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弄到納粹德國原子能研究計劃的相關情報,Q先生曾蒐集過大量德國原子物理學家的資料,尤其是那些最有可能被納粹利用發展原子能武器的科學家,而海森堡因爲其身份背景也一直是Q先生關注的重點目標。
海森堡是個科學家,他對政治的興趣並不大,他最關心的是能否在他已取得的科學理論成果的基礎之上再進一步,並最終成爲牛頓那樣名垂青史的科學巨人,所以,德國由誰掌權對海森堡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掌握德國政權的人或者勢力能否給他創造科學成就的機會,換句話說,如果納粹支持他搞原子能研究,那麼他就不反對納粹的統治,至少表面上看他絕對不會站到納粹政權的對立面去。
湊巧的是,納粹偏偏對海森堡也非常感興趣,雖然納粹這個組織的宗教色彩和神秘色彩很重,但是這並不妨礙納粹重視一切可以強大納粹戰爭機器的科學技術和基礎研究,而原子能正是納粹比較感興趣的研究方向之一,自從歐洲物理學界在理論上證實了原子核所具有的驚人能量之後,納粹就決定組織一些原子物理學家,研究原子能的開發問題,不過一開始,納粹倒不是想製造原子彈,而是打算將原子能利用到海軍艦艇上去,爲德國海軍的遠洋襲擊艦提供強大的動力和持久的續航力,一旦擁有了原子能量,德國海軍的遠洋襲擊艦就不必頻繁的補充燃料了,也不需要海外基地了,裝載着足夠彈藥和補給的德國軍艦可以隨意的往來於印度洋和大西洋,襲擊敵國軍艦、商船。
不過,到了1943年底,納粹突然改變了研究方向,命令原子能研究小組立即下馬相關的“原子能船用發動機”項目,轉而研究原子彈,因爲根據從美國、蘇聯得到的“相當可靠的情報”,不僅美國正在進行原子彈的研究計劃,就連中國也在進行類似的武器開發計劃,這使納粹深感不安,因爲他們非常清楚,由於納粹政權的極端種族主義政策,歐洲的許多頂尖物理學家和科學家都移民到了美國,如果他們都已被美國政府納入了原子彈發展項目的話,那麼,美國很有可能加快原子彈的研究進度,而這對納粹的威脅是顯而易見的。
同時,來自中國的潛在威脅也不可忽視,畢竟,海森堡的同窗中也有一批中國留學生,他們與海森堡一樣,都曾爲歐洲原子物理學的大師級人物尼爾斯.玻爾工作,甚至是玻爾的助手,更爲重要的是,根據海森堡透露的相關信息來分析,納粹認爲,中國人很可能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注意到了玻爾的重要價值,因爲玻爾建立核物理實驗室的經費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中國“某個公司”的贊助,就像美國的洛克菲勒財團資助玻爾一樣,納粹認爲,這裡頭有貓膩,玻爾對海森堡講的中國的“某個公司”很可能就是中國政府。
正是在這種背景之下,納粹德國啓動了原子彈研究計劃,而且指定海森堡爲該項目負責人,而希姆萊作爲海森堡的直接上級爲德國統帥部負責,幫助海森堡排除原子彈研究計劃中的一切障礙,從材料的蒐集到人員的組織,都由希姆萊這個黨衛軍頭子主持,而海森堡的主要任務就是全力以赴完成德國核能項目的鏈式反應。
以上情況,有的Q先生已經瞭解,但是有的他還沒有了解,不過他確實知道德國已經啓動了原子能研究計劃,而且,面前的這個海森堡很可能正是德國原子能研究計劃的主持人。
所以,一見面,Q先生就對海森堡奉承了一番,而且對方顯然也非常享受這種奉承,這使Q先生立刻把握住了海森堡性格中的弱點,這個人,對於名譽非常重視,這也可以理解,他畢竟是一個科學家,而科學家往往追求的就是名垂青史,享受全世界的仰慕目光。
不過享受奉承是一回事,這並不代表海森堡是一個書呆子,實際上他很聰明,手段也非常靈活,一件事或許可以證明海森堡的手段靈活:在現在的德國,許多科學家否認量子物理學的地位,他們堅持認爲建立在牛頓經典力學基礎上的物理學纔是真正的物理學,而量子物理學只不過是“猶太物理學”,是僞科學,這種論調在德國學術界和政界都很有市場,連希特勒也對此非常欣賞,這就給海森堡的原子能物理學研究製造了一個很大的障礙,畢竟,他的研究就是建立在量子物理學基礎上的,否認量子物理學,將給海森堡的原子能研究造成直接的困擾,必須予以清除,而單靠海森堡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所以他並沒有單槍匹馬衝向風車,而是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希姆萊,並利用希姆萊的行政命令基本上掃清了阻擋他腳步的障礙,這就可以看出海森堡的靈活手段,他並不介意利用權力的幫助達到目的,與那些書呆子完全不同。
於是,在享受完了Q先生的奉承之後,海森堡向這位東方面孔的“納粹運動同情分子”問了一個希姆萊也一直非常感興趣的問題。
“Q先生,您到底是中國人還是緬甸人?我曾聽人說過,當年,您是一名來自中國的茶葉商人。”
海森堡的這個問題其實以前也有人問過,所以Q先生一點也不詫異,他只是淡淡一笑,給出了回答。
“從國籍來講,我現在不僅是中國人,而且也是蘭芳公民、印度公民、巴勒斯坦公民、也門公民、緬甸公民、越南公民,請不必奇怪,現在亞洲聯盟的多數正式成員國互相承認雙重國籍,而我是一名商人,擁有更多國籍往往意味着可以享受更多的便利,所以,請不要問我現在是不是中國人或者緬甸人,因爲這個問題我也回答不上來,其實,你可以把我看作一個旅居歐洲的亞洲人。”
“那麼,您對目前歐洲的新秩序是怎樣看的呢?有人說,現在的歐洲死氣沉沉,即將回到中世紀,對此,您是什麼看法呢?”
海森堡並沒有就此放棄,他繼續追問,這使Q先生進一步瞭解了他的性格,這個德國物理學家不好對付,想在他身上尋找任務突破口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不過即使這樣,Q先生還是決定試一試,至少調查清楚納粹的原子能研究進展到哪一步了,而這也正是中國政府目前最爲關心的情報。
“我們中國有句古老的諺語,治重病下猛藥,歐洲已經病入膏肓,也只有依靠鐵的紀律和無情的懲戒措施才能治好歐洲的重病,所謂‘病樹前頭萬木春’,不要只將眼光放在現在,應該看得遠一些,雖然現在的歐洲,生活必需品的供應有些緊張,娛樂方式也比較單調,但是,一旦美國屈服,那麼歐洲將立即充滿勃勃生機,舊歐洲將被徹底扔進垃圾桶,新歐洲將以全新的面貌屹立在世界的中心,並且領導世界走向輝煌的未來”
這些畫餅充飢的話Q先生是信手拈來,說的時候是眼不眨色不變,而且看上去對這種未來的新歐洲秩序充滿了憧憬與敬意,不由別人不信他那堅定的納粹主義立場。
可是海森堡仍然不打算就此罷手,他又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看到您,Q先生,我就想起了我當年曾經的同事,他們也都是研究原子物理學的天才,曾經與我一同在哥本哈根的理論物理研究所爲玻爾先生做助手,其中有兩位讓我至今印象深刻,他們是一對夫妻搭檔,男的叫何平,女的叫袁紫,他們與我的私交還是很不錯的,但是遺憾的是,自從他們回國之後,我就與他們失去了一切聯繫,我曾寫過信去中國,但是信卻被打了回來,根據信封上的郵戳來看,他們應該是搬走了,我不知道他們現在的住址,Q先生既然也擁有中國國籍,而且是國際進出口商,那麼應該可以比我更容易尋找兩位原子物理學家,我希望Q先生能夠幫我尋找一下何平先生與袁紫女士現在的下落,我非常希望與他們討論一下我最近在原子物理理論上的一些突破性發現。”
海森堡的這段話讓Q先生頓時警惕起來,雖然他並不清楚何平與袁紫現在正在中國從事什麼工作,但是他確實是知道這兩個原子物理學家的,他懷疑,海森堡這段話可能是在試探,或許是納粹通過他試探一下中國目前的原子能研究進展情況,當然,也不排除海森堡真是想向同行炫耀一下他最近在原子能研究上取得的成績,畢竟,海森堡是一個不甘居於人下的科學家,就連他的導師玻爾只怕也早已被他視爲競爭對手了。
“好的,我會立刻吩咐手下人去辦這件事的,如果有了何平與袁紫的消息,我一定立刻通知你,不過我需要你的聯繫地址或者聯繫電話。”Q先生將計就計,先探探對方的住址。
“沒問題,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住址和辦公室電話,你隨時可以聯繫我,而且聯繫起來非常方便,我的寓所有管家,而辦公室也有人全天值班。”海森堡拿出名片,遞給了Q先生。
就在海森堡和Q先生說話的工夫,站在一旁的希姆萊一直在仔細的觀察Q先生的神色,但是什麼異常神色都沒有看見,Q先生的言談舉止都很正常,與海森堡一樣正常,與戈培爾的懷疑不太符合,很難相信Q先生是國際間諜,畢竟,連納粹元首希特勒也曾對希姆萊親口講過,當年如果沒有Q先生的鼓勵和資助的話,納粹黨很可能與混亂時代的那些小黨派一樣在政界曇花一現,並最終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甚至濺不起一點水花,所以,元首曾經下過命令,禁止部下去“騷擾”Q先生的安寧,不過出於謹慎,戈培爾還是向希姆萊借來了一名忠誠可靠的黨衛軍司機,爲Q先生開車,以此監視這個來歷古怪的東方商人。
到現在爲止,希姆萊和戈培爾都沒有接到過任何可疑的報告,看上去,Q先生或許真是一位對納粹運動充滿同情同時也是對超人哲學很信仰的人,他資助納粹並沒有什麼國際陰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