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馮如出國之前,趙北將這張新式飛機的設計~人,叫他們好好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照葫蘆畫瓢,爲共和軍制造一種造型前衛的戰鬥機。不過馮如在略微研究一番之後,卻告訴趙北,除非擁有更強勁的發動機,否則,草圖上的那種戰鬥機根本不可能升空,這倒不出趙北意料,“菲亞特CR-32鬥機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產品,當時的航空發動機技術已經取得長足進步,可現在是二十世紀初,這個時代恐怕很難找到比那種發動機更好的代用品,其實馮如和謝泰此次香港之行,任務之一就是購買一些外國的汽車發動機,研究一下內燃機技術。
不過這張草圖也沒白畫,馮如從中得到不少有益的啓發,就比如飛機前起落架上的整流罩,可以將飛機的阻力降低少許,提高飛行速度,而且那簡潔流暢的機翼設計也讓人印象深刻,所以,這出差公幹的一路之上,馮如將這張草圖當作寶貝一樣隨身攜帶,有空閒的時候就坐下來仔細研究,一邊研究一邊修改,看看能不能在不改變外形的前提下減輕飛機結構重量。
“軍人設計的?這倒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尤其是一箇中國軍人。”莫理循聳了聳肩。“據我所知,目前中國的軍人之中,似乎只有共和軍方面對飛機異常感興趣,而且,我還聽說,在四川戰役中,他們動用了飛機參戰,並對地面目標進行了破壞力驚人的攻擊。”
謝泰與馮如交換了一下眼色,共和軍出動飛機轟炸成都的傳聞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這一路之上他們沒少聽見人們對此的議論,由於沒有正式的官方報道,僅靠洋人的報紙和小道消息,結果越傳越離奇到後來變成了幾顆炸彈夷平半個成都城了。
“閣下是記者,莫非當時也在四川?”謝泰試探着問了一句。
莫理循沮喪的了搖頭,說道:“共和軍禁止外國記者在戰時進入四川,所以我沒能趕上四川戰役沒有親眼見過飛機轟炸,我知道的所有消息都是通過那幫美國同行,據說當時有美國商人目睹了整個轟炸過程是具體是什麼情景,我無法想象,畢竟,美國人最愛吹牛尤其當他們的愛國主義氾濫的時候,其實,發明飛機的不僅僅只有萊特兄弟,法國人、英國人都在進行類似的嘗試,而德國人才是這一切的鼻祖,沒有德國人在滑翔機上的研究不會出現動力飛機,聽說一位法國人最近正在嘗試飛躍英吉利海峽果成功,這將是人類航空事業的又一個壯舉。”
一說到飛機馮如就像換個人似的,眉飛色舞的與莫理循“切磋”起來可惜的是,莫理循只是一個記者,雖然涉獵廣泛,但都是淺嘗便止,對於航空事業的瞭解甚至還比不上謝泰,只是此人健談,硬是與馮如滔滔不絕的講了半個鐘頭,直到謝泰細嚼慢嚥的吃完午飯,並買了杯熱茶品完,那兩人還沒有停下討論的意思。
謝泰抹了嘴,站起身對馮如說道:“你們慢慢談,我再去碼頭瞧瞧,看看有沒有其它的洋船去武漢。”
“兩位先生要去哪裡?據我所知,最幾天不會有外國船隻去武漢,除了軍艦。我也是剛剛被軍隊趕下船的,即使是通過英國領事館,也沒有聯絡到民用船隻,只有一艘法國商船去武漢,不過已經滿載,不能再搭乘客了。”莫理循仰起頭說道。
“這樣,那麼我們只能在京多呆幾天了,不知道北洋軍什麼時候把船還回來?或許再拍個電報,讓武漢方面想辦法抽調船隻過來,把機器設備接回去。”謝泰又坐了回去。
“如你們急着去武漢。或許還有辦法。”莫理循又打量了一下兩人。拿出了記者特有地狡獪。“下午有一艘英國軍艦將去武漢交接值班。如果英國領事館肯擔保地話。或許我們可以搭個順風船。”
謝泰了馮如一眼。說道:“能帶貨物嗎?我們帶着許多箱子。都是機器。還有飛機。”
“飛機?你們帶着飛機?你們是爲共和軍服務地?”莫理循地眼睛都快亮了起來。
“算了。還是等幾天吧。我們不是爲共和軍服務地。我們只是去武漢向共和軍推銷我們地飛機和機器。
”
馮如突然插了幾句。矢口否認自己地真實身份。並向謝泰使了個眼色。兩人心照不宣。現在共和軍方面與英國地關係鬧得很僵。雖然還不至於兵戎相見。但誰也不敢保證英國人不會扣押機器和飛機。當初離開武漢之前。趙北就在電報裡特意叮囑過。不到萬不得以。不要乘坐英國輪船。而應以美國、德國輪船爲首選。因爲這兩國對華態度最明確。也最先表示願意承認共和政府。與共
的關係也比較融洽。
“兩位可以相信我,我能夠爲你們弄到擔保信,反正我也要去武漢,不如一同去吧,至少路上可以聊天。”莫理循的熱情態度有些過頭。
謝泰和馮如猶豫起來,正盤算着是否接受這個洋人記者的邀請時,卻聽見街面上傳來幾聲尖叫,尋聲望去,看見剛纔那支遊行隊伍正向這邊潰散。
沒錯,就是潰散,因爲緊跟着他們身後的,是一羣手持大棒的北洋軍士兵,一邊跑還一邊揮舞大棒,向那些青年的腦袋和肩膀招呼,被擊中的人無不是頭破血流、抱頭逃竄。當然,還是有些硬骨頭的,一些青年拿起路邊的石頭、板凳與士兵毆鬥,不過畢竟勢單力薄,僅支撐了片刻工夫就被打散。
被打散的青年順着街道倉皇逃遁,沿途到處都是被打倒的人和散落的傳單,至於那幾幅標語則早就不知去向,街邊的小商販也紛紛收拾小攤,作鳥獸散,剛纔還熙熙攘攘的飲食一條街頓時變得面目全非,滿地狼籍。
“自如,快走!棍棒長眼!”
謝泰也慌了神,不等青敗退過來,一拉馮如就要逃走,但沒等兩人挪動腳步,就見街道另一頭奔過來數十名身穿軍裝的壯漢,迎着那羣潰散的青年衝了過去,不少人的手裡還提着板凳、磚頭。
謝泰與馮不敢亂逃了,只好緊挨着街邊,與香港技工們躲在小吃攤後,緊張的注視着這場慘烈的夾擊作戰,好在身邊站着個洋人,倒是可以做個擋箭牌。
但出乎兩人意料的是,那夥新趕的軍人並不是去毆打青年的,而是迎着那幫追打青年的北洋士兵衝了上去,幾聲呵斥,兩夥軍人便戰在一起,現場頓時磚頭紛飛,慘叫連連,殺得是天昏地暗,分不清敵我。
兩個頭破血流的青年互扶持着走到小吃攤邊坐下,其中一人撕下身上那件長袍的下襬,扯了些布條下來,爲另一人裹傷。站在一旁的謝泰和馮如見狀,也走了過去,幫助那兩個青年包紮,關切的問了幾句,這才得知,兩人都是從北方南下的學生,被人鼓動參加了遊行,卻遭到北洋軍士兵的毆打。
青遊行是有原因的,由“蘄州慘案”所引發的中日交涉雖然還未結束,但一些傳聞卻已鬧得沸沸揚揚,據說日本以軍艦遭到攻擊爲由提出一個《東三省善後各案細約》,逼着袁世凱簽署,這個條約一旦簽署,日本不僅將攫取東北地區大量礦產,而且還將取得南滿地區鐵路的專營權,將其在日俄戰爭中強佔的撫順、煙臺煤礦變成日商產業,除此之外,日本還將在奉天、長春等地取得駐紮更多軍隊的權力,加上原有的南滿鐵路護路隊和“關東州”的那支關東軍守備隊,東北地區的日軍總兵力將遠遠超過當地的中國駐軍。
消息傳:,舉國譁然,各方憲政代表齊往京津請願,但沒等他們得到袁政府的答覆,又一個內幕被租界的外文報紙披露:一旦袁世凱簽署條約,日本正金銀行將秘密貸款百萬英鎊給北洋集團!
民間的憤怒情緒就此被引爆,青年們開始走上街頭,表達不滿情緒,北方有北洋軍彈壓地面,暫時還是風平浪靜,但南方的青年學生們卻組織起來,在各地舉行大規模的抗議活動,南京由於是北洋勢力主導,因此學生們直到今天才組織起來,上街抗議,不想遭到北洋軍隊毆打。
聽着那兩個青年的講述,站在路邊看了片刻,謝泰和馮如才明白過來,細看軍裝,原來那兩幫正在互毆的軍人不屬於同一個系統,不過那些與北洋軍毆鬥的軍人到底屬於哪支部隊,他們暫時還分辨不出,但顯然不是北洋軍。南京雖然是北洋軍攻克的,但光復之後,浙江、福建等地的革命軍也開到城裡,雖然人數不多,但都是同盟會和光復會的嫡系,絕非袁世凱可以輕易拉攏的。
莫理循一直站在兩人身邊,看了好半天,才說道:“我明白了!這兩夥軍人的立場顯然是不同的!那支部隊的士兵不是北洋軍官可以指揮的。”
謝泰白了他一眼,暗笑這洋人反應慢,不過也不能全怪洋人,要怪就怪洋人不瞭解中國,現在南北雖然在共和制度上取得一致意見,憲法也已公佈,但是南北雙方的軍隊卻還是各自爲政,互不統屬,袁世凱雖想統一軍政,但無奈有心無力,只好暫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臨時大總統”變成正式大總統再說,只是卻苦了百姓,不知道那些統治着自己家鄉的“司令”、“都督”到底是不是冒牌貨。
一句話以概括:南北之爭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