詣且西沉,吊然仲夏的炎熱仍未散尖。但是街道卜總算氣川兒了一些行人,不過也都是行色匆匆。挨着街邊的店鋪躲避着那仍有些刺眼的陽光。
這裡是天津日本租界,福島街正中間。
天津日本租界始設於中日甲午戰爭之後,厭子國變之後,其着《辛丑條約》撐腰,日本租界當局趁機擴展租界,如今的日本租界已佔地二千餘畝,雖然在天津各國租界中不是面積最大的,但租界的範圍也相當可觀,爲了便於管理,日本外務省於恤年頒佈了《日本居留民團法》,對在華日本租界進行統一管理。成立“居留民團”在祖界實行一定範圍的自治,但同時,作爲控制手段,租界警察署作爲平行機構與居留民團享有同等地個,直接歸租界領事監督指揮。
天津日本租界的“居留民團”就設在福島街上,與日本花園緊挨在一起,而日本花園裡就豎着一座“日清戰爭紀念碑”和一座神社,是日本租界裡最高的建築,站在很遠的的方就能望見,由於日本租界當局嚴禁中國人靠近這裡,所以這日本花園乃至整條福島街都看不見幾箇中國人,中國百姓寧願繞個遠道也絕不願意從福島街上過。
所以,現在的福島街上基本上只能看見日本人,除此之外,就是那些身穿藏青色制服、頭戴白色桶帽的日本租界巡捕了。
名日本租界巡捕提着根警棍。悠閒的在日本花園前巡邏,當他扭頭向不遠處的居留民團事務局望過去的時候,驚訝的看見了幾個中國人正從事務局裡走出來。
之所以肯定他們是中國人,原因也很簡單:因爲他們幾乎每一斤小人的腦後都蓄着根長辮,可偏偏他們都是男性。
雖然現在中國已經宣佈共和了,制憲會議也正式頒佈了法律,宣佈國民有決定自己穿着打扮的自由。各地軍政府也正在宣傳剪辮,但是對於已將這根辮子蓄了二百餘年的中國百姓來說,他們似乎已習慣了這種打扮,所以,現在的中國仍可以隨處看見辮子男晃來晃去,南方情況好一些,北方則更保守,辮子男遠多於“陰陽頭”。
天津日本租界歷史不長,在這裡的日本人並不多,居民仍以華人爲主。既然居住在租界裡,自然也歸居留民團管轄,平時辦理商務、地契時也少不了要到居留民團事務局。按說在事務局看見中國人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問題是,這今日本巡捕看見的不僅是那幾個中國人,他還看見了事務局的幾位助役,甚至就連居留民團的團長也跟了出來,無論是助役還是團長,都對那幾個中國人恭恭敬敬,鞠躬禮更是一絲不芶。
日本人向中國人鞠躬?這今日本巡捕有些困惑,眨了眨眼,確實沒有看錯,於是趕緊扭回頭去,假裝沒有看見這一幕,以維持那脆弱的自尊心,不過心裡依舊困惑,不知那幾個中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其實那幾個正走出事務局的中國人確實大有來頭,因爲他們全是被通餌的逃犯,按照懸賞金額排列。依次是端錦、貴山、額勒登布、西澤公雄,這四人中西澤公雄是日本人。另外三人都是如假包換的中國人
雖然他們現在堅持認爲自己不是共和中國的國民,而是大清國的旗人。
西澤公雄之所以被誤認爲是中國人。只是因爲他完全是一副中國人的打扮,腦後也掛了條假辮子,實際上,那些居留民團的助役和團長之所以鞠躬禮那麼恭敬,基本上是衝着西澤公雄的面子,至於端錦等人。根本就是喪家之犬,現在是來求日本人的,怎麼可能被日本人高看
眼?
其實西澤公雄也好不到哪裡去,雖說不是喪家之犬,但他現在的地位就跟那些日本在華浪人差不多了,之所以沒有被調回國內,純粹是因爲他是一斤小中國通。
當初端錦策劃刺殺共和軍總司令趙北,固然是端錦報仇心切,但其中也有西澤公雄煽風點火的原因,由於刺殺行動失敗,他們身陷目固,差點被共和軍方面當做“國際刺客集團”和“恐怖分子”審判,以此作爲攻擊日本的武器,這件“國際刺殺事件”鬧得沸沸揚揚,日本的國際形象進一步受損,堅持頑固反日立場的美國輿論界更是上躥下跳,這讓日本政府大爲惱火,雖然西澤公雄在行動之前確實取得了日本軍部的諒解和資金支持,但是既然刺殺行動失敗,日本軍部自然將此事推得一乾二淨,於是西澤公雄被當做替罪羊遭到日本政府嚴厲懲處,不僅丟掉了外務省的職位,也失去了繼續留在政界的所有機會,如果不是日本軍部的幾位大佬多少還有些“良心”的話,西澤公雄甚至還有可能遭到日本法庭審判。
不過西澤公雄到底是從共和軍的監獄裡“逃”出來了,或許是看在他
斷獄”能力突出的份上,日本軍部認爲他壞有利用價值,覽他安排了一份新的工作:撮合中國的滿清頑固派,將一盤散沙的八旗沒落貴族、遺老遺少聚攏起來,以便日本軍部和政府在合適的時候實施“必要之行動”。
所以,西澤公雄帶領端錦等人逃出四川后,便一路向北,輾轉來到天津,秘密會唔了日本軍部情報頭子福島安正,爲日本軍部的“滿州戰略”出謀刮策。
剛纔在事務局裡,端錦等人已會唔了福島安正少將,並通過他與東北地區的“關外八旗”取得了聯繫,雖然這幫滿清遺老遺少只是得到了日本軍部的口頭許諾,不過這已經讓端錦很滿意了,直到上了馬車,仍是一臉的興奮,至於身邊的那兩個跟班。貴山、額勒登布更是眉開眼笑。繼續憧憬着“關外八旗”的大爺生活。
“端爺,咱們救出要上之後。醇王若是不敢復國,咱們又有什麼法子?雖說奴才一直在四川呆着,可是也聽過醇王膽小的說法。”
“醇王不敢復辟,那咱們就不讓他做攝政王,咱們請恭王、肅王出山主持朝政。
端爺,您倒是說說看,是恭王爺做攝政王好,還是肅王爺做攝政王好?”
聽着貴山和額勒登布的爭論,端錦只是淡淡一笑,看了眼坐在對面的西澤公雄,說道:“這有個什麼好爭的?當然是哪位王爺靠得住,咱們就支持哪位王爺,咱大清國立國二百餘年,不成器的王爺多,可也不是沒有爭氣的王爺,醇王雖說性子軟。可他畢竟是皇上的親老子,咱們卻也不能真叫他靠邊站了。咱們旗人若是想復國,就必須攥成拳頭。這才能跟那幫亂黨、奸臣鬥下去。這中原的花花世界暫時是指望不上了,可是隻要咱們在遼東龍興之地站穩腳跟,區區一幫亂黨、奸臣又有什麼可懼的?別忘了,這大日本帝國就站在咱們身邊呢。”
說到這裡,端錦又看了眼西澤公雄。
“端先生說得不錯,只要旗人團結在一起,在滿洲復國絕對不是做夢,大日本帝國就在朝鮮和關東州看着諸位,雖然不可能直接出手,但是隻要你們旗人行動迅,日本政府和軍部絕不會坐視友邦被革命黨或者北洋軍攻擊。不過,我認爲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相互信任。開誠佈公。”
西澤公雄點了點頭,不過他現在的注意力並不在這幫旗人遺老遺少關心的問題,話鋒一轉,問道:“端先生,你現在總可以把四川總督趙先生交給你的那封信的冉容透露出來了吧?自從逃出四川,你一直在念叨那封信,可是又不肯告訴我信的內容,如此做法,是將我當成了外人。不能做到開誠佈公。”
端錦摸出繡帕擦了擦汗,不緊不慢的說道:“西澤先生,趙次珊的那封信耳不是普通的信,那是一封血書啊,對咱們是大有用處的。不過你也不必心急,等到了地方我就告訴你,趁着現在天還沒黑,咱們去天津縣城,我帶你見個人。”
“端爺,咱們現在要出租界?”
聽了端錦的話,貴山和額勒登布都是一愣。
“咋了?害怕了?這一路從四川逃過來,也沒見着你們怕端錦冷笑着說道。
“端爺,現在軍政府的通輯令到處都貼着呢,您的腦袋可值一萬大洋啊。”貴山提醒了一句。“現在咱們肩負復國重任,能不冒險便不冒險。”
“端爺,貴山說的不錯,咱們現在既然到了日本租界,乾脆就住下。等日本兵艦過來,咱們就坐船去東三省復國。其實照我說啊,前幾天咱們就不應該到天津來,咱們應該坐船直接去東北。”額勒登布說道。
“皇上都沒救出來,名不正則言不順,拿什麼去復國?你小子真是在做夢呢。”端錦白了兩人一眼,不過他現在心情好,卻也沒有責備兩人。
“端先生,既然他們害怕,不如就讓他們留在租界,我和你去天津縣城。”西澤公雄說道。
“西澤先生不必擔心,這裡是天津,是北洋的地盤,共和軍的通輯令未必貼得過來,就算貼了過來。袁世凱真能爲他趙北賣力拿人?袁世凱巴不得咱們幹掉那位趙總司令呢。正好除去一個對手,趙北飛揚跋扈的勁頭咱們都能看出來,他袁世凱就看不出來?他袁世凱要想坐穩江山,就必須削藩,那趙北就是一個強藩!”
說到這裡,端錦伸手拉上車窗的窗簾,車廂裡立刻昏暗下去,這些見不得光的逃犯立刻覺得安全了許多。
這輛打着日本三井洋行徽記的四輪馬車猜猜碾過洋灰馬路,徑直向西北方駛去,不多時便離開了日本租界。進入天津華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