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遠東狂人sodu
空陰沉沉風呼嘯着掠討城市,衆天與,看着像嚏書雨啊。
秋天已經結束了。氣溫更低,街上的行人也更少了。這黃包車的生意很受影響,無事可做又渾身冰冷的車把式們都聚在一起,蹲在背風的街角,有的在閒聊,有的則將目光在那街面上掃來掃去,無論在幹什麼,那雙手都是籠在袖子裡的。
名身穿長袍、頭戴禮帽的男子從街對面走了過來,由於臉部被一條羊毛圍巾圍了個嚴實,卻是看不出他的長相,不過從那步態來看,這人年紀顯然不太大。而且,從那身打扮來看,此人像個讀書人,似乎坐得起黃包車。
幾名勤快的黃包車伕急忙靠了過去,招攬生意,其中的一名幸運車伕滿臉微笑的請那穿長袍的人上了自己的黃包車。
“去南城金錢巷。”那人坐上了車,只說了一句話,而且是啞着嗓子說的,卻也不知道是不是傷風感冒了。
“先生坐穩了。
車伕急忙應了一聲。擡起車扛,向那幫滿臉羨慕的同行們歉意一笑,邁開雙腿就向前奔去,黃包車在那並不平整的街道上蹦蹦跳跳了幾下,徑直朝那大前門行去。
金錢巷離那著名的“八大胡同”不遠,不多時,黃包車到了地方。
那乘車的長袍乘客下了車,從袍子裡摸出幾塊銅元。塞給那車伕,然後一甩圍在臉上的圍巾,步履輕快的去了。
這名長袍男子進了金錢巷,對那些正站在巷子兩邊攬客的暗娼們不屑一顧,腳步匆匆。徑往巷子最深處趕去,並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停住了腳步,然後左右張望幾眼,便走上前去,將那掛在門框邊的鈴繩拉了幾下。
“誰啊?”門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
“是我小田。”門外的長袍男子也啞着嗓子回了一聲。
那緊閉着的院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頭拉開,出來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手裡還拿着一捆勝菜,中年男子將長袍男子迎進院裡,然後又將那院門輕輕關上了,並從裡頭上了門栓。
“老王,人都在麼?”
穿長袍的男子一邊問1一邊扯下圍住臉的那條羊毛圍巾,露出一張頗爲堅毅的面孔,不是別人,正是田勁夫,軍事情報局的最高長官,現在的軍銜是上校,而且即將晉升爲准將。
“人都在,這兩天裡,他們哪裡也不去,都蹲在屋裡等消息呢。昨天我有事外出,他們的菜吃完了,也沒出去買,這不,今天就着慢頭啃鹹菜呢。”那中年男子點着頭說道。
“不出去也好。以免着事生非畢竟他們不是中國人。這京城裡龍蛇混雜,不拋頭露面最好不過。”
田勁夫也點着頭。跟着那中年男子走進堂屋,並將戴在頭上的那頂黑色禮帽取了下來。
見田勁夫走進屋裡。正坐在屋裡吃早飯的幾名青壯年男子急忙站起身迎了上去,其中一人用有些生硬的東北官話打着招呼。
“田上校,你終於過來了。是不是判決書出來了?”
田勁夫拍了拍這人的肩膀,然後從那頂禮帽裡拿出一張紙,遞給這人,並一字一句的說道:“判決書還沒出來,今天中午才正式宣判呢。我是來通知你們的。原定的第一行動方案撤消,改行第二行動方案,你們不用去“劫法場,了1因爲安重根先生死不了,法庭不會槍斃他。總統先生是打了保票的。另外,這是網纔得到的情報,你們看
見田勁夫說話。另外幾人急忙用朝鮮話詢問那名會說中國話的同伴,那人便將田勁夫的話用朝鮮話重複一遍,隨後將田勁夫交給他的那張紙舉到眼前,認真的看了看。
“什麼?日本政府已經任命了“朝鮮總督,?他們終於要動手了!僂寇要滅亡朝鮮了!”“?由於情緒過於激動。這名朝鮮志士是用朝鮮話出的憤怒之聲,其他在場的朝鮮人也紛紛破口大罵,搶過那張紙,用力撕成碎片。
雖然聽不懂對方在喊什麼,但是察言觀色,田勁夫還是能夠明白這些朝鮮志士的,情的,於是對那名會說中國話的朝鮮人說道:“這個情報是我國外務部從可靠渠道得到的,並且已被證實,所以,我希望你們立即趕回朝鮮,策應你們的同志,儘快動反日起義。現在日本政府滅亡朝鮮的決定已不可更改,如果讓日本人得逞,那麼,以後恐怕就沒有什麼朝鮮了,諸位就都是亡國奴了。”
“僂寇的奸計絕對不會得逞!”
朝鮮人握了握拳頭。一臉激憤,然後扭過頭去,衝着另一人吩咐了幾句,那人便匆匆走出堂屋,片刻之後又返回,手裡已提着一把菜刀。
“讓我們用行動堅定我們的信心吧!”朝鮮人向同伴們呵斥了幾句。
然後,這個會說中國話的朝鮮人就從同伴手裡接過那把菜刀,走到桌邊。將左手放在桌上。右手高舉菜刀,用力朵了下去,一根手指就這麼鮮血淋漓的彈到了桌上。
另外幾名在場的朝鮮人見狀,也走了過去,你爭我搶的奪那把菜刀,看樣子是打算用這種方式泣血明志了。
“你們傘我菜刀幹什麼?沒了菜刀,這腦菜難道用手摳啊?你們,”
那名本來在院子裡收拾脖菜的中年男子走進堂屋,本欲呵斥這幫朝鮮人。但是一進屋。看到那桌上的慘烈一幕,卻驚得目瞪口呆起來。
“老王,這裡沒有你什麼事了,你把那勝菜收拾收拾帶回去吧,他們幾個下午就走,用不着你伺候了。”田勁夫將中年男子拉出堂屋,吩咐幾句。
“小田,這幫高麗忤1淪不是失心瘋啊就是跟日本人有仇,辦用不着朵自引懶甘啊。小。
“老王啊,這你就不知道了,這是在明志呢,過去,咱們革命黨人不也是用割辮子的方式明志麼?只不過朝鮮人更激烈一些罷了。”
田勁夫的話讓老王搖頭苦笑,說道:“一個割辮子,一個朵手指,要是讓我選的話,我寧可割辮子了。“?再說了,割辮子是因爲那條辮子累贅,而且被洋人叫做“豬尾巴。不割不行啊,可是這手指唉,十指連心啊。”
兩人小聲嘀咕幾句,老王便回去收拾勝菜小而田勁夫也返回了堂屋裡。這時,那桌上已是鮮血淋漓,幾根失去主人的手指到在血泊中,讓人觸目驚心。
幾名朝鮮人已扔了菜刀,正用毛巾捂着手,那毛巾上也是鮮血淋漓。同樣觸目驚心,但是讓田勁夫略感佩服的是,這幾人竟然沒有一人退縮、慘叫,只是站在那裡,面色鐵青的倒吸着冷氣。
“幾位都是勇士,田某佩服。據我所知,那位安重根先生也少了一根手指,聽說他是斷指會的人,想必,當初他也是激於義憤才斷指明志的吧。有諸位這樣的猛士小朝鮮絕不會亡!小。
田勁夫衝着幾人抱了抱拳,然後從長袍裡摸出兩支小手槍,將其中一支放在了桌上。
“這支手槍,算是我的私人禮物,送給幾位志士做紀念,對於諸位的勇氣。田某隻能是景仰了。”
“田上校,我們什麼時候出?從哪裡走?是坐輪船,還是坐火車?小。那名會說中國話的朝鮮人走上一步,忍着手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詢問田勁夫。
“現在日本政府已加強了東三省南部地區的警戒,南滿鐵路沿線到處都是軍警,而且俄國政府顯然也知道日本政府已決定吞併朝鮮,所以俄國控制的北滿鐵路也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坐火車已不安全,所以。諸位朝鮮志士將坐輪船離開中國。在公海上有渣船接你們,現在局勢緊張。我國海軍艦艇確實不宜過於靠近朝鮮海岸。你們的手受了傷,當然不能立即出,這樣吧,等一會兒我叫人給你們包紮傷口,吃了午飯之後,我派人送你們上火車,然後去天津,從大沽上船,直駛黃海。”
田勁夫拿出地圖,提在手裡指給對方看小隨後叫來老王,命他去找個跌打大夫,給這幾人包紮手部的傷口。
田勁夫一直等到跌打大夫趕到,這才告辭離去,羊毛圍巾一圍,禮帽一戴。又是一名讀書人的打扮,不過這一次卻沒叫黃包車,而是步行趕回北京北城,而且沒有直接趕回軍事情報局,而是去了最高法院,現在,主審伊藤博文遇刺案的特別法庭就設在這裡。
伊藤博文遇刺案的主審法官就是曾經留學日本的那位蒲殿俊,而爲刺客安重根進行法律辯護的辯護律師則是上次在“川漢路款虧空案”中爲那幫被告提供律師團服務的留美律師顧維鈞,至於檢控官,則是共和軍出身的那位張振武,而且由於這件案子比較特殊,所以沒設陪審團。
雖然這種安排讓日本政府和日本輿論界很是不滿,但是這關係到司法主權問題,就連英國人也沒說什麼,所以小目前的抗議也僅僅是來自於日本民間激進派,就連日本駐華公使也僅僅只提出了一個口頭抗議。
雖說講究一個“司法獨立。”但是這件案子實際上從審判一開始就受到了總統先生的壓力,總統的底線也很明確,那就是不能讓刺客死,在中國。也不能判他無罪,更不能將刺客引渡到日本,除此之外,法官想怎麼判就怎麼判,總之一句話,既不能讓日本政府借刀殺人,也不能給西方列強“中國的法律似乎沒有明顯進步。的感覺。
而且總統先生也明確告訴過主審人員,這件案子的審理不僅關係到司法主權,也是總統用來對付日本的一個戰略,一個局。
既要維護司法主權,又要服務於總統先生的這個戰略佈局,這可愁壞了主審法官和那些助理審判員,所以,當田勁夫趕去法庭聽審的時候,這案子還沒結案。
趁着休庭的工夫,田勁夫摸到蒲殿俊的法官辦公室,鬼鬼祟祟的遞給他一張紙條。
“這是總統的建議,蒲法官可以看一看。”田勁夫說道。
接過紙條,蒲殿俊瞄了瞄,眼前豁然開朗,連連點頭,說道;“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可不是麼,這個刑罰自古就有啊,如此處理,倒是比較穩妥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我沒別的事了,這就走了。這案子總統很關心。就拜託蒲法官了,審完了這案子。你就是終身法官了,只要不瀆職。你這碗法官的飯就能吃到退休了。”
田勁夫撂下幾句話,收回總統的那張紙條,然後匆匆告辭,離開了法院。
蒲殿俊苦笑,擡頭望向牆壁上掛着的那塊匾,這是司法部從琉璃場古玩市場淘來的,據說是明代的古董,以前是掛在大理寺的,上頭寫着“天理國法人情”六個字,這講的就是古代的審案原則,目的就是告訴審案法官,這國法在人情之上,天理又在國法之上。
但是這顯然不符合現代社會“法治”要求,“天理”是什存?真理?正義?爲了所謂的“真理與正義”難道就不顧法律了麼?
可是現在,蒲殿俊不得不向“天理”低頭,畢竟,這法律再厲害,那也是人制訂出來的,有權力的人制訂出來的,而且法律本身也依靠這種權力的威望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