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放下了手中的手槍,走上前去,他從一個箱子裡面拿起了一錠銀子,翻過來仔細看了一陣。他冷冷的笑了起來,不疾不徐的說道:“光緒三十二年廣東海關署關平銀二十兩。從今年四月開始,二十四鎮軍餉改由關平銀折算。現在這裡一共差不多又五百多兩關平銀,也就是說從四月到十一月,你竟然有五百多兩的俸祿?”
良葵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一些屬官孝敬我的不可以嗎?”
吳紹霆知道不管自己怎麼說,良葵都是有藉口推辭的。不過他並不擔心這一點,現在擺在第一標全體官兵面前的問題就是,他們的軍餉越來越少,但是良葵的資產卻越來越多,而且在良葵的私人財產裡面還有二十四鎮軍餉專用的關平銀。誰會用做了記號的銀子來孝敬上司?除此之外,第一標的軍餉從來都是經過良葵之手,加上現在的證據,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來是誰在剋扣貪污了!
“這些還只是我們找到的,我們沒有找到的只怕還有更多吧。你可以爲自己編造好藉口、理由,但是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第一標上上下下的兄弟們沒有一個人會聽信你的鬼話。”吳紹霆語氣嚴厲的說道,他說完狠狠的將那塊銀錠子摔在了箱子中。
“哼,他們信不信有什麼用?你以爲我會怕你嗎?”良葵輕蔑的說道。
“好,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害怕。給我綁了,把人和箱子全部給我帶到大校場上去。”吳紹霆陰冷的下達了命令。
幾個士兵一擁而上,三下五下就把良葵五花大綁了起來。
良葵還在一個勁的掙扎着,叫喊着。吳紹霆覺得很煩,直接找來一塊布團給塞進了良葵的嘴巴里面。接着,吳紹霆帶着良葵的人還有那些箱子,就這樣從宿舍裡面退了出去,轉而向大校場去了。良葵只穿着一件單衣,十二月的天氣已經有十足涼意了,只凍得他叫苦不出。
吳紹霆一行人剛剛從宿舍大院子裡走出來,還沒走幾步,緊挨着大院子的陸軍衙門裡面就跑出來一批人,雙方正好就撞了一個照面。只見陸軍衙門這邊來的人,爲首的正是將軍秘書官王長齡,後面還跟着何福光以及一些軍法處、軍官處等等部門的官員。
王長齡看到被五花大綁的良葵,臉色一下子就大變了起來,他趕緊喊了道:“吳紹霆,你這是做什麼?你要造反嗎?”
吳紹霆聽到這句話,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了起來:怎麼遇到一個人就說自己要造反,難是這年頭造反太流行了?還是自己長着一臉造反的像呢?不過在他臉上卻是一派正經,不吭不卑的回答了道:“王大人,下官正在執行公務。”
“公務?您北,你這是哪門子的公務?趕緊先把人給我放了。”王長齡怒道。
“王大人,這是我們第一標的事情,不勞您來操心了。”吳紹霆堅持的說道。
王長齡是接到何福光的消息之後才火速趕出來的,所以他知道吳紹霆爲什麼要逮捕良葵。不過對於他來說,貪污腐敗這種現象本來就屬於十分正常的事情,如今哪個官府衙門不貪一點、不腐敗一點?就連他王長齡本人,吃的回扣、收的賄賂也不少呢。
“吳紹霆,我現在很認真的跟你說,你不要把小事給我鬧大了。”王長齡氣呼呼的說道,他越來越覺得吳紹霆這個人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小子從回過以後惹的禍事已經不少了,可偏偏卻一點也不長記性。
“王大人,這是小事嗎?我第一標營級以下幾十個軍官都要辭職抗議了。這是軍心大變,這是軍紀嚴重敗壞!難道因爲一個無能貪官的利益,王大人置廣大官兵於不顧嗎?基層的兄弟們都跑光了,我們二十四鎮還是一支軍隊嗎?”吳紹霆語氣激烈的迴應了道,那態度儼然就是在公開挑戰權威。
王長齡聽到這裡,不由的怔了怔。他萬萬沒料到良葵剋扣貪污軍餉竟然把事情鬧得這麼大?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了,如果幫着良葵,那勢必就真的如同吳紹霆所說的那樣,會鬧出軍心大變的惡果;可是如果任由吳紹霆辦了良葵,到時候將軍大人責怪下來,自己該如何擔待的起?
在他看來,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良葵與將軍同是滿族人,而且良葵還有世襲的爵位。如果良葵只是隨便一個漢官,或者沒有那麼複雜的旗人貴族關係,大不了就廢了他算了。
可事情偏偏就不是這樣。
他跟隨將軍這麼多年,當然很瞭解將軍的脾性。
將軍雖然是一個力圖振興的人物,但歸根結底,力圖振興的目的還是維護滿族政權。現在良葵惹出了這麼大的簍子,負面影響肯定肯定不小,這對將軍維護滿族政權的大業很是中傷,所以將軍一定會想法設法平息這段醜事纔是。
如果吳紹霆不攪合,那最後只要找一個替罪羊就完事了。
可壞就壞在吳紹霆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個愣頭青什麼事都敢做。
一旦吳紹霆把這件事鬧大了,將軍大人無法收場,那後果是什麼樣誰也無法預料。
面對這種左右爲難的境地,王長齡一時竟然啞然失聲,自己到底該怎麼選擇呢?
吳紹霆略略停頓了一會兒,見王長齡沉默不語,於是也不再消耗下去。他冷靜的說道:“王大人,不管後果如何,如今在下已經行動了,那麼就只能走下去。哪怕事後適得其反,那也是在下咎由自取。在下敢作敢當,不會牽連其他任何人。”
他說完,一揮手,拖着支支吾吾呼救不應的良葵繼續向大校場走去了。
王長齡和何福光都有些怔怔的看着吳紹霆,他們兩個人留意到了吳紹霆的最後一句話,也就是說吳紹霆明知這麼做有風險,可是還是做了出來。這意味着什麼?是勇氣,是正直心,是熱血!
“哎,吳大人啊吳大人,這吳大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年輕了一些!”何福光充滿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一邊搖着頭一邊說道。
一旁的王長齡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默然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