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口雄幸很快將與馮國璋會談的內容發回到國內,兩天之後東京收到了這個消息。儘管拿臺灣當作條件換取息事寧人,引起了日本內閣極其強烈的反應,可幾大軍閥派系最不能容忍這種侮辱,哪怕是名義上的降格都不行。可是在場的衆人誰都無法說出一個明確的解決辦法,最衝動的意見仍然是直接與中國開戰,先以朝鮮的兩個師團以及旅順要塞的兵力拖住中國主力軍,哪怕效果再壞,也可以以朝鮮的土地換取時間。等臺灣的兵力順利調集朝鮮,再發動反攻一鼓作氣將中國人打退到山海關。
做爲當初參加臺灣戰爭的主力,薩摩派軍閥的態度最爲激烈,他們這些海軍出身的將領一個個叫囂着激進外交主義,不能再一步一步向中國妥協。
在內閣緊急會議上,代替山本權兵衛出任海軍大臣的東鄉平八郎聲色俱厲的說道:“濱口雄幸應該被撤職,正是因爲他的所謂的溫和中日外交,才導致了我們今天的處境。”
做爲軍閥出身,他一直很反對文治派對日本軍事擴張的掣肘制衡,因此對西園寺公望爲首的民主派人士有非常嚴重的成見,濱口雄幸做爲西園寺公望的得意門生,在今天捅出瞭如此之大的簍子,自己自然要抓住機會給與抨擊。
東鄉平八郎(1848年1月27日-1934年5月30日,即弘化4年12月22日-昭和9年),日本海軍元帥,海軍大將,侯爵,與陸軍的乃木希典並稱日本軍國主義的“軍神”。在對馬海峽海戰中率領日本海軍擊敗俄國海軍,成爲了在近代史上東方黃種人打敗西方白種人的先例,使他得到“東方納爾遜”之譽。東鄉平八郎1848年1月27日生於薩摩藩鹿兒島加治屋町。幼名仲五郎,十五歲元服時改名平八郎實良。其父東鄉吉左衛門熱心於海軍,對東鄉平八郎有很大的影響。
陸軍大臣大山岩雖然與東鄉平八郎同是薩摩派軍閥,不過在日本軍事派系上,軍種之間的分界非常明顯,陸軍與海軍的政治無論在什麼時候基本上都是矛盾的狀態,一方面是爲了爭奪軍費預算,另外一方面是新興兵種對舊式兵種的歧視。在這個時候,大山岩冷冷的瞥了一眼東鄉平八郎,淡漠的說道:“實良君,在這個時候我們豈能推卸責任?當初要不是濱口的努力,《二十一條》的事情早就被英國人揪住辮子不放了。不管怎麼說,要說立刻開戰的話,我們的勝算不能說沒有,但是會承擔更多的風險!”
以樞密院顧問身份參加這次內閣會議的山本權兵衛,在聽見大山岩針對自己的門生,不禁皺了皺眉頭。不過他才因爲兩年前發生的“西門子事件”而倒臺,時隔兩年之後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內閣參與政事,自然要學會更圓滑以及更顧全大局。再者,他是薩摩派的領袖,與大山岩即便是軍種不和,也要估計軍閥派系的團結,於是不疾不徐的說道:“大山君,我們大日本帝國軍人的榮譽,若是連我們自己都要質疑的話,那外人還會如何看待我們?當然,我不是有什麼偏見,只是這次面臨的問題非常嚴峻,對於外務省策劃的行刺吳紹霆的行動缺乏周全考慮,這件事值得我們反省,可決不能因爲這次行動而加劇我們日本國的壓力。”
朝鮮總督兼外務省大臣寺內正毅瞥了一眼山本權兵衛,總覺得對方是在隱晦的把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他確實授權中村明浩執行刺殺行動,但行動失敗是每個人都不願意看到的,中日矛盾早已經從水下浮出水面,這剩下最後一層窗戶紙,爲了鞏固亞洲唯一列強的地位,同時遏制正在迅速崛起的競爭對手中國,不擇手段是唯一的行事準則。
山本權兵衛沒有在乎寺內正毅的臉色,接着又說道:“我認爲,我們大日本帝國經歷了青島戰爭的失敗,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軍事實力是弱於中國的。有一點我們必須肯定,那就是中國到目前爲止仍然是一個貧窮的農業國家,他們的民族也極其缺乏凝聚力。吳紹霆現在的聲望和威信,完全取決於青島戰爭這一場意外的勝利。”
內閣首相大隈重信環顧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了山縣有朋身上,他恭敬的請示道:“山縣君,您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會議室裡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轉移到了山縣有朋身上。
山縣有朋仿若一尊佛像,表情與身體都是巋然不動的樣子,在緩緩的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鬍鬚之後,他才平靜的開口說道:“我想聽一聽參謀本部對日中決戰的評估。”
大山岩轉向與自己僅隔一座的上原勇作,問道:“參謀本部最近的預計是什麼樣?”
上原勇作嘆了一口氣,沉着聲音說道:“如果現在立刻向中國宣戰的話,我們估測以中國軍隊的戰鬥力以及他們的戰前準備,最壞的可能會將戰線一度推移到漢城以南。也就是說,我們將承受一半朝鮮的失地,來換取拖延得來的時間。之後我們還要承擔軍隊士氣、物資損耗以及朝鮮本土各方面矛盾的壓力,即便能夠在後期爆發式的扳回局面,但整個戰爭會拖延到四個月之後。”
東鄉平八郎問道:“四個月之後?是我們打敗中國嗎?”
上原勇作搖了搖頭,嘆息不止的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可以在四個月之後重新將戰線推回到中朝邊境,然後再進行最後的決戰。”
聽到這裡,整個會場都陷入了一片驚詫的議論之中,四個月的時間只能把戰局扳回到起始點的狀態,而且還需要是在一切都順利的情況下,這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在日本當局的各派系政客看來,對比長達十六個月之久的日俄戰爭來說,日本不可能在中國身上消耗四個月的時間,並且在這個之後還有未知多少時日的正式大戰。
“這不行,這絕對不行。爲什麼陸軍的效率會如此讓人失望?”
“這不是陸軍效率不效率的問題,這是戰前準備充分不充分的問題!”
“請不要把什麼責任都推卸在陸軍上面,有本事你把軍艦開上岸來協助我們作戰!”
一些情緒激動的官僚忍不住互相指責起來。
這時,山縣有朋態度篤定的發出了聲音,他向上原勇作問道:“如果我們做好戰前準備,那麼這場決戰的發展會是什麼樣?”
衆人很快安靜了下來,等待着上原勇作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