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南北點間不能實現真正的和平,只能便骨了那幫武嘆。正是宋教仁和唐紹儀都不希望看到的,他們都急切的希望實現和平,使南北雙方的武夫們失去繼續戰爭的藉口。
南北實力派之間的第二次和平會議就這麼結束了,在六國飯店的大廳裡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幫糾纏不休的記者,唐紹儀離開飯店,正打算乘上那輛外務部的四輪馬車,卻被一人叫住。
“少川,坐我的馬車走吧。”
唐紹儀扭頭望去,看見一輛漆黑的四輪馬車緩緩駛了過來,一人正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向他打招呼。
那人唐紹儀認識,正是上海租界那座張園的主人張叔和,上次南北之間就國體問題進行的和談就是在張園舉行的,唐紹儀與張叔和也是老朋友了。
“叔和,你怎麼跑到北邊來了?難得咱們在北京見面,不如晚上我做東,咱們去南城吃風味小吃。不過現在我要急着趕去見大總統,咱們晚上見吧,我再喊幾個文人雅士。咱們夜遊南城,瞧瞧這共和總後的京城新氣來??”
張叔和以字行,唐紹儀走過去,寒暄一番,不過他趕着回外務部,還要去見徐世昌,確實有些不想上張叔和的馬車。
“少川,看來叔和的面子還不夠大啊,還得由我親自請你上車,你賞不賞臉啊?”
馬車裡又傳來一個聲音,不過說話的人沒露面。
這人聲音很是耳熟,唐紹儀面色一變,略一遲疑,吩咐隨員先行趕回外務部,而他則上了張叔和所乘的那輛漆黑馬車。
進馬車車廂,唐紹儀就向坐在張叔和身邊那人說道:“杏稱,你膽子還真夠大的,竟敢跑到北京來。你知道不知道,袁項城可是對你恨之入骨的。”
“袁項城現在就剩下半條命了。他自顧不暇,哪裡有工夫惦記着我?”
這人得意洋洋,對於袁世凱頗爲不屑。
此人正是人稱“北洋財神”的盛宣懷,北洋南進第二軍豫南大敗之後。正是此人出頭,組織起了一斤。“到袁派”準備用“和平手段”將袁世凱趕下臺去,給北洋集團換一位掌門,也正因此得罪了袁世凱,現在。在袁世凱心裡,他盛宣懷是僅次於趙北的敵人。
不過隨着袁世凱的病危以及徐世昌的上臺,北洋裡的那個“倒袁派”失去了鬥爭目標,但是卻並沒有自動解散,而是繼續爲自己的利益忙碌着,此次盛宣懷趕到北京,正是爲了“倒袁派”的利益。
見唐紹儀上了馬車,那位張叔和便找了個藉口下了馬車,“遠離政治”這不僅是張先生的座右銘。也是他的聰明之處,知道的陰謀越少。找他麻煩的人也就越少,再說了。這本就不是他僱的馬車。
張叔和一走,唐紹儀與盛宣懷說起話來就更方便了,當年兩人同在北洋裡共事,關係也一直不錯,這說起話來也就不必拐彎抹角。
“杏稱,你趕到北京,不會是來落井下石的吧?現在袁項城病重。連話都不能說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當年他待你我二人也是很不錯的。”唐紹儀說道。
“少”你想到哪裡去了?我與袁項城之間沒有私怨,我組織倒袁也不是因爲一己私利。我倒袁是爲了咱們這個北洋團體,說句掏心窩子的實在話,當初袁項城發佈討伐南方革命黨的命令的時候,我也是支持的,可是誰叫咱們北洋軍在河南吃了敗仗呢?如果河南那一仗咱們北洋贏了,我肯定第一個給袁項城拍賀電,就算是他想當皇帝,我也支持。可是現在沒有什麼,如果。現在只有現實,現實就是,咱們北洋的衣裳叫人扒了個精光,現在是個人都知道,咱們北洋是外強中乾的繡花枕頭,總得找個替罪羊吧?袁項城就是這個替罪羊,他不下臺,咱們北洋就得完蛋,當年甲午那一仗敗得一塌糊塗,事後朝廷也要找個替罪羊,李鴻章李中堂爲什麼下野?也是一樣的道理。可是話又說回來,下野不等於一蹶不振,當年李中堂不也是後來復起了麼?只是袁項城看不開而已,不然,他又怎麼會中風病危呢?”
盛宣懷洋洋灑灑一段話,算是道出了他的倒袁目的,不過是真話還是假話,恐怕也就他自己心裡明白了。
“那你到北京來做什麼?總不會是來探視袁項城的吧?你若真打算去探視袁項城,我卻是要無論如何拉住你的,免得你氣死了他,現在咱們北洋,可經不起折騰了。”唐紹儀說道。
“你放心,我是不會去氣袁項城的。我有分寸,不會去自討沒趣。現在北洋局面弄成這個樣子,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北洋就這麼完蛋吧?此次趕來北京,我就是爲了幫咱們北洋擺脫現在的困境。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到了地方,咱們再詳談。”
盛宣懷吩咐車伕啓動馬車,載着唐紹儀離開了六國飯店,等到了地方馬車停下,唐紹儀向車窗外頭一瞧,卻是英國駐華公使館。
“英國公使館?”唐紹儀很是驚訝。
“少川,不必奇怪,英國公使朱爾典先生雖然是袁項城的朋友,不過在國家利益面前,朱爾典先生絕不會爲了私人之間的友誼而背棄外交原則,英國政府現在也對袁項城擅起干戈很是不滿,前不久我組織到袁的時候,英國公使已經表示了對我的支持,若不然,你以爲我哪裡來的底氣?”盛宣懷的話說得太過直白。
唐紹儀也只能搖頭嘆息,做外交官的都明白這個道理,國家利益至上,或許,這也是爲什麼朱爾典能夠長期擔任駐華公使一職的主要原因。他確實是個合格的外交官,變臉比翻書都快,看到袁世凱衆叛親離了。立即就拋棄了這個官場上的老朋友,而與袁世凱的政敵結成了盟友。
“如果袁項城沒有中愕唉的話。英國人肯定會逼他下野不對唐紹儀啊一六
“我說過了,現在沒有什麼“如果”“假如”現在咱們只能往前頭看,看看能不能給咱們北洋找一條活路,走出現在的困境。現在。咱們對事不對人,袁項城既然到了。咱們就應該團結起來給徐相國撐腰盛宣懷搖頭,推開車門。與唐紹儀走進英國公使館。
名使館的工作人員就等在門口,顯然已得到了朱爾典的命令,唐紹儀和盛宣懷一到,他就直接將兩人領到了會議室。
朱爾典已等在會議室裡,而且屋裡已坐滿了人,大半都是北洋官場上的人物,與唐紹儀、盛宣懷一樣。在座衆人多半都是北洋裡的“文派。小,正是組織起“倒袁派。的主要力量。
“唐先生,很高興您也加入這個團體,如果所有的人都能像諸位這樣理智的話,或許貴國根本就不會出現這種混亂局面,那麼北洋也不會被聯合陣線逼到懸崖邊上了。”
朱爾典的話似乎將唐紹儀歸類進了“倒袁派”?,這使唐紹儀很是
。
“公使先生,您或許已經知道了南京發生的炮擊事件,現在外務部和總統府正等着我去回話,對於您的邀請我非常榮幸,不過現在,我還必須趕去外務部處理公務,並繼續就南北和談問題與聯合陣線方面進行磋商。現在北洋形勢危殆。我不能袖手旁觀啊。”
唐紹儀的話也表明,他不想攙和到這個密謀中去,無論對方想幹什麼,他都想置身事外。
“少川,你誤會了,我們在這裡要討論的就是維持北洋團體利益的事情。現在北洋軍一盤散沙,狼上狗不上,指望他們那幫武夫,還不如咱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們自己想想辦法呢。”
盛宣懷的話讓唐紹儀更加無所適從了,只得坐下,與衆人聊了幾句之後,這才明白過來他們想幹什麼。
這幫北洋“文派”之所以會在英國駐華公使館碰頭會面,是因爲他們準備成立一個政黨,爲北洋集團的某些政客準備一條政治上的退路。
換句話說,他們打算來個“金蟬脫殼
現在,從南京傳來北洋軍向居民區開炮的消息,一旦消息傳播開去。只會使“北洋”這兩個字變得更加臭不可聞,所以,這幫北洋中人改頭換面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不過他們也明白,就靠他們一幫“文派。”根本就不是武夫的對手。所以,他們必須尋找一個靠山。於是,他們與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取得了聯繫,並得到了英國公使的極力支持。
面對着一團亂麻的中國局勢,現在的英國政府也有些方寸大亂,眼看着北洋軍是爛泥扶不上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比北洋更合適的代理人。雖然也明白“文不與武鬥。的道理,可是英國公使朱爾典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無論如何先組織起一個政治上的反對派集團,一旦聯合陣線真的掌握了中樞權力,至少也可以用他們搗搗亂,或許他們起不了什麼大的作用,但是英國政府卻可以利用他們製造干涉這斤,國家內政的藉口。
讓唐紹儀更感到意外的是,就連現在的北洋當家人徐世昌也對這斤小“金蟬脫殼”的計哉非常感興趣,此次會議,徐世昌也派來了一名代表與會,那人名叫王麻,字一堂,號揖唐,曾做過清廷兵部主事,徐世昌任東三省總督的時候,他在東三省督署任軍事參議,是徐世昌的心腹,徐世昌接任民國代理大總統後。便將此人調到了總統府,做了總統秘書。徐世昌對此人非常信任,呼其人時不叫名而叫號“揖唐”由此即可看出此人在徐世昌心中的地位。
實際上,此次會議也是由這個王揖唐主持的,就連盛宣懷也甘心做陪襯,顯然,盛宣懷對唐紹儀說的那句話是真心話,現在,這幫“倒袁派”北洋中人已經開始全力以赴的支持徐世昌了,徐世昌派來的代表自然也就是此次會議的首腦人物。
不過組建新的政治團體還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南北停戰議和,不然的話,等聯合陣線打到北京,這幫政客們也就不用操心這“金蟬脫殼”的行動了,還是打點行裝準備跑路吧,畢竟,他們個個腰纏萬貫,都是那位趙總司令眼裡的“肥豬”當初他既然敢拉盛宣懷的肥豬,那麼自然也有膽量去拉其他的北洋“肥豬”。
所以,在這幫人看來,無論如何也必須與以宋教仁爲首的南方議和代表團達成一致意見,也正是這個原因,盛宣懷才特意在六國飯店門外等候唐紹儀,並將他邀請過來,參加此次會議。
對於衆人的“看重”唐紹儀有些誠惶誠恐,作爲一斤小卓經加入過同盟會的人,唐紹儀在北洋集團裡的角色有些尷尬,雖然此舉是取得過袁世凱諒解的,但是對於北洋中人來說,唐紹儀此舉有背叛北洋之嫌。所以,並不是所有人都對他以禮相待,那個“幹殿下”段芝貴就曾數次在會議上讓他下不來臺。
“鄙人一定儘快與聯合陣線方面達成妥協。不過這還需要徐大總統的正式授權,聯合陣線的條件太過苛復,他們想利用此次和談控制國會和內閣,一旦同意了他們的這個條件,中樞就被架空了。”
唐紹儀的實話實說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英國公使朱爾典也將眉頭擰在了一起,在他看來,聯合陣線新提出的那兩個議和條件確實“苛刻”了些。
“我們現在還有別的選擇麼?”王揖唐首先打破沉默,他的話說出了衆人心中的憂慮。
是啊,現在的北洋,確實已別無選擇了。
儘快議和,是北洋的唯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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