訃次徐世昌南下北京接任大總統。就是司戴德陪同他盾舊的。這固然是美國領事先生表示友誼與熱情的方式,但未必沒有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與徐世昌代理大總統一同南下的除了這些美國外交官之外。還有一隊英國士兵,他們是專門保護徐世昌安全的,率領這隊士兵的軍官也不是普通軍官,而是英國駐華陸軍參贊韋樂沛中校。
徐世昌檢閱第十六師的時候,司戴德和韋樂沛就陪同左右,兩人也都與徐世昌一樣,對於第十六師的軍容很是遺憾。
“請恕我直言,總統先生,這支部隊根本就不能稱之爲軍隊,或許稱其爲“民團,更合適些,他們上了戰場,唯一的用途就是作爲移動靶子,提高敵軍士兵的射擊水平
返回了火車站,等那個張作霜師長走後,英國中校韋樂沛毫不客氣的指出了第十六師的虛弱,語氣是調侃式的,但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中校先生,您顯然不知道這支部隊的底細。”
司戴德打了個響指,戲德的說道:“據我所知,這支部隊是由一支匪徒武裝改編而成的,他們的那位師長,其本人就是一斤小很有傳奇色彩的土匪頭子。”
“真的麼?總谷,先生,雖然貴國軍事虛弱,可是也不至於要拿一幫匪徒來充數吧?”
韋樂沛中校無奈的聳了聳肩膀,接過一名士兵端過去的印度紅茶,然後向徐世昌望去,卻驚訝的發現這個代理大總統此刻正站在調度室的窗戶邊,向窗外張望,顯然沒有注意到韋樂沛中校正在向自己提出建議。用氅腳的中國話。
韋樂沛並不打算去打攪總統先生,他只是自己找了個椅子,坐在角落,細細品着那杯印度紅茶,並揣摩着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先生說過的那番話。
“中校,此次護送徐世昌先生南下北京,你的任務是非常重要的,你必須採取一切手段,保護徐世昌先生的安全,這直接關係到大英帝國的利益,作爲帝國的遠東觸角,我們絕不能坐視有任何國家破壞遠東的均勢。”
這就是韋樂沛中校離開北京公使館之前朱爾典先生對他講過的話,顯然,朱爾典先生擔心的並不是來自於聯合陣線的威脅,他擔心的是某一個對中國虎視眈眈的國家。
除了日本還能是哪個國家呢?韋樂沛自認爲自己抓住了朱爾典那段話裡的潛藏意思,公使先生一定得到了什麼情報,否則他不會專門派人保護徐世昌南下北京就職,如果徐世昌在南下的路上被人幹掉的話,或許。這個國家就會亂套了,這恐怕就是朱爾典的真正擔心所在,如果現在中國發生巨大的混亂,只會便宜了日本和俄國,而英國,由於德國的關係,由於歐洲局勢的關係,將無法從這場巨大的混亂中取得任何好處。
“一個到黴的國家,一個倒黴的元首。”
韋樂沛擡起頭。望了眼背朝自己的徐世昌,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悲天憫人的表情。
你能想象麼?一個宣佈實行了共和制度的國家,竟然沒有選出一位符合法律程序的副總統!而現在的這個代理大總統,就走出於那位臨時大總統的“任命”!
總統“任命”總統,這簡直可以作爲世界政治史上的經典案例載入史冊。
作爲一個英國人,韋樂沛中校無法想象這種情況如果出現在英國或美國會發生什麼情況,但他至少知道,現在,這種古怪的政治格局就在他的眼前。
在這種政治格局下,出現了一種更加古怪的國際關係,日本、俄國希望中國發生更大的混亂,以便他們從中漁利,而英國、美國卻不願意看到中國在現在發生大的混亂,於是,兩國同時派出外交人員,保護這位代理大總統的安全,這實際上也是一種姿態,告訴那些別有用心的國家。英國和美國不希望有什麼事情破壞這個國家中樞權力的順利移交。
想到這裡,韋樂沛中校扭頭望了眼司戴德先生,卻發現這位美國領事正站在調度員的身邊,雙手託着一隻青瓷茶壺,饒有興致的欣賞着那上面的花紋,或許是在盤算這個東西是不是古董,甚至可能在對其進行估價。
“美縣暴發戶。”
韋樂沛中校腹誹了一句,埋下頭去繼續品嚐他的印度紅茶,不過這紅茶不夠地道,而且茶裡的糖放的多了一點,中校先生只好放棄了這悠閒的中產階級生活,站起身整了整那套陸軍軍裝,然後走出了調度室。帶上兩名士兵,提着他的那根皮製馬鞭,到處晃悠。
不過這裡並沒有什麼風景,聳臺火車站本就是一座小站,這裡以前曾是清軍蘆臺防軍駐地,圍繞着軍營形成了一座很小的鎮子,不過庚子之後軍營荒廢了,鎮子也到處破破爛爛,偶爾一列運送煤炭的火車經過。就能看到那些站在車廂煤堆上拼命往路基上踢蝶的當地居民,這恐怕是他們唯一的生活來源。
“到黴的國家,倒卑的元首
韋樂沛中校越看越無趣,於是只好調頭,又回了調度室。
趕回調度室的時候,韋樂沛中校發現司戴德正與徐世昌站在牆邊。指着那牆上的一幅火車調度線路圖說話,內容還是老一套:美國投資中國鐵路的事情。
雖然這種事情不是一個軍人應該過問的,不過作爲一個英國人,韋樂沛中校是不願意看到美國暴發戶侵奪英國商人權益的,因此他還是走了過去,很有禮貌的說道:“總統先
“業 生。”才我看過了。專列的煤箱已經快裝滿了,我們可以出唆,六”
徐世昌只是點了點頭,一名隨員急忙拿來了禮帽,爲代理大總統戴好,並替他整理了一下那身洋裝。現在天氣仍是很熱,但是作爲總統,這個人儀表始終是必須重點關注的。
“嗚 嗚??”
兩聲短促的汽笛傳來,代理大總統的南下專列已做好了開車準備。徐世昌面無表情的帶着一幫隨從登上了火車,司戴德搶在韋樂沛之前跟了上去,這讓中校先生非常不滿。
“彬彬有禮的伸士是鬥不過粗野好鬥的牛冉的。”
韋樂沛中校想起了一位俄國外交官在宴會上說過的話,當時他還有些異議,但是現在,他覺得那位俄羅斯貴族說得很有道理。
作爲一個仲士,韋樂沛中校上車之後,規規矩矩的坐在了角落,距離那位美國牛仔隔了半個車廂。
幾聲長長的汽笛,徐大總統的專列緩緩啓動,駛出車站之後,迅速加快了速度,徐世昌靜靜的坐在車窗邊,閉目養神,誰也不知道這位代理大總統在琢磨什麼,其他人也都沒有說話,車廂裡除了“咣螂咣哂”的聲響之外,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
但是這種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車窗邊坐着的那些英國陸軍士兵們紛紛站了起來,衝着車窗外頭吹起了口哨,這種有損伸士形象的行爲引起了韋樂沛中校的強烈不滿。
“安靜!”
中校先生站了起來,大聲呵斥那幫士兵,不過他只喊了一聲就被那車窗外的景象驚呆了。
只見路基兩旁,距離鐵軌不過十多步的距離,兩排士兵手持步槍整齊的列隊,放眼望去,竟有好幾里長,沿着鐵路一溜排開,每隔一段距離。還有士兵手持竹竿,上頭挑着金黃的橫幅,橫幅上寫着漢字,韋樂沛中校向一名翻譯打聽,這才得知,那上頭寫着“北洋陸軍第十六師全體官兵恭送徐大總統南下赴任
顯然,這是第十六師師長張作霜的把戲,他用這種方式向徐世聳總統示好。
徐世昌站了起來,面帶微笑,將頭探出車窗,向那些持槍敬禮的士兵揮了揮手,不久之後,遠方傳來隆隆炮響。
就在這二十一響禮炮聲中,民國代理大總統徐世昌先生坐着南下就職的專列遠去了。
禮炮聲終於停歇下來,代理大總統的專列也已消失在地平線上。
張作霜放下右手,向火車遠去的方向望了片刻,身後一名軍官牽來了他的戰馬,並對他說道:“大帥,咱們現在回去吧,徐世昌叫咱們儘快趕回東三省去,你說咱們什麼時候走?。
張作霜扭頭看了那軍官一眼。淡淡一笑,說道:“急什麼?徐世昌沒給咱們定日子,咱們就可以多在這裡呆幾日。二虎,有些事情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的,現在徐世昌雖說是代理大總統,可是北洋裡頭有幾個是省油的燈?別的不說,就是那段棋瑞,豈肯甘居人下?現在袁世凱一病不起,北洋就沒有一個壓得住的人物了,徐世昌雖說是北洋新軍元老。可他只是個筆桿子,做個和事佬可以,可是這眼下的亂局卻不是他能夠收拾的了。”
說完,也不顧那軍官抓耳撓腮,接過繮繩,翻身上馬,吆喝一聲,飛馳而去,其他軍官也不敢怠慢。急忙也跟了上去,鐵路邊的那些士兵也開始整隊歸營。
張作霜一馬當先,回了蘆臺兵營,不過網進兵營,就看見幾個軍官正陪着一個短衣打扮的漢子從兵營裡走出來,心下詫異,於是一勒繮繩。催馬上前盤問。
“大帥,這位兄弟是“東山好”網從天津趕過來的,當年我和他都在遼西拉過杆子,後來他去了旅順,我們已是多年沒見面了,現在聽說我在大帥手下當兵吃餉,這“東山好,兄弟就特意順路來看看我,這不。他剛要走,您就回來了一個軍官上前解釋了幾句。
“你是“東山好。?當年我倒是聽說過你,沒記錯的話,你是旗人吧?怎麼,現在是在什麼地方發財啊?。
張作霜騎在馬上,眯着眼問那短衣打扮的漢子。
“發財倒是說不上,不過就是替人跑跑腿
那漢子笑着說道,摸出張名片遞了上去。
“現在兄弟在日本洋行做買辦,洋布、棉花、大豆、軍火,什麼買賣都做,若是大帥要做軍火買賣。兄弟倒是可以幫上忙。聽說大帥和日本人關係也不錯,將來兄弟在東三省闖蕩,還要指望大帥多多提攜纔是呢
張作霜沒接那名片,只是笑了笑,對那幾個軍官說道:“朋友來了怎麼能不招待招待就走?我放你們半天假,這就陪着“東山好,兄弟去館子裡樂和樂和。”
說完,撥轉馬頭,飛馳而去。
張作霜走後,那“東山好。向幾名軍官使了個眼色,說道:“也好。咱們邊吃邊聊,剛纔咱們都沒亮心窩子,現在好好說說咱們旗人復國的事情。你們呆在張作霜的隊伍裡,也沒什麼前途,他的隊伍說白了。那就是北洋軍的炮灰,要拉到南邊去跟蘋命黨打仗的,與其到南邊那種煙彝之地啃泥巴,還不如回咱們旗人的龍興之地呢。”
幾名軍官低聲商議幾句,然後點了點頭,於是衆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兵營,徑往鎮裡的酒館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