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塵烹的最後那幾句話非常有殺傷力。在座的幾位外務嶄佔臉色蒼白,“放棄幻想準備打仗”這兩句話輕飄飄的從總統先生嘴裡飛出來,語氣淡淡的,聲音低低的,但是在衆人聽來,不啻是霹靂一般。這讓他們一度認爲總統是個“戰爭狂人”。
這個世界上固然有戰爭販子、戰爭瘋子,但是趙北卻不是,他很清楚,中國需要和平穩定的局面,以發展國家的經濟,提高國民的生活水平和國民素質,但是他更清楚,這個時代沒有核武器,所以也就不會出現冷戰,這個時代的所有戰爭都是熱戰。
戰爭的根源在於利益衝突。作爲利益衝突很強烈的兩個鄰國,中國與日本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除非日本改變戰略計利,將主要注意力放在海洋戰略上,而不是目前的大陸戰略,否則,中國與日本之間必然只能通過戰爭來解決矛盾,對於日本來講,這場戰爭關係到日本的殖民事業,而對於中國來講,這場戰爭關係到國家和民族的生死存亡。而且,從後世的經驗來看,這場中日之戰還關係到中國的未來發展道路。
後世的經驗同樣也告訴趙北。至少在近期,日本政府不會改變“大陸戰略”那麼,中國就必須做好與日本開戰的準備,更何況,東三省、臺灣等地區的主權和利益絕不會自己回來,只能通過戰爭從日本手裡奪回來。
戰爭不是說打就打,在開戰之前,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此次趙北巡視東三省,其中一個主要任務就是視察當地的防務情況。並與當地的軍事指揮官磋商開戰之後的各種細節問題,但是這只是戰爭準備的一個方面,而另一個方面就是穩定後方,而這,正是趙北接下去要做的事情。
唐紹儀送走了英國公使朱爾典,匆匆返回國賓館,見總統仍坐在沙發上翻看那本工作筆記,於是走了過去。
,“總統鈞鑒。英國公使這一次是非常生氣,中樞必須做好應變準備
“知道了
趙北點了點頭,然後繼續不緊不慢的翻看他的那本工作筆記,這上頭記的都是一些等待處理的公務。比如川漢鐵路的修建進度問題,比如某個下屬何時奉了總玩命令去辦某件事情,這些事務有的不太方便記在侍從室日程表上,所以趙北就將其記在筆記本上,以便隨時查閱。
唐紹儀有些不明白,爲什麼趙北能夠向俄國讓步,簽訂“喪權辱國”的秘密條約,但是卻不肯與英國舉行外交會談,在他看來,英國政府在對華立場的政策上是比較務實的,既不像德國那樣急功近利,也不像法國那樣若即若離。只要不觸動英國的底線,英國政府甚至可以爲中國火中取栗。
“不知總統爲何如此厭惡英國?。
唐紹儀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問個究竟,於是在總統的右手邊坐了下去。
趙北合上筆記本。扭頭看了眼唐紹儀。沒有正面回答唐紹儀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倒是說說,我們有什麼理由喜歡英國?”
“這個,卑職慚愧。只是。在卑職看來,英國遠比俄國強大,英國政府也比俄國政府更有效率唐紹儀確實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於是他決定岔開話題。
“是啊,英國強大,國力昌盛。殖民地遍佈世界,是現在的世界領袖。英國政府的話,所有國家都必須重視,否則,就會成爲被孤立的對象,但是,如果因爲這些原因而向英國屈服,卻並不理智,相比俄國近在眼前的威脅,英國的威脅卻遠在天邊。我可以暫時向俄國做出讓步。但是這並不代表着英國也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渾水摸魚。唐總長,你以爲英國政府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我跟俄國外交特使舉行談判之後過來跟我提西藏的事情走出於什麼目的?英國政府就是想渾水摸魚,它以爲中樞現在的外交立場變得軟弱了,所以,它想趁機空手套白狼。明白了這一點,也就明白我爲什麼回絕英國政府的建議了。因爲一旦我答應了英國政府,那麼,美國政府、德國政府就會尾隨而來,到時候,那就是真正的瓜分危局了
“總統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英國絕不會允許列強瓜分我國,何況,現在歐洲局勢緊張,英國也絕不會允許遠東發生事變。
唐紹儀並不同意趙北的看法。
“是啊,英國政府到底打得什麼算盤,我們只能猜測,但是目前來講,我們不能繼續退了,再退就會了起國內局勢的變化,此次外蒙古風波再起,這實際上是給我們的一個警告,再不收拾收拾那幫地頭蛇。中樞今後的決策將變得舉步維艱。”
“如此說來,總統之所以回絕英國人的建議,是擔心國會裡頭有人藉此問題繼續發難?。
唐紹儀總算是明白了總統真正的擔心所在,想想也是。一箇中俄密約已經在國會裡掀起風波,如果現在這個時候再跟英國政府磋商關係主權的問題,只會使局面進一步惡化,進而影響總統的威望,甚至會導致聯合陣線政府的垮臺。
,“唐總長啊,如果此次你們外務部能夠跟我一起去東北與俄國人談判,中樞政府現在也不會這麼被動了。”趙北淡淡的嘆了口氣。
唐紹儀急忙站起”惶惶說道:“卑職有失職守,愧對總統,愧對中樞。自請處分。剛纔總統就說過,我的事情等會兒再說,現在英國公使已經離去,似乎可以說了,無論中樞如何處罰。卓州兒兒惡言。”
趙北示意唐紹儀坐回去,收起那本工作筆記。
“唐總長,你自己說,中樞應該給你個什麼處罰?”
“卑職認爲,作爲外務總長,未能協助中樞處理好外交事務。這是淡職,理應解除職務。”
唐紹儀倒是一點也沒含糊,只是讓他感到驚訝的是,總統先生居然對他的這個回答非常滿意。
“不錯,這個處罰最合適不過。不過,唐總長去後,何人可以接替你的外務總長職務呢?”
見總統居然贊同自己的看法。唐紹儀反而定下心來。略微琢磨了片刻,說道:“外務部中人才頗有幾個,王克敏、施肇基、孫寶鏑、樑敦彥,這些都是才俊之士,中樞可擇賢任之。”
“你看伍廷芳如何?”趙北問道。
“伍文爵數次出任駐外公使,於川。交事務很是熟悉。自然有資格接任外務總長,不過他現在是司法總長,若是平級調動,司法總長的位置豈非又空了出來?”唐紹儀有些奇怪,不明白趙北爲什麼要做出這種多此一舉的安排。
“司法總長一職,由司法部次長接任。”趙北點了點頭。
“張振武?”
唐紹儀一愣。張振武現在是司法部次長。按照唐紹儀的看法。這個人的法律修養遠不如伍廷芳。做個次長可以,但是如果接任司法總長的話,未免有些小才大用了。
不過唐紹儀很快明白趙北爲什麼要做出這種安排了司法部總管法律事務,各級法院也由司法部管理,法官也是由司法部任命的,可以說,這全部門掌握着這個國家的法律,現在因爲外蒙古風波的事情國會醞釀着彈劾案,所以,趙北讓張振武接任司法總長,很可能是他應對目前局面的一個重要步驟,因爲張振武出身於共和軍,是趙北一手提拔起來的。這個人可以看作是趙北的親信,而伍廷芳卻是一個看重”司法獨立”的人,他未必會跟着總統的指揮棒轉。
這心機,深沉得很啊,唐紹儀越來越佩服這位年輕的總統了。
“至於唐總長,你卸任外務總長之後,打算做些行麼呢?”趙北詢問唐紹儀。
唐紹儀回過神,淡淡一笑,說道:“悠遊林了,未必不是一件快事。”
“唐總長未免喪氣了些。
現在我國駐俄國公使任期將滿,不知唐總長有無興趣出任駐俄公使?”
趙北這話一說,唐紹儀心裡頓時一凜,現在的駐俄公使是李經邁。這個人是前清重臣李鴻章的次子。此次國會外蒙古風波中,此人正是關鍵人物,現在的民間傳聞說法中。中俄舉行秘密外交談判的消息就是這個駐俄公使透露出來的,顯然,總統也聽到了類似的說法,所以,他決定換掉這個駐俄公使,這可以看作是一個無聲的警告,也是懲罰。
當然,派唐紹儀這個前任外務總長去做駐外公使,這似乎也可以看作是一個警告和懲罰,畢竟,對於總統先生而言,如果底下的內閣閣員們都有樣學樣,和唐紹儀一樣動不動就請假修養的話,那麼這個總統的權威又從何談起呢?所以,唐紹儀必須被中樞懲戒。
唐紹儀稍微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接受這個來自中樞的懲戒,去俄國擔任公使,這也可以看作是他的贖罪之舉,或許這樣才能減輕他內心的愧疚感,並重新贏回總統的信任。
“卓職願意擔任駐俄公使一職。”唐紹儀點了點頭。
“很好。這樣吧,你這就寫個辭呈,中樞批准之後。你就收拾行裝,去俄國吧。”
總統很滿意唐紹儀的合作態度,所以,這“解職”就變成了“辭職”多少留點面子。
待唐紹儀帶着隨員告退,趙北依然沒有離開國賓館,而是繼續翻看那本工作筆記,最後終於停了下來,並將一名侍從室副官叫到身邊。
“你親自開車,這就去一趟農林部,把那個汪兆銘喊過來,我在統帥堂見他,另外,如果他的那位夫人也在農林部的話,也一起喊過來。我有幾句話想跟他們講。”
副官領命而去。趙北這才收起筆記本,帶着衛隊離開了國賓館。
“總司令,那個汪兆銘是不是就走出賣陳其美的那個人?”
出了國賓館,衛隊長秦四虎問了一句。
“沒錯,就是那位,沒想到你也記得那個人。”趙北到是有些驚訝。
“總司令。不怕你說我,可我還是覺得那個姓汪的出賣同志。不像個好人,哪怕他的那幫同志也不是什麼好人。至少。那個姓汪的不講義氣。”秦四虎評價了一番。
“什麼義氣?什麼好人?四虎啊,有些道理你或許還不明白,現在這種時候,用人不講德,而講才,用得上的人,咱們就用。那怕他是個敗類。這個道理不是誰都明白的。即使明白了。也不是誰都能夠用的,現在,這個姓汪的可以派上用場了,怎麼能不用呢?而且,他也急於表現自己的才幹,肯定不會將事情辦砸的,這就叫做“人盡其才
秦四虎琢磨着總統的話,雖然覺得有些道理,可是他畢竟是袍哥出身,袍哥人家講究的就是一個義氣,所以,他還是認爲德比才更重要。
當然,衛隊長的想法並不能影響總統,作爲國家元首,趙北很清楚他應該利用什麼樣的人去爲自己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