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陰謀,那麼就不能讓別人知道這是陰謀。
趙北的如意算盤是策動一場歐洲戰爭,但是同時,他又不願意爲這場歐洲戰爭中無法佔據道義制高點的一方進行背書,換言之,他不會與德國或者是意大利謀求一個軍事同盟,德國、意大利、日本可以像“歷史上”那樣組建一個軸心國集團,但是中國絕對不會參加這個集團。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中國不願意組建一個所謂的“四國軸心”,那麼,德國、意大利、日本又憑什麼給中國充當炮灰呢?沒錯,這三個國家都有向外擴張的慾望,而且這個慾望還非常的強烈,但是以目前的歐洲局勢來看,趙北很難保證這三個國家尤其是德國會有立即動手的想法。
如果德國不立即動手的話,那麼這場中英戰爭中國將會付出更大的代價,所以,趙北希望立即製造出一場歐洲戰爭,減輕中國的軍事壓力,同時儘快開始接收英國和法國在亞洲的殖民遺產。
怎樣才能將德國和意大利立即推進戰爭的旋渦中去呢?
趙北對此費盡思量,正發愁時,意大利外交部長齊亞諾的到訪讓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而這個想法頗有些逆向思維的意思,那就是:假如德國和意大利不肯立即動手挑起戰爭,那麼,爲什麼不想辦法讓英國、法國、蘇聯先動手呢?至少讓這三個國家表示出對德國和意大利的強烈“敵意”,從而刺激德國和意大利的神經,逼它們先下手爲強。
乍看之下,趙北的這個逆向思維似乎有些一相情願,拋開蘇聯不說,單說英國政府和法國,這兩國政府與納粹德國和法西斯意大利在組織結構和國家政體上截然不同,英國和法國都是真正的憲政國家,這兩個國家要想對外發動戰爭,必須通過民意機關,比如說議院、國會,如果議員中的多數人不願意打仗的話,那麼英國政府和法國政府顯然不可能進行一場對外的全面戰爭,在這一點上,英法兩國政府面臨的困境與美國政府比較相似。
問題也正是在這裡,經過二十年前那場歐洲戰爭的洗禮之後,英國和法國都面臨着一個相同的民意,那就是反戰思潮強烈,尤其是法國,在歐戰中不僅承受了慘重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而且在戰後也一直沒有真正恢復元氣,尤其是法國的人口,從十九世紀末開始就一直處於“平衡”之中,而且這還是建立在有大批外國移民補充的前提之下所取得的“平衡”,實際上法國的本土人口是呈下降趨勢的,這樣就帶來一個嚴重問題,法國軍隊尤其是陸軍兵源不足,無法再進行一場類似於歐戰那樣的全面戰爭,於是,法國政府開始修建馬齊諾防線的舉動也就可以理解了,法國政府試圖用技術優勢彌補人口劣勢。
與此局面相應的是,英國政府、法國政府都在對德國的外交政策上採取了“綏靖主義”,德國進一步,英法兩國就退一步,這既是兩國國力衰退的無奈,但是未必就不是考慮到兩國國民反戰情緒的緣故,在選票決定政客前途的國家裡,民意對於戰爭如何開始起着決定性的作用。
在這種歐洲局勢之下,英國和法國怎麼可能成爲促使德國或者意大利去急切的點燃這隻歐洲全面戰爭火藥桶的導火線呢?
答案就是尋找英國和法國的“戰略興奮點”,並對其進行“刺激”,而且這個“興奮點”是可以人爲製造出來的,而趙北已經決定將意大利作爲這個“戰略興奮點”去刺激英國和法國的神經,使兩國對意大利表現出更強烈的“主動”。
此次意大利外交部長齊亞諾秘密訪華,爲趙北帶來了一封意大利“領袖”墨索里尼的親筆信,那封信本身倒是沒什麼特別的,不過就是“國際**同志”之間的互相吹捧以及自我誇耀,但是趙北卻決定利用一下墨索里尼的這種自負,將其變爲一個可以用來刺激英國和法國的“戰略興奮點”。
不過在刺激之前,趙北是需要試探一下意大利政府目前的立場的,齊亞諾雖然不是堅定的主戰派,但是他畢竟是墨索里尼的全權代表,出訪之前他也肯定得到過墨索里尼的指示,應該很清楚那位意大利“領袖”現在的理想以及妄想是什麼,也正因此,當齊亞諾拐彎抹角的提起“四國結盟”問題的時候,趙北卻是答非所問的將話題扯到了“四國結盟”一旦實現是否會引起一場世界戰爭的方面,對此,齊亞諾倒是表現得非常鎮定,顯然,墨索里尼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總統先生,您擔心中日德意結盟會引起一場世界大戰?這種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但是面對英法蘇三國《倫敦共同防禦條約》的挑釁,我們的退讓只會換來敵人的猖狂。如果說一場世界大戰不可避免的話,那麼或許,這場戰爭現在已經悄然拉開了帷幕,面對敵人的挑釁,我們爲什麼不能正面反擊呢?”
齊亞諾一口一句“我們”,被翻譯非常熱情的翻譯出來,這讓陪坐一邊的顧維鈞渾身不自在,作爲外務總長,他曾經多次出訪意大利,他很清楚意大利法西斯是個什麼玩意,他也堅持認爲,中國應該遠離意大利這個“歐洲政治的怪物”,雖然趙北確實也是一個政治上的強勢人物,獨斷專行,可是畢竟他頭上還有一個“保衛憲政”的光環在閃閃發光,有這個光環在,那位依靠政變起家的意大利“領袖”那是拍馬也追不上的,在這種情況之下,與意大利接近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顧維鈞以前與趙北談到過歐洲的局勢,他同意趙北的看法,照德國現在的這種擴張勢頭髮展下去,歐洲遲早還有一場全面戰爭,而且中國確實也需要這場歐洲戰爭爲本國贏得戰略機遇,這樣看來,現在確實也有必要加強與意大利的聯繫和交往,以便到時候能夠使這場即將到來的歐洲全面戰爭持續的時間更長一些,就像上次歐戰一樣,用歐洲的血擦亮中國的軍靴。
雖然還是有必要支持意大利,但是顧維鈞同時也認爲,中國與意大利並不是天然盟友,相反,在中國的崛起道路上,法西斯意大利是必須一腳踢飛的,這個道理與納粹德國必須被一腳踢飛相同,因爲法西斯意大利和納粹德國都是建立在極端民族主義之上而且排他性極強的軍國主義國家,如果叫這些國家控制了歐洲,對於中國的國際環境不是什麼好消息。
因此,當聽到齊亞諾滿口“我們”的時候,顧維鈞忍不住擰了擰眉頭,他的這個小動作被趙北看在眼裡。
“顧總長,對於四國結盟的事情,你有什麼看法?”趙北適時將皮球踢給了顧維鈞,問了一聲。
顧維鈞遲疑片刻,說道:“目前歐洲形勢不穩,亞洲已經出現戰爭局面,這個時候,談論四國結盟非常不合時宜,會嚴重刺激英國、蘇聯,使其狗急跳牆,另外,我國國會也未必會批准與外國締結軍事同盟條約,自從巴黎和會以來,我國政府奉行的基本外交準則就是‘中立原則’,這個原則現在已深入人心,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這話說得非常合理,讓趙北很滿意。
“顧總長所說很有道理,結盟的事情,是繞不開國會的。而以目前國會議員的立場來看,意大利政府在西班牙內戰中的做法實際上影響了貴國在我國國民中的形象,要知道,我國是共和國家,而且實行憲政,這一點,與西班牙共和派政府的宣傳是契合的,我國國民又一向有鋤強扶弱的心理,因此,如果現在我向國會申請與意大利結盟的話,恐怕會碰壁,並進而導致我個人威望遭到削弱。”
趙北點了點頭,一番道理講出來,也是振振有辭。
見趙北附和自己的看法,顧維鈞突然回過味來,難怪總統今天特意將他叫到西山宅廬“赴宴”,原來是來叫他幫腔的,這外交方面的原則問題,還是外務總長最有發言權,而且國會的作用也再次體現出來,事實再一次證明,就算是橡皮圖章也是有實際用途的,除了可以忽悠國民之外,還可以用來忽悠外國人,難怪總統一直保留着那個千人規模的國會呢。
但是在座的各國使節哪一個不是經驗豐富的政客?總統和外務總長說的這是場面話,齊亞諾對他們的表態其實是持懷疑立場的,“遠東狂人”可不是叫着玩的,意大利現在不是也有議會麼?可是那又如何呢?還不是墨索里尼一人說了算?連國王也得聽“領袖”的。
“總統先生個人的看法呢?在您看來,四國結盟是否現實呢?”
齊亞諾不愧是外交行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本來他還想將蘇聯問題擱到桌面上的,但是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先不提蘇聯問題,畢竟,現在的中國正在全力以赴的對付英國。
“非常現實,但是難度不小,牽一髮而動全身,四國結盟之後,美國是否會拋棄現在的中立立場,這也是一個變數。”
趙北打了番太極,這番話倒是也提醒了在座的各國外交官,必須將美國政府的立場考慮進去。
或許是怕嚇住了意大利的這位外交部長先生,趙北亮出了美國牌之後,立刻又說了番話,而這番話就是他對英法“意大利興奮點”的真正試探。
“伯爵先生,如果想讓我國的國會議員增強對意大利的好感,並進而同意兩國締結軍事同盟條約,我建議,意大利政府不如先做出些姿態,比如說在意大利控制下的索馬里地區向中國出借一個港口作爲海軍基地,現在中國與英國陷入戰爭,中國海軍需要一個能夠控制紅海和蘇伊士運河的海軍基地,空軍也有相同的需求,而在我個人看來,位於‘非洲之角’的索馬里顯然非常適合充當這個軍事基地的角色,這個地區面朝印度洋和亞丁灣,防禦和攻擊都非常有利,如果意大利政府願意在索馬里地區出借一座港口給中國政府的話,我想,中國國會和國民一定會對意大利另眼相看,同時改變因爲西班牙內戰而對意大利政府產生的不信任情緒。”
此言一出,在座衆人均感詫異。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