到貴部借一些。好歹兄弟我這次北上是幫你們川軍解綿陽的圍,這點物資也是要得的,張大人你說是不是?”
張衝不是傻子,別說現在獨立營不是來借物資,就算獨立營北上進攻成都那也不是單純爲綿陽解圍,說白了戴勘是看到了利益纔會出兵。他冷冷的哼了一聲,罵道:“借你媽個頭,日他媽這都算借,這天底下可真沒有王法了。看在你明天要開拔的面子上,今天我不把這件事鬧大,叫你的人把東西都放下,趕緊滾蛋,我只當這件事沒發生!”
陳祖庭臉色陰冷,站在他身後的李紹舉上前一步,怒氣十足的說道:“我們大人好好的跟你說,你竟出口傷人!哼,你算哪門子的團長,四川人就這麼沒修養!”
炮兵團團部的軍官聞言大怒,張衝狠狠的瞪了李紹舉一眼,斥道:“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陳營長,你就是這麼帶手下的!”
陳祖庭滿不在乎,吊兒郎當的說道:“我怎麼帶手下是我的事。況且我也覺得我手下說的對啊,張大人高高在上的團長,竟然一點修養都沒有,沒修養就算了,還怕別人說出來嗎?”
炮兵團這些的軍官更是怒火不止,他們在場的人當中軍銜最低的都跟陳祖庭平級,區區一個小營長竟敢用這樣的態度說話。
張衝臉色很難看,他已經看出陳祖庭這次有備而來,對方根本就沒打算空手而歸。他不再說廢話,轉身對自己的副官說道:“發電報給第三混成旅旅部,讓戴旅長給我一個答覆。另外,集合營裡所有人,槍彈荷實,把這些人都給我捆了。”
副官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黔軍這邊看到張衝要動真格的,一個個都有些沉不住氣。雖然炮兵營現在沒有步兵,但炮手也是士兵,只要拿了槍在手,論人數都比得過整個獨立營了。
陳祖庭知道不能等炮兵團把人集合齊全,否則到時候就很亂顫了,他冷笑着對張衝說道:“張大人真是有氣勢,剛纔多有得罪,卑職我在這裡向大人賠個不是。大家都是自己人,成都現在可是戰況緊急,犯不着傷了和氣。”
他說完,又轉過身來對手下命令道:“咱們走。”
黔軍一個個調轉頭,巴不得趁着事情鬧大之前早點離開。
“給我站住!”張衝從背後用命令的口吻喝道。
“張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非要把事情鬧大嗎?”陳祖庭冷着臉回頭問道,他可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早先能沉得住算是不錯了,自己心裡可一點沒把張衝當一回事。
“要走可以,把你們搶的東西給放下。”張衝嚴肅的說道。
黔軍士兵一個個面面相覷,手裡抱着的東西一時覺得沉重了起來,最後他們把目光都停在營長陳祖庭身上,等待着營長的指示。
陳祖庭冷聲說道:“張大人,你就這麼小心眼?咱們兄弟可是去幫綿陽解圍呢!”
張衝似毫不退讓,加重語氣說道:“把東西放下,我不會再說第三遍。”
陳祖庭哼了一聲,翻臉說道:“老子現在就把話挑明瞭,今天老子就是來搶你們炮兵團的東西,我倒要看看你能把老子怎麼樣。”
一句話說出,現場的氣氛立刻發生了變化。黔軍和炮兵團雙方都意識到事態升級,不會再有任何迴旋的餘地。可是誰也不知道事情鬧大之後,該用什麼方式應付接下來的情況,要麼坐等炮兵團士兵過來綁了黔軍,要麼黔軍先發制人,又或者發生更嚴重的衝突。
張衝心中早已憋着一股怒火,他堂堂一箇中校副團長,竟然讓一個營長、連長冒犯威嚴,這傳出去不僅是對自己名譽的損害,更是讓川軍顏面大失。現在陳祖庭撕破臉,正好給了他下手的機會,就算自己現在槍斃了陳祖庭都是有理有據。
想到這裡,他氣沖沖的衝向前,一隻手去拔自己腰帶上的手槍。
“砰”!一聲槍響。
張衝身形搖晃了一下,隨後仰頭摔倒了下來。
陳祖庭先一步拔出了手槍,此時他的槍口正冒着白煙。剛纔的一槍打中了張衝的胸口,厚實的軍服都被涔出了一大片血跡。
炮兵團的衆軍官見到這裡,所有人紛紛動手去拔手槍,陳祖庭竟敢以下犯上,開槍射殺長官的罪名足夠他死一萬次。
“誰敢動,老子打死誰。李紹舉,把他們的槍都下了。”陳祖庭朝着炮兵團衆軍官腳下又開了一槍,然後大聲的呵斥道。
李紹舉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控制,如果黔軍這邊不先發制人,對面那些團部軍官拔出槍來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開槍。他馬上丟掉手裡的東西,拔出了自己手槍對準過去,同時還命令手下們也趕緊擡起槍來。
炮兵團團部的軍官加上廣東參謀官一共才十七、八個人,面對在場的一百多個黔軍士兵,即便他們再憤怒也不敢輕舉妄動。陳祖庭連副團長張衝都敢開槍,更不用說他們這些人了。現在只能期待着營裡的炮兵們趕緊支援過來,否則一點優勢都沒有。
“你們想造反!陳祖庭,你最好趕緊把槍放下”一個團部軍官大聲的抗議道。
“給老子閉嘴,你再叫一聲老子一槍餵了你!”陳祖庭紅着眼睛吼道。
這時,一名廣東參謀官貿然上前,試圖檢查中槍到地的張衝傷勢如何。
陳祖庭甚至沒有警告,直接又開了一槍,正中參謀官的肩膀。
另外幾名廣東參謀官頓時忍不住怒火,爲首的一人大罵道:“叼你老木,你好大的膽子,別以爲你現在佔了便宜,有本事你把我們全部打死,否則這件事肯定沒完。”
陳看]書~就}最]快~祖庭連開三槍,打中兩個高級軍官,雖然有一股怒火支撐着自己,可心中仍然有些發虛。他聽到了那廣東軍官的話,自己肯定不能把這些人都殺死,而這件事現在已經鬧大了,上面遲早會追究下來,尤其是得罪了東南沿海巡閱使的人,必然沒有好果子吃。
遠處傳來了一陣叫喊聲,那是營裡其他的炮兵在領取武器後匆匆趕過來。
李紹舉趕緊拉了陳祖庭一把,勸說道:“營長,快走吧,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陳祖庭當機立斷,命令道:“趕緊過江,都他媽的快點。”
黔軍士兵早就緊張的要命,聽到陳祖庭撤退的命令一個個調頭就跑。有些跑得慢的士兵,不得已之下還把好不容易搶來的東西丟了。
團部軍官這纔敢上前,把中槍的張沖和廣東參謀官扶了起來。參謀官沒有命中要害,傷勢還算撐得住。可是張衝就沒有那麼幸運,如今昏迷不醒,氣息十分衰弱。衆人趕緊找來擔架,把張衝先送到軍醫處搶救。
陳祖庭擔心上面追究,當天下午就命令獨立營收拾好裝備,立刻開拔上路。現在搶了一些炮兵團的物資,可都是一些士官營房的私人物件,除了一挺迫擊炮和兩箱子炮彈之外,甚至連一捆糧草都沒有搞到手。他突然有一種得不償失的感覺,可事已至此後悔無益,先離了宜賓再慢慢打算後路。
不到幾個鐘頭,炮兵團發生的慘案傳遍了整個四川。即便戴勘想要隱瞞消息也無能爲力,炮兵團自己有電報專線,早已經把電報發到各個重要部門的通訊機構了。
正月初六的早上,梧州收到宜賓發來的電報,獲悉貴州第三混成旅獨立營的暴動。
餘際唐在大堂裡衝着黔軍參議官發了一通脾氣,黔軍參議官是劉顯世和王文華的部下,跟戴勘一點關係都算不上,自然不願意吃這個啞巴虧,當場直接跟餘際唐對吵了起來。川軍代表和黔軍代表很快形成兩個對峙,爭執的程度就差沒有動手打架。
何福光到場之後,馬上喝止了雙方的大鬧,把餘際唐和黔軍參議官都叫到內部辦公室,嚴肅的做出了批評。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你們家後花園嗎?這是全中國現在都在關注的地方。你們身爲省代表,不顧你們各自省府的顏面,更不顧我們南方大局的顏面,成何體統!”
“何大人,難道你沒收到宜賓的消息?黔軍獨立營公然搶劫炮兵團,代理副團長張衝被黔軍營長打成重傷,現在生死未卜。一名廣東參謀官也遭到槍擊。一個士兵被打至昏迷,現在還未甦醒。這可是黔軍要造反啊!”餘際唐風風火火的說道,眼睛赤紅,充滿仇恨的盯着一旁黔軍參議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