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鏘的軍樂聲中,一艘蒸汽客船緩緩的靠上了碼頭,船尾飄揚着一面嶄新的五色旗,這是共和中華臨時政府制憲委員會確定的國旗,五色象徵着五族共和。
現在共和臨時政府已經成立,列強雖然尚未對這個共和政府予以正式的外交承認,但各國在華租界已解除了“中立”狀態,到漢口的華洋商船漸漸的增多了,中斷已久的中外貿易逐漸升溫。
鍋爐中殘存的那點蒸汽被釋放出來,一聲長長的汽笛之後,這艘蒸汽客船拋下了船錨,那艘將它推到碼頭的小拖輪“吭哧吭哧”的退了下去,客船上的水手將手裡的纜繩用力扔了出去,被棧橋上的工友接住,牢牢的拴在了碼頭上。
船上伸出一個兩人寬的跳板,搭在了棧橋上,護攔打開了,早已迫不及待聚集在出口的乘客紛紛擁上跳板,好奇的四下打量,聽着那鏗鏘的軍樂聲,多少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船上載着什麼大人物,竟會在碼頭上擺下這麼大的陣勢。
軍樂隊身穿灰色軍裝,頭戴船形軟帽,這種軍帽在中國極爲罕見,一看就知道,他們都是中華革命共和軍的士兵,而立在他們身後的那面鐵血軍旗,更是印證了他們的身份。兩個身穿軍官服的軍官站在軍樂隊旁,手舉望遠鏡,在那近在咫尺的船幫上瞄來瞄去。
一個頭戴禮帽、身穿洋裝的青年人走上跳板,看見碼頭上的陣勢,也是微微一怔,但腳步沒停,繼續向碼頭走去,並好整以暇地整了整洋裝,手裡提着的那個手提包塞得鼓鼓囊囊,似乎是裝滿了東西。
不等這個年輕人走下跳板,那兩個原本站在軍樂隊旁的軍官就走了上來,站在跳板兩邊,伸出手去,與那青年握手寒暄。
“百里,可算把你等回來了。”一個軍官笑着說道,擡起手指了指站在跳板另一邊的軍官,說道:“這位就是共和軍總司令趙振華。”
“總司令好。”
戴禮帽地青年伸出手與總司令握了握手。隨後做着自我介紹:“鄙人蔣方震。字百里。號寧。浙江海寧人氏。曾在日本士官學校深造。學得是步科。”
“幸會。幸會。前些日子聽說你在德國考察軍事。我還以爲你暫時不會回國呢。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前幾天蔡松坡到武漢。說你拍電報回來。要回國參加革命。我可是興奮得很。接風宴早就訂下了。就等你下船。咱們就可以打個牙祭了。”趙北笑得合不攏嘴。蔣百里啊。“中國近代軍界三傑”之一。能不開心嗎?
“鬆坡。我不是叮囑過麼。我回國地事要保密。”蔣方震對另一個軍官抱怨道。
“呵呵。這可不怨我。總司令見了我地面。就直接問你在哪裡。我能不說麼?對了。農怎麼沒跟你在一起?我這個湖南老鄉別又是中途改主意了吧?”軍官笑咪咪地說道。這軍官名叫蔡鍔。字鬆坡。湖南寶慶人氏。至於他說地那個“農”則是張孝準。兩人是湖南小老鄉。而且。他們與蔣方震一樣都是日本士官學校地同期同學。因爲成績十分優秀。被譽爲“中事三傑”。
蔣方震、蔡鍔、張孝準都是清廷第三批留日士官生。畢業於19o4年。回國之後。三人均受到“重用”。蔡鍔先後在江西、湖南、廣西等地充任軍職。蔣方震做了東三省督練公所參議。主持編練新軍。張孝準則在東三省總督徐昌幕中效力。不過由於舊軍將領對新軍地排斥。再加上年紀太輕。使得蔣、張二人最終無法在軍中立足。在舊軍將領張作霖、吳俊升等人地威逼下。東三省總督徐世昌只好出資送兩人出國“考察”。蔣、張二人已在德國呆了兩年時間。如果不是國內爆革命地話。兩人恐怕也會這麼快就回國。
至於蔡鍔。處境並不比蔣、張二人好多少。雖然沒有被逼出國。但到底還是沒有掌握軍權。而是被舊軍將領排擠到了廣西。做了6軍小學總辦。教書去了。
“戌申革命”一起,廣西會黨在同盟會的策動下準備動起義,蔡雖未加入同盟會,但當年他曾在譚嗣同、樑啓、唐才常等人舉辦的長沙時務學堂上過學,而且在日本時也接觸過革命思想,因此在內心是嚮往革命的,本打算策動新軍響應起義,與會黨武裝合作,光復廣西,但不料,廣西巡撫張鳴歧解除了廣西新軍的武裝,隨後又響應兩廣總督張人駿,宣佈廣西“中立”,並改組團防局,擴充團練武裝,加緊鎮壓各會黨,所以,這廣西地會黨起義就沒動起來。
蔡鍔見廣西局勢不利革命,於是不辭而別,帶着幾個6軍小學的學生跑到了上海,投靠他的恩師樑啓去了,並由樑啓介紹,認識了光復會會長陶成章,被委任爲“中華光復軍參謀長”,派到蘄州輔佐熊成基整頓部隊
等蔡鍔正式走馬上任,“建國戰爭”就爆了,在接到了委任他爲“建南路參謀長”的命令,到蘄州視察了熊成基的部隊,然後又馬不停蹄趕到武漢,拜會了共和軍總司令趙北,並參觀了漢陽兵工廠和鋼鐵廠。
作爲穿越,趙北很清楚蔡鍔是什麼人,也知道他的才幹,很想將他拉攏過來,幫助共和軍組建一座新式軍校和一座參謀學院,不過蔡鍔並未一口答應,而是說要等到戰爭結束之後纔給他回話,對此,趙北也無可奈何,只好隨他了,反正還有一個蔣方震、一個張孝準,“中事三傑”中隨便拉來一個,那都是無價之寶,因爲他們都接受過系統的軍事教育,不是國內那些武備學堂培養的半調子可以比地。
當從蔡鍔那裡得知蔣方震和張孝準要回國之後,趙北就翹以待了許多天了,爲此,他甚至將進攻四川地戰役起時間一再推遲,這讓袁世凱暴跳如雷,但卻又無可奈何。
爲了向蔣、張二人表示自己的誠意,趙北特意拉來軍樂隊,並親自帶着衛隊到碼頭迎接,張孝準也還罷了,可蔣方震卻是無論如何也要挖過來的人才,那可是中國近代的“兵學泰斗”,他寫地《國防論》明確提出了中日之間的全面戰爭只能是持久戰,“以空間換時間”纔是當時地中國對抗日本地正確戰略。
這樣地軍事人才怎能讓他溜走?軟磨硬泡,也得把他拿下!
“農在上海就轉道北上了,他想去天津。”蔣方震將皮包打開,從裡頭拿出封信,交給蔡鍔。
“這是農的信,他打算去投北洋軍。”
“百里兄,你該不會也想去投北洋軍吧?”趙北心裡可不太舒服,蔡被光復會拉過去了,張孝準又去投奔袁世凱,這蔣方震若是再跑了,那可就太失敗了。
蔣方震嘆了口氣,說道:“當年從日本回國地時候,我就特意去北洋新軍看過,軍容雖整,器械雖精,但軍人缺乏一股應有的新時代氣息,在我看來,北洋軍不過就是換上了新式軍裝和武器、用新式方法訓練的舊式軍隊而已,在那支軍隊身上,我看不到任何對抗列強的希望。當年鬆坡在《新民叢報》上說得好,中國弱不僅弱在軀體,更弱在思想!北洋軍看上去兵強馬壯,但維持軍心士氣的不過還是過去的那老一套,官位、金錢而已。在輪船上我看了幾份最近新出的報紙,上面提到了湖北地種種新政舉措,似乎與過去大不相同,既然民政方面如此,那麼軍政方面又如何呢?我打算先到湖北看看,若是共和軍有新氣息,我便留在湖北,就怕總司令不肯接納。”
趙北不由一樂,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笑道:“當然接納!你能來湖北,共和軍當然歡迎!”
“百里兄,你倒是直白,一下船就毛遂自薦。”蔡揶揄道。
“不直白不行啊,軍隊不強,國家就不強,這個時代的中國,還是要靠軍人來拯救的。”蔣方震嘆道。
“最近東北、蒙古都不太平,日本和俄國蠢蠢欲動,想趁着局勢混亂渾水摸魚,咱們不能不防啊。雖然軍隊的強大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早一日開始,便早一日有力量保護自己。”
“百里兄,這一點你放心,我們都想讓中國強起來,咱們革命軍人,參加革命就是爲了驅逐列強,強我中華。”
趙北連連點頭,搶過蔣方震手裡的那隻提包,說道:“走,先去黃鶴樓,咱們給你接風洗塵。”
見蔣方震一臉愕然,蔡揶揄道:“百里兄,你不必驚訝,這是總司令在假公濟私呢。你剛回國,大概不知道,總司令平常吃飯都是在底下的連隊裡和士兵一起吃,吃的是一樣地飯一樣的菜,平時很少見到葷腥,所以呀,每當有貴客到來,他總要如此假公濟私一番,一來是爲了款待客人,二來嘛,也是爲了打個牙祭,祭祭自己的五臟廟。”
“呵呵,也不算假公濟私啊,私人宴會都是我自掏腰包會帳,沒有動用一分一毛的公款。”趙北一本正經的說道。蔡這話說得也不算太過誇張,不過趙北每月地薪金倒是也有大半投進了餐館,好在他現在是光棍一條,倒也沒有人在耳旁聒噪。
“兵法曰:上下同欲勝。難怪共和軍能獨扛革命大梁,有總司令帶頭以身作則,底下的軍官又有哪個敢不把士兵當人看?”
蔣方震感慨道,指了指那隻提包,說道:“這包裡頭裝了不少德事書籍,都是德文,還沒翻譯完,總司令搶過去,莫非是想據爲己有不成?”
幾人相視一笑,都去爭着提那包,互不相讓,後來衛隊長田勁夫實在看不下去了,趕了過去一把搶走,纔算是解決了這件“提包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