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北領着參謀們心急火燎的往重慶趕的時候,遠在的上海也已炸開了鍋。上海不僅商貿繁榮,通訊手段也非常便利,官方的無線電臺、租界裡的私人電臺以及有線電報,這些先進的通訊手段加在一起,很快就將一條爆炸性的消息傳遍了全上海:
“日本長江派遣艦隊沿長江逆流而上,於昨日傍晚時分抵達湖北蘄州,藉口遭到共和軍襲擊,悍然用機關槍掃射共和軍運輸船隊,打死打傷近百名軍民後揚長而去。”
共和軍控制的《先鋒日報》將此次事件稱爲“蘄州慘案”。
~州慘案次日,共和軍總司令趙振華的通電就登在了報紙上:
“這是赤—裸裸的侵略!對於日本侵略者的卑鄙行徑,共和軍將採取一切必要措置,予以堅決反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中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只有大炮才能保障!……現在的中國是共和的中國,現在的國民是共和的國民!……作爲軍人,保衛國家,保衛國民乃神聖天職。……我命令,從即日起,共和軍駐鄂部隊進入戰備狀態,同時對重慶王家沱日租界和漢口日租界實施武裝封鎖與經濟封鎖,日本政府一日不對蘄州慘案道歉並做出合理的賠償,則我軍一日不解除對日本租界的封鎖!此次對日封鎖,是我革命軍政府保護國民、捍衛神聖主權之舉,望各國恪守‘局外中立’之承諾,勿與野蠻日本沆一氣,使文明形象蒙塵。”
這則通電比日本艦隊掃射運輸船隊的消息更有震撼力,幾乎是一早上的時間,所有的報紙都將醒目的頭條版面讓給了這則通電,上海的英商報紙《字林西報》更以聳人聽聞的“中日之戰一觸即發”爲題報道了這則消息。
正在上海召開的共和政府制憲會議立即中斷了會議,緊急磋商並再三證實消息無誤之後,由共和臨時政府署理外務部總長唐紹儀和次長伍廷芳聯合發表聲明,對日本長江派遣艦隊的攻擊行動予以嚴厲譴責,並向日本政府提出交涉,與此同時,同盟會、光復會、立憲派各方代表也各自發出通電,抗議日本軍隊粗暴干涉革命。
在抗議地同時,制憲會議也派出特使前往蘄州慰問安撫,並通過外交渠道請求列強出面,共同維護遠東和平。
但列強一開始都選擇了沉默,就連駐蹕天津的共和臨時政府大總統袁世凱也沒有發表任何官方意見,只有民間輿論沸沸揚揚,指責日本的佔了多數,指責共和軍挑釁在先、小題大做的也有不少,日本報紙更是上躥下跳,叫囂要“膺懲暴支”。
事變次日下午,日本外務部發表了一通措辭強硬的外交聲明,指責共和軍是土匪武裝、義和拳餘孽,鄂省軍政府是由土匪控制地,日本長江派遣艦隊是爲維護遠東商業秩序而來,掃射蘄州江面船隊只是爲了“自衛”,只要鄂省軍政府解散、共和軍解散,切實保障漢冶萍公司的日本債主利益,並懲辦“匪首”趙北,日本長江派遣艦隊就會撤出長江中游。
日本地外交聲明一發出。首先附和地是沙皇俄國。由外交大臣沙查諾夫出面發表聲明。對日本地做法“深表理解”。督促袁世凱政府儘快解散鄂省共和軍。並懲辦“禍首”趙北。俄國一說話。英國外務大臣也發表聲明。“強烈建議”共和軍就地解散。成立一個“能夠獲得列強一致信賴地文官政府”。當然。爲了敷衍一下輿論。英國同時也向日本政府發出外交照會。就日本艦隊破壞“中立”一事表示嚴重“關切”。“勸告”日本艦隊儘快撤出長江中游。
德國駐華公使雷克斯聯合美國駐華公使柔克義。發表聯合聲明。對於長江中日衝突“深表遺憾”。並敦促雙方以談判方式解決爭端。以免戰火波及通商口岸。影響商業秩序。美國公使還建議組建一個國際調查小組。前往蘄州調查事變真相。主持“國際公義”。維護“列強文明形象”。
……
不管列強們如何表態。也不管報界如何脣槍舌劍、煽風點火。湖北地共和軍政府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備戰工作。總司令地令一來。吳振漢立即調遣五千革命衛隊。將漢口日本租界包圍起來。並在洋商跑馬場東側設立炮兵陣地。做出一副隨時都會開炮地架勢。
但由於日本租界與德國租界緊挨在一起。革命衛隊無法完全斷絕日本租界地對外交通。只能通過外交途徑向德國駐漢領事遞交照會。德國領事雖未接收照會。但還是加強了邊界巡邏。切斷了除生活日用品之外其它商品地輸出。
至於重慶王家沱日租界就更好辦了。趙北返回重慶地當天即下令對該租界實施全面封鎖。不僅斷絕了一切商業、交通聯繫。就連生活日用品也禁止向租界輸送。只允許糧食進出租界。作爲報復。日本租界當局驅逐了租界內地全部華人。連帶着將那些在租界裡躲避地僞清官員也趕了出去。重慶之戰地一些漏網之魚也就此落網。
封鎖租界之舉固然能提升士氣,但真正需要關注的還是備戰問題,爲了防止日本艦隊到武漢搗亂,留守湖北的吳振漢接到軍令地當天就動身東進,在蘄州城裡設立了前敵指揮部,在趙北返回之前全權統籌備戰事宜。
作爲必要的防備措施,趙北命令“海琛”號巡洋艦起錨,航向蘄州,作爲炮臺封鎖主航道,阻擊日本艦隊,同行地還有一些輜重船,大批重裝備就這樣運送到了蘄州城裡。
現在,輕載的“海琛”艦已在蘄州城外地長江主航道上拋錨,艦首對着下游,兩門150毫米主炮也高昂着炮口,指向下游江面。“海琛”號本是巡洋艦,吃水深,此次航行是冒着擱淺的風險,好在現在春汛已起,長江水位上漲,這一路之上纔有驚無險,不過爲了以防萬一,它地多數炮彈都由輜重船運,抵達目的地後才轉運到彈藥艙裡存放。
本來,停泊在武漢江面的還有一艘炮艦“楚觀”號,但前不久它已奉命護送軍火開往杭州去了,所以,目前來說,共和軍能夠使用的唯一大型軍艦就只剩下“海琛”號,剩下的就是武裝木船了。
見“海琛”下錨停機,已在碼頭等了半天地吳振漢帶着參謀乘上舢板,靠上“海琛”號,從登艦梯上了甲板。
“報告總指揮,‘海琛’艦已做好戰鬥準備!”
“海琛”艦長魯平親自帶着副官迎接吳總指
來。作爲加入革命軍隊後的第一任“海琛”艦長,爲自己是幸運的,從輪機副被總司令提拔到艦長的位子上,這本身已是很幸運地事情,而上任不久又趕上一場國戰,更是幸運中的幸運了。
作爲北洋水師學堂最後一屆肄業生,魯平之前的仕途可算得上非常坎坷,學業未了趕上甲午戰敗,水師學堂停辦,如果不是成績十分優秀的話,恐怕他早已去輪船招商局謀差事了,雖然到底是在海軍裡謀了個差事,但因他是山東人,不是海軍“嫡系”,因而飽受閩系軍官排擠,說起來是在海軍裡幹了近十年,但幹來幹去仍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輪機副,如果不是趕上“戌申革命”,恐怕他魯平還得繼續幹他地輪機副,哪裡輪他做艦長?
總司令的慧眼識英才讓魯平很是感激,士爲知己者死,所以,當他接到總司令拍來的電報後,立即帶領艦隊東進,打算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地能力,趙振華不過二十多歲年紀,就能開創一個時代,他魯平已快到不惑之年,難道還能被一個年輕人比下去?
“你的水兵訓練怎樣?炮彈是否充足?機器保養得怎樣?士氣如何?”
吳振漢並不關心魯平的心思,作爲共和軍副總司令、前敵總指揮,在總司令返回武漢之前,他就是湖北地區共和軍的最高軍事長官,身系一省安危,不敢有半點馬虎,“細節決定成敗”,這不僅是總司令電報裡再三叮囑地,也是他吳百山率領部隊轉戰各地得來的經驗,而這種經驗往往是用士兵的鮮血乃至生命換來的。
“炮彈充足,士氣高漲,機器剛剛檢修過,至於訓練,請總指揮放心,這幾個月我們海軍將士沒有鬆懈過一天,僞清時候的陋習都已革除,縱然比不過日本水兵的素質,但至少可做到人在艦在,人存艦存!”魯平挺胸說道。
這倒不是他說大話,對於海軍訓練,趙北抓得比陸軍還緊,無論是訓練強度還是部隊紀律,都比滿清時代嚴格得多,不僅將那些駐艦百姓通通趕下軍艦,就連許多舊軍官也被開革,除了一些關鍵地技術崗位之外,水兵幾乎換成了清一色的知識青年,其中不少人還是從外地趕來參加革命地,這些人或許在技術上存在一些問題,但革命性和紀律性不是那些舊式水兵可以比的,這些革命青年地出現讓魯平彷彿回到了北洋水師學堂的那段日子,在那個時候,海軍裡也不缺這樣地熱血青年,但無奈的是,甲午一仗不僅打滅了北洋水師的威風,同時也打滅了國人骨子那種對勝利的渴望,多少年了,這久違的對勝利的渴望總算是又出現在國人的眼睛裡,而這一次,海軍還會使他們失望麼?
當然,海軍是技術軍種,戰鬥力不是短短几個月就可以訓練出來的,魯平也很清楚,但現在這一仗不是在海洋上打,而是在長江上打,自家門口,熟門熟路,還有陸軍、炮兵配合,如果再打不贏,不用總司令下令,他魯平立刻打包袱自個兒滾蛋。
吳振漢檢查了一番軍艦勤務和戰備情況,隨即帶着魯平登上露天艦橋,命令參謀攤開一張地圖,指着那地圖說道:“剛剛傳來的情報,日本艦隊正停泊在九江一帶,艦船總數已增加到五艘。現在日本報紙叫嚷着要西進武漢,咱們不能大意,如果日本艦隊西進,必然要經過蘄州,無論如何,咱們都不能放他們過去!武漢的鋼鐵廠、兵工廠就靠咱們保護,大冶的鐵礦也靠咱們保護,所以,日本艦隊要麼不來,如果來了,這仗一定會打起來。戰鬥一開始,你艦必須以最猛烈的火力轟擊日艦,無論如何也不許日艦越過蘄州一步,哪怕巡洋艦在航道上坐沉,也絕不能放日本艦隊過去!如果日艦衝到武漢,我第一個斃了你,第二個斃了我自己!”
“請總指揮放心,水陸夾擊,日艦就算插上翅膀,也飛不過去!日本軍艦要是駛到武漢,不用總指揮動手,我自己就會給自己腦袋一槍。”
魯平心裡微嘆,共和軍裡青年將領多,不少都是從基層提拔起來的,火氣旺,脾氣大,沒有多少論資排輩的念頭,論歲數他差不多是吳振漢的父輩,可吳振漢教訓起他來,卻好象是顛倒了一個個兒似的。
即使放在以前不得志的時候,閩系軍官裡的少壯派也沒有這麼當面教訓他的。或許,這就是革命時代的氣質之一吧,中國需要這樣的青年軍官。
“報告總指揮,職部已奉命攜帶視發水雷二十顆趕來,現在就可以敷設水雷,只要封鎖主航道,日艦必無法衝過蘄州防線!”一名軍官登上軍艦,向吳振漢報到。
“你是羣智學社的吧?姓鄒,對不對?”吳振漢看了那軍官一眼。
“職部鄒潤猷,以前是羣智學社的幹部,不過現在已退出學社。蒙總司令信任,現爲電雷處處長,一切跟電沾邊的都歸職部管。”軍官朗聲說道。
“立即開始敷設水雷。我已爲你們找到幾位老船工,他們熟悉這裡的航道情況。”吳振漢點了點頭。
電雷處是趙北下令設立的一個部門,不僅主管軍隊裡的電報、電話,也主管一切與電有關的工作,視發水雷是用電起爆,因而也劃歸該部管理。
鄒潤猷帶領手下將水雷用舢板轉運到長江上,再由船工指點敷設到距離“海琛”號五里的下游,沿着主航道排成兩行,分設四組雷區,所有水雷都用錨固定在江底,再以浮筒懸浮在水中,隱沒在江面之下,從水面望去看不出任何痕跡,電線用鉛墜沉於江底,負責引爆的電雷軍官則潛伏在岸邊草蕩之中,通過一根電線和一臺手搖發電機控制起爆時機。這些水雷由漢陽兵工廠特製,雷殼是鋼筒,裡面裝填着數百斤硝棉火藥,爆炸威力極強,別說是炮艦,便是“海琛”這樣的巡洋艦也抵不住一炸,用來封鎖長江航道再也合適不過,而且由於是目視起爆,不會妨礙民船航行。
除了軍艦和水雷之外,岸上的兩處炮兵陣地也全部設置完畢,陣地隱蔽得極好,幾乎所有留在武漢地區的野戰炮都派上了用場,長江上的集火射擊區也早已在地圖上標明,足夠的炮彈能夠保證將戰鬥進行到底。
日本艦隊不來則罷,如果敢來,那麼,等待着他們的是一道真正的銅牆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