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那蒙了一層沙塵的車窗玻璃向街道上望去,可以看見魚貫而行的軍用載重卡車,而且還可以聽見從天空中傳來的軍用飛機的發動機轟鳴聲,現在的這座城市基本上已經成了一座大兵營,從伊拉克、敘利亞方向集結過來的陸軍部隊正在陸續通過這座城市向西開進,一些部隊需要在當地休整,而已經休整完畢的部隊則已踏上了新的征程,約旦河西岸就是他們的目的地,而那裡的戰鬥也正在接近尾聲。
這裡就是安曼,外約旦的政治中心,也是經濟中心,戰爭剛剛過去,城裡的商業氣氛還沒有恢復,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多半都是軍人,而且還是以東方面孔居多,偶爾出現那麼幾位相貌接近當地人的軍人,卻也都是來自中亞地區的輔助部隊軍人,他們也歸“亞細亞解放陣線”領導,但是實際上,指揮他們作戰的是中國國防軍中東戰區司令部。
坐在轎車裡,施肇基有些感慨,以前他也來過安曼,對這座城市的印象很模糊,唯一記憶深刻的就是在當地的那些飯店、旅館出入的英國軍官和英國士兵,雖然外約旦被英國宣佈爲“獨立主權”國家,但是實際上,英國在這裡駐紮了相當多的部隊,而且自從中英戰爭爆發之後,英國更是加強了對當地的軍事控制,直到中國陸軍掃蕩過來,那些英國駐軍才一溜煙的逃去了巴勒斯坦和埃及,當地的阿拉伯人,無論是王公還是平民,都對這種局面感到困惑,一位逃到土耳其躲避戰亂的當地部落首領曾詢問過施肇基,中國以後會不會也在安曼駐軍呢?
施肇基當時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告訴那位酋長,中國軍隊是解放者,不是殖民者,與英國軍隊是兩個概念,之所以這麼摸棱兩可的回答,原因也很簡單,因爲施肇基也不太清楚中樞政府到底會怎麼安排戰後的中東駐軍問題,作爲一個大國,一個準備逐鹿世界的大國,中國不可能不在中東這種敏感地區駐紮重兵,這既是爲了維護國家利益,也是爲了保護當地的盟友,所以,中國中樞政府肯定會在中東地區駐紮軍隊,設立軍事基地,但是到底會不會在外約旦駐軍?這個問題,卻不是施肇基能夠回答的了,不過,既然現在來到了安曼,即將面見總統,那麼,不妨就問一問總統的意見,至少心裡有個底,以後再跟當地酋長打交道的時候就可以準確的選擇措辭。
從海法一路坐飛機飛到安曼,這距離雖然不算太遠,可是也不算近,施肇基不太喜歡坐那種“鷸”式聯絡機,那是給軍官坐的,不是給外交官坐的,平時施肇基坐飛機,那都是坐得旅客機,平穩舒適,不像聯絡機這麼顛簸,而且發動機的噪音讓人無法忍受,直到現在,下了飛機已經有幾分鐘了,施肇基的耳朵裡還在“嗡嗡”的響,而且這輛轎車也顛簸得厲害,這讓他想起了飛機上的感覺,這安曼的公路原本還是不錯的,可是最近幾天中國陸軍的裝甲部隊卻將這條連接安曼與巴勒斯坦地區的公路給徹底變了個樣,想不顛都不行。
這麼感慨着國力的巨大變化,很快,施肇基發現轎車停了下來,再向車窗外頭望去,已可以看見崗哨,總統行轅就在前頭,轎車正在接受哨兵的檢查,施肇基也不得不出示了他的證件,然後,才被哨兵放行,跟着一輛前導車進了總統行轅。
總統行轅設在當地一家進出口商的豪宅裡,附帶着一座很漂亮的花園,而此刻,中國總統xians正在那座花園裡接見一位外國客人,按說這種情況之下,施肇基應該耐心的等上片刻的,但是讓他奇怪的是,他一趕到,總統就叫他過去見見那位外國客人。
等施肇基走進花園,在歐式風格很濃的草坪上見到那位正與總統xians親切交談的外國客人時,才明白爲什麼總統要叫他過來,因爲這個外國客人是施肇基的老熟人,正是德意志第三帝國的副元首魯道夫.赫斯,他是坐飛機由東南歐、土耳其轉道趕到安曼的,按照與中方協商好的訪問計劃,他本來打算去北京,但是飛機到土耳其之後,纔得到德國政府通知,得知趙北不在北京,而在安曼,於是就立即追了過來。
這個魯道夫.赫斯可不是尋常的德國政客,他實際上是納粹德國的第三號人物,按照納粹黨的安排,他是納粹德國元首阿道夫.希特勒的接替人之一,接替次序僅次於二號人物赫爾曼.戈林,是希特勒最早的追隨者之一,也是希特勒最信任的親信之一。
當年在柏林擔任駐德大使的時候,施肇基就與赫斯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施肇基是奉了中樞命令,而赫斯是否也是因爲奉了德國政府的命令卻不太好說,因爲根據施肇基的判斷,這個魯道夫.赫斯的精神好象有些問題,一些常人不會去琢磨的事情他往往會非常認真、非常嚴肅的去琢磨,直至將想法付諸行動,在施肇基看來,這個人要麼是個瘋子,要麼是個敢想敢幹的實幹主義者,這種人的行爲很難以常理猜度,很難說他與施肇基接近是否真的像他自己宣稱的那樣是爲了“團結同樣高等的中國人”。
看到施肇基出現,赫斯也有些驚訝,很快就站起身,主動向施肇基打招呼,並熱情的邀請施肇基加入他與中國總統xians正在進行的這場談話,而談話的議題也是讓施肇基有些驚訝的,因爲赫斯xians的提議是,德國、英國、中國簽訂一份同盟條約,德國、中國承認英國對埃及、蘇丹等非洲殖民地的佔領,而英國則承認德國、中國分別在歐洲、亞洲的“行動自由”,根據赫斯的介紹,這個提議是他在飛機上琢磨出來的,倒不是德國政府的意思。
說句實話,施肇基對赫斯的這個提議非常的不以爲然,不過總統xians顯然不這麼看,而是饒有興味的請這位德意志第三帝國的副元首閣下繼續滔滔不絕的發表他的高見。
既然總統不反對,那麼施肇基也只能硬着頭皮聽下去,雖然他也堅持認爲,赫斯的這個建議根本就不可行,英國政府不可能接受他的這個建議的,這不是英國的首相或者是政府可以決定的,這取決於英國的國家利益和國家戰略,如果失去了歐洲,英國就什麼也不是了,保留非洲殖民地又有多大的意義呢?而現在,英國國內民衆情緒高漲,即使迫於選民的壓力,英國政府恐怕也會將戰爭繼續下去,何況還有一個美國站在英國身後呢。
施肇基當然不太清楚英國外交大臣已經通過土耳其政府向中國方面轉達了停戰的意思,所以他也就無法理解爲什麼趙北現在對赫斯的這個提議如此感興趣了。
不過感興趣歸感興趣,趙北可從來也不打算跟納粹結盟,納粹德國只是他手裡的一顆棋子,隨時都可以犧牲的棋子,趙北真正感興趣的其實是赫斯這個人。
魯道夫.赫斯可是“歷史上”的大人物,他的出名倒不是這個德國副元首的身份,而是一次著名的“迷航”事件,那是在“歷史上”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初期,德國軍方按照元首希特勒的命令制訂了一份入侵蘇聯的“巴巴羅薩方案”,準備進攻蘇聯,但是當時,對英國的戰爭尚未結束,德國有可能兩線作戰,對此局面,赫斯非常擔憂,他反對在對英國的戰爭結束之前入侵蘇聯,但是他的意見沒有被接受,當時的情況是,德國如果不立即入侵蘇聯,就無法達到速戰速決的目的,而德國的國力和戰略物資儲備也支撐不起長期戰爭,所以,希特勒堅持立即發起“巴巴羅薩”行動。
一種強烈的“使命感”使赫斯意識到,如果不能儘快結束對英國的戰爭的話,德國將輸掉這場戰爭,所以,他決定代表納粹德國主動去與英國政府磋商停戰問題,而他的這個決定卻沒有告訴任何人,希特勒不知道,赫斯的家人也不知道,知道這個行動計劃的只有赫斯自己,而爲了完成這個“偉大的使命”,赫斯也進行了準備,由於他會駕駛飛機,因此他想辦法以練習飛行的名義弄到了一架軍用飛機,並對其進行了改裝,以增加航程,然後,在留下一封給希特勒的私人信件之後,就駕駛飛機離開了德國,直飛英國,並在一座英國兵營附近跳傘着陸,然後就被一名農夫發現,並被農夫送進了英國兵營,沒費多少周折,赫斯就見到了他想見的人,英國的漢密爾敦公爵,並將他的來意告訴了公爵,隨後,英國政府就知道了赫斯在英國降落的消息。
得知赫斯私自去英國進行“和談”,納粹德國元首希特勒非常惱火,但是木已成舟,他也想看看英國政府的反應,但是出乎希特勒預料的是,英國政府對赫斯的抵達表現得非常低調,只是承認了赫斯被捕的消息,但是沒有向任何人透露赫斯與英國政府的談話內容,事實已經很清楚了,英國不會與德國媾和,於是,希特勒立即下令開動德國的宣傳機器,聲稱,赫斯副元首因爲“神經錯亂”駕駛飛機“迷航”英國,他去英國完全是意外,沒有任何政治目的。
於是,魯道夫.赫斯的“使命感”使他成爲了世界近代史上最著名的一名戰俘,而趙北作爲一名僞軍事迷,對於這個人的經歷也是有所瞭解,也正因此,他對此人非常感興趣,想弄明白他是否真是“神經錯亂”。
很難說魯道夫.赫斯是不是瘋子,他的言談舉止都沒有神經錯亂的跡象,分析起來有條有理,雖然或多或少有些激動,但是可以看出,他的智商與正常人沒有多大區別,不過就是想象力太豐富了些,而且似乎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讓他認爲他是德國人民的救星。
看到赫斯的表現,趙北突然聯想到了他自己,他也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但是他與赫斯最大的區別在於,他能夠掌握未來的發展趨勢,而赫斯只能掌握住他頭腦中的想象,而正是這種區別造成了“神經錯亂”與“亞洲英雄”之間的強烈反差。
確實,現在的亞洲各國輿論已普遍承認,趙北就是全亞洲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