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九江城格外熱鬧,雖然昨晚的戰鬥摧毀了一些商鋪,但由於共和軍很快恢復了城裡的秩序,所以,到了光復次日的下午,城裡已經重新開市,市民們紛紛走上街頭,搶購糧食、食鹽,免得將來打仗的時候閉城閉市,無處可購。
除了市民之外,一些手持各式武器的壯年男子也紛紛從城外的四里八鄉趕來,早上聽說九江換了大王旗,這些會黨武裝的心思就活絡起來,在大小首領的率領下向九江城開進,打算趁亂大撈一筆,但當他們靠近城市時,就被共和軍派出城的步兵和騎兵斥候攔住,在宣讀了共和軍總司令趙北的命令之後,一些紀律散漫、不甘心受約束的會黨武裝只好原路返回,另一些不甘心空手而回的則在士兵們的引導下列隊走進城裡,準備加入“革命衛隊”,作爲輔助力量參加今後的作戰。
除了會黨之外,還有不少青年學生進城投軍,他們中的多數人都是江西秘密革命組織“易知社”的會員,他們的加入使得革命軍隊擁有了一批高素質的知識青年,他們中的多數人被分配到了新成立的“時政宣講隊”裡,只有少數身體素質較好的青年才得以加入戰鬥部隊,充當文書之類的基層軍官。
不過嚮往革命的知識青年畢竟有限,這個時代最具有反抗精神的就是那些沒有活路的底層百姓,不過短短一日,共和軍轄下的“革命衛隊”就擴充至了一萬人,除了會黨之外,大量閒散鄉民也紛紛加入革命衛隊。
由於現在經費不足,所以“革命衛隊”是沒有軍餉可拿的,每日只有三餐飯,管飽不管好,服裝和武器也暫時只能自備,但即使是這樣,方圓幾十裡內的無業鄉民還是絡繹不絕的往九江開進,有的時候,幾名騎兵斥候舉着旗幟在村莊外一立,往往就能拉來幾十上百個青壯男子,沒辦法,現在苛捐雜稅多如牛毛,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苦,那些家裡人口多的正愁沒地方吃飯,一聽一天可以吃上三頓飽飯,立即就跟着跑來了,而且據說如果剪了辮子的話,每個月還能領到幾分銀子的剃頭錢,如此一來,在進城的那幾條官道兩旁便拋下許多無主的辮子。
按照趙北的命令,“革命衛隊”屬於準軍事組織,按照大隊、中隊、小隊的編制組建,一個小隊爲一百人,五個小隊爲一中隊,五個中隊爲一大隊,一個大隊的總人數爲兩千五百人,爲了加強其戰鬥力,所有的中隊長和大隊長均由共和軍的軍官擔任,並挑選出至少一箇中隊,配備後裝槍,充當先鋒隊,由大隊長直接掌握。
“革命衛隊”的隊員一旦加入部隊,就不能再擅自行動,否則一律視爲逃兵,軍法從事。在趙北看來,這支準軍事部隊其實就是預備役部隊,必須按照正規部隊的要求進行訓練,將來武器裝備充裕了,這些人立刻就能成爲正規部隊的一員,與秋操起義部隊不同的是,這支部隊是由他一手建立起來的,他絕不允許別人插手,羣治學社也不行,所以,革命衛隊裡沒有任何革命組織,將來也只允許時政宣講員在部隊裡活動。
走在街上的除了打算加入革命衛隊的百姓之外,還有一些腳上戴着鐐銬的人,他們不是一般的囚犯,他們都是滿清的官吏和衙蠹,其中的一些人拒絕投降,但官太小,不值得殺,所以留下服苦役,另一些人雖願投降,但無奈平時做惡多端,民憤太大,也不好釋放,於是也派出去充當苦力,修理戰鬥中損壞的民居和街道。
共和軍佔領九江城之後,便打開監獄,釋放了大部分囚犯,並繳獲了大量腳鐐,正好給這些官吏和衙蠹戴,兩人分得一副腳鐐,一個戴左腳,一個戴右腳,如果想逃跑,除非兩人配合默契,否則跑不了多遠就得被抓回去,然後砍頭。
這可不是共和軍在嚇唬這些囚犯,自從早上天亮之後,九江城裡那最熱鬧的菜市口就成了殺人的刑場,凡是拒絕投降的僞清官員,只要上了一定的品級,便通通拉到菜市口砍頭,道臺、提刑、知縣,一顆顆人頭滾下來,然後又被革命軍掛到城門樓上示衆,他們的家產也作爲敵產被革命軍沒收充公,一些鄰近府縣的會黨武裝進城的時候提來了不少類似的人頭做投名狀,也全部掛了上去,一時之間,九江全城轟動,百姓們扶老攜幼趕去,親眼去看看那平日趾高氣揚的官老爺們現在是何種模樣。
用趙北的話來說,革命就是殺人!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同志的殘忍!要用革命的恐怖震懾一切反動力量!
除了那些冥頑不靈的朝廷官吏之外,一同陪綁的還有幾個大糧商,因爲囤積居奇,拒絕服從趙總司令的命令平價售糧,他們也作爲“頑固派”被沒收了家產,一些人上了刑場立即服軟,答應交出藏匿的糧食,於是便被當場釋放,家產也被髮還,另一些對抗到底的人也與那些官吏一樣,爲滿清王朝做了殉葬品。這一措施很有效果,城裡本已高昂的糧價在半天之內就平抑下來,這也讓百姓們安心了許多,共和軍聲威大振,總司令趙北更是成了百姓們嘴裡的“救星”。
人頭都掛到了城門樓上,無頭的屍身也必須儘快處理,這件差事就交給了那些戴着腳鐐的囚徒,由他們運出城,埋在大南門外的亂葬崗上。
“本官生是大清的忠臣,死是大清的忠鬼!爾等亂臣,人人得而誅之!大清鐵桶江山,豈是爾等跳梁之輩……”
菜市口的人羣中傳來一陣叱罵,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圍觀的人羣又發出一陣歡呼,顯然,又一顆戴着頂戴的腦袋落了下去,片刻之後,兩具無頭屍身被幾個士兵拖出人羣,放到了一輛獨輪車上。
負責推車的是原湖北新軍第八鎮統制官張彪和欽差大臣端方的弟弟端錦,作爲“罪大惡極”的滿清走狗,兩人得不到寬恕,所以,也被編入苦役隊,用勞動贖罪,至於啥時候砍頭,還得趙總司令定奪。
“啪!”
“走!”
站在車邊的一名革命衛隊的隊員揮舞着手裡的馬鞭,趕牲口一樣將兩人趕着前進,左臂上的那個紅色袖章分外惹眼,上面四個大字“鐵血共和”。
張彪和端錦不敢馬虎,急忙推着車,“咯吱咯吱”的向城門走去,但兩人的腿被一根腳鐐連着,走起來一瘸一拐,艱難之極。
出了城,來到亂葬崗,早已有苦役隊的人挖好了坑,兩人便將車一擡,將那兩具無頭屍身拋進坑裡。
“可惜了,五品官。”端錦望了眼其中一具屍身,從胸前的補子判斷出了那人生前的官職。也不知是革命軍故意的還是疏忽,在砍下這些朝廷官員的腦袋之前,他們竟然沒有剝去這些人的官袍,端錦固執的認爲,這是亂黨故意所爲,爲的便是羞辱朝廷,羞辱官威。
“端爺,咱們回去吧。”張彪推了端錦一把,這幾日的苦頭已讓他心灰意懶,老實了許多。
“張彪,你看。”端錦指了指遠處。
張彪望去,卻見幾個負責監視他們的革命衛隊隊員正蹲在百多步外圍成一圈,“吧嗒吧嗒”的吸旱菸,雖然腰帶上都插着木棒,但顯然已放鬆了警惕。
“咱們跑吧。”端錦說道。
“跑?”張彪提了提腳上的腳鐐。“跑不遠的。”
端錦向西北邊一指,說道:“你看,那是什麼地方?”
張彪看了幾眼,搖頭說道:“是個鎮子?看不清楚。離咱們倒有兩三里路,即使跑過去,也躲不了多久。”
端錦小聲說道:“那是英國租界!九江就那一個外國租界!就在長江邊上。咱們跑過去,誰也不敢進去抓咱們。”
“當真?”張彪聞言一愣。
“少廢話!跟爺走。”端錦向那幾名革命衛隊隊員看了一眼,一拉張彪,兩人滾下亂葬坑,順着坑底向另一側跑去,再爬上坑沿。
“我邁左腳,你邁右腳。步調要一致。”張彪說道。
兩人急忙向西北跑去,但沒跑幾步,端錦的步子就亂了套,與張彪不同,他根本就沒練過軍中的走步姿勢,跟不上張彪的步伐。
“糟糕!他們看見咱們了。”張彪急道。
卻見那幾個原本蹲在地上吸旱菸的革命衛隊隊員已站起身,揮舞着木棍,亂哄哄向他們衝來,雖然那幾個人沒有槍,但匕首還是有的,捅死兩個滿清走狗也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