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的戰事仍然在糾纏當中,日軍雖然拿出了他們全部的野心和兇蠻,甚至賭上了性命,仍然被牢牢地阻擋在了安蒙軍一個步兵團陣地的前面。在一線帶隊衝鋒的日本下級軍官們就是無法明白,這裡也不是當年旅順203高地一樣的永固要塞工事,敵人也不是歐洲列強之一的俄**隊,他們這次的夜襲達到了最大的突然性,他們的火力使用得從來沒有這麼準確兇猛過,敵人簡單的土木工事和戰壕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這些下等的支那軍隊怎麼就能釘在前沿死戰不退,而且還毫不畏懼地和他們展開了最爲捨生忘死的白刃搏鬥?他們的人全部填在了這個方向,死傷的日軍五師團的精華官兵幾乎把這裡的土地鋪滿,而對面戴着皮帽子的支那所謂安蒙軍的步兵們,仍然毫不退卻!在搏鬥時,日軍從對方每一雙眼睛當中,都讀出了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決絕。對於這個東方惡鄰,泱泱華夏已經忍讓屈辱了十八年。而這裡的戰鬥,也許就是民族反擊戰打響的號角,不管這場反擊戰爭用什麼樣的方式,需要持續多長的時間,這麼一支軍隊代表的民族覺醒的力量,將一直到贏得勝利爲止。死在民族反擊前線的戰場上,正是炎黃子孫最高的歸宿。
“我生,國亡。我死,國存。”江北陸軍軍官學校的兩大校訓之一,就是這樣從上到下地灌輸到這支民族武力的所有意志和決心當中。
在唐努烏樑團以最後的勇氣和決心抵擋着日軍步兵們發瘋一樣的不斷拼死衝擊的時候,獨立旅改編的安蒙軍所屬中央陸軍第二師四旅的部隊終於擁了上來,他們的機關槍火力高高地向上發射,打擊後續擁來的日軍步兵。其他的戰士都加入了戰壕一線的混戰當中。各團的迫擊炮部隊也不顧惡劣的天氣佔據了制高點,在日軍炮兵仍然在兇猛射擊的危險情況下,支起了迫擊炮的座鈑,“嗵嗵”的迫擊炮出膛的聲音又加入了前線安蒙軍各種火力的齊唱當中。日軍不管是戰壕內戰壕外的攻擊步兵們,遭到預備隊這樣兇狠的反擊,頓時就感覺吃不住勁了。他們本來就在和唐努烏樑團的搏鬥中幾乎耗盡了全部的銳氣,如何抵擋得住這麼一支龐大的生力軍加入!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這次夜襲的最後關頭了!
二師四旅的兩個團長在隊伍的中間,冒着不時震耳欲聾的炮聲,聲嘶力竭地指揮着部隊填上去,將對面的日軍刺倒,將對面的日軍壓下去!兩個都掛着上校軍銜的年輕團長,渾然忘記了身邊高高激起的炮彈炸開的煙柱。而預備隊的士兵們,也像一股股由南向北不斷前進的巨浪,狠狠地和日軍迎頭撞上!他們凍了半夜,這個時候扔掉大衣也忘記了寒冷的感覺。九師獨立旅改編的部隊,在其他部隊在各個戰場浴血奮戰的時候,一直悠閒地守在臺兒莊前線,作爲江北陸軍軍官學校的訓練試點單位,天知道他們心裡面憋了多少的血氣,而在這個時候就全部迸發了出來!每一個士兵的肌肉都繃緊了,從胸腔裡面擠壓出來的喊殺聲音伴隨着他們衝鋒隊伍的始終,直到他們的刺刀沒入一個日軍士兵的胸膛,他們才覺得稍稍發泄出心中那種被這場惡戰激發出來的血氣!
一個日本的年輕少尉軍官已經殺得滿臉是血,看到自己在戰壕裡面的部隊紛紛被越來越多的安蒙軍將士趕了出來,他向前跨了一步,將指揮刀插在地上,剛叫了一聲:“諸君,我們就死在這把軍刀所在的位置上吧!”就被一發迫擊炮彈準確地砸中了頭頂!轟然的巨爆聲中,連一點渣子都剩不下了。安蒙軍中央陸軍第二師二旅四團上校團長留志軒站在一個略高一點的地方,正在指揮部隊不斷向前,正好在混戰當中看到這個日本軍官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正解氣地高聲叫好的時候,一發150毫米重榴彈炮彈也在他身邊不遠處炸開,幾發彈片猙獰地撕開了他的身體,氣浪將他的人也遠遠地拋了出去。
原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四期畢業,清政府軍諮府一等科員,在南京加入雨辰系統的留志軒團長戰死,時年三十一歲,也是安蒙軍此役犧牲的最高級的軍官。這一場惡戰,實在已經到了白熱化的時候。不過越過這個**,安蒙軍士氣越是大振,兵力雄厚,越戰越勇。而日軍是苦苦支撐,垂死掙扎罷了。
唐努烏樑團的正面打成了一鍋粥,雙方傷亡數字都在直線上升,無數的人命填在這條死線上,將這裡變成了一座血肉的磨坊。而在遼河上游離戰場五六裡的地方,一支騎兵部隊繞過了本方戰線的左翼,從一片小樹林中穿了出來,在漫天的大風雪中悄悄穿過遼河。遠處的火光映照在冰面上,照得這支騎兵的臉上一個個都殺氣騰騰。耐寒但並不高大的蒙古戰馬,在這種風雪的天氣當中也行進得非常艱難,馬上的騎兵也被吹得東倒西歪的,緊緊伏在馬背上,拽緊繮繩,用馬刺踢打着戰馬,讓它們保持向前。這就是何燧從第一師抽調出來用於包抄日軍後路的狼居胥騎兵團,在這種絕不適合騎兵出擊的天氣,他們還是強行出動了!日本鬼子可以對我們夜襲,我們就回報一個抄他們的老窩!
侯明騎兵團長果然咬牙切齒地衝在最前面,滿臉都是嗜血的表情。他也是軍校科班的騎兵專業出身,但是從來沒有江北軍系統內部那些受過培訓軍官的軍人風範,上了戰場就滿嘴粗話,只想帶隊衝鋒,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好騎兵軍官,但是在上級心裡也沒什麼好名聲,他那個炮灰侯的綽號就可見一斑了。但是侯明心裡對這些毫不在意,只要老子能爲你們打仗殺人,你們就有用到老子的時候!對於何燧直接佈置給他的任務,他簡直滿意得從夢裡都要笑醒。出發的時候他已經和自己三個騎兵營長交代。他那幾個手下,也是出了名的無法無天的人物,大家正好氣味相投。
“這次司令又用咱們去殺鬼子了!前面步兵兄弟打得辛苦,咱們騎兵去抄他們的老家去!戰馬的蹄子給我用稻草包好,省得過河的時候滑倒!司令給我三個目標,包抄那幫已經被步兵揍殘廢的日本鬼子步兵算及格,摸掉日本鬼子用來揍了咱們半天的炮兵陣地算良好,要是找到鬼子五師團的司令部,抓住大喜谷久藏那個老鬼子算優秀……老子三個目標一個也不放過!一營和二營一連,你們迂迴到鬼子步兵的側後方,他們準定要撤退,到時候衝過去扔手榴彈和炸藥包,落單驚慌的鬼子都砍他媽的!不要輕易用騎兵衝進去肉搏,天氣和地上的積雪都不方便咱們機動!二營二連、三連還有三營,朝敵人炮火閃光的地方摸過去。對於那些打了咱們半晌的鬼子,沒有二話,死掉的鬼子纔是好鬼子!要是不把鬼子炮兵陣地給端了,老三(三營長),你自己尿尿尋死去吧!團部的直屬騎兵連跟着我,找小鬼子的司令部去!直屬連的弟兄,每人把手榴彈揣滿了,不帶長槍,只帶自來德和馬刀,跟老子走!”
一千五六百名騎兵以最快的速度越過了遼河,如果說此前這個惡劣的天氣掩護了日軍的行蹤,而在這個時候同樣掩護了全團出擊的狼居胥團,日軍上下都已經被前線空前慘烈的戰鬥所吸引,沒有注意到前些日子給他們的騎兵吃足了苦頭的狼居胥騎兵團再度張開了他們的利齒,向日軍的要害無聲地猛撲了過來。安蒙軍的還擊,開始了!
日軍在前線的血戰的確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時候,士兵們在空前惡劣的天氣中冒着對手兇猛的火力衝鋒前進了很長一段距離,又投入了高度透支體力和精力的肉搏戰當中。原有的銳氣在衝不開對手的防線之後,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對方的兵力火力還在不斷加強,作爲骨幹的狂熱軍士和下級軍官們死傷得七七八八,連隨隊發起衝鋒的步兵二十二聯隊大佐聯隊長,被稱爲關東之寶的少壯派軍官骨幹之一杉山平也大佐,這個留學德國的日本陸軍的希望之星也在炮火中被炸得找不到完整的屍體了。安蒙軍預備隊的怒濤似乎不可遏制,而原來據守在這裡的唐努烏樑步兵團仍然在捨生忘死地和他們死鬥。突襲攻擊也不是要他們全員戰死在戰場上。狂熱過後,滿坑滿谷的屍體和對手不斷增強的實力,讓前線這些還剩下來的日本軍官士兵們心裡只有了一個念頭,那就是撤退,給五師團保留一些種子。這次夜襲的成果雖然他們很不願意承認,但就是失敗了!撤退回遼河北岸去,從朝鮮和國內動員更多的兵力、更多的火力過來,大日本帝國一定能報這個仇!前線響起了一片“鄧興!鄧興!”的聲音,不少士兵已經麻木的頭腦還反應不過來,後來才明白,他們已經奉命轉進了!撤退頓時就成了面臨在他們頭上的現實。再也無法支撐下去的日本軍官士兵們在對手紅了眼的追殺下,沒有了組織,沒有了指揮,跌跌撞撞地跳出了已經死了太多日本官兵的戰壕,在對手的火力追擊下,又一頭撞進了還在封鎖着遼河河面的安蒙軍炮火之牆裡。撤退的時候不像來時那麼輕鬆了,安蒙軍封鎖這一段河面的火力已經加強,而耗盡了精力體力的日軍官兵行動速度也已經減慢,在炮火組成的死亡之雨當中,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撤退已經變成了一場雪崩似的崩潰。
不少日軍士兵已經失去了逃回去的氣力,認命地丟了槍躺在遼河的冰面上,不是被炮彈炸死,就是在這個天氣被凍死。僥倖能回到河對岸的官兵們,以爲能遇到自己部隊的接應,趕緊回到部隊原來集結的地方喘口氣,沒想到又遇到了從黑夜風雪中衝殺過來的敵人騎兵!他們雖然在雪地中前進也不快,但是他們投擲出來的手榴彈和炸藥包,還有不斷髮射的步機槍子彈,就成了這些已經毫無抵抗能力的日軍官兵的噩夢!在這場屠殺當中甚至還出現了極其罕見的日本士兵跪在雪地上舉起手乞命的景象。但是已經被血戰殺紅了眼的狼居胥騎兵團的騎兵弟兄們哪裡還管得了這麼許多,只要是擋在他們馬頭前面的日軍士兵,都只有被割倒的下場。原來留守在遼河北岸的日軍還有一兩個大隊的士兵,都是上次防守作戰中被打殘廢的。現在看到在他們和安蒙軍陣地之間,又突然衝殺出了這麼一支騎兵大肆屠殺着他們逃回來的衝鋒部隊,忙用兵力火力進行接應,雙方在能見度極低的情況下藉着炮火的閃光交手了幾下,這支騎兵也不和他們硬拼,在給予日軍相當大的殺傷之後,就消失在了黑暗當中。行屍走肉一般的日軍敗兵終於衝回了似乎遠在天邊的出發陣地,那裡滿戰壕都是他們衝鋒前脫在那裡的軍大衣,只是他們的很多主人,已經化爲中國土地上一團腐爛的血肉了。這些士兵倒頭就栽在這些大衣堆裡,全身脫力,誰也拉他們不起來。這麼慘烈的一夜,終於是要過去了吧……但是他們後方陣地突然爆發出來的槍聲、炮聲、喊殺聲又驚醒了他們的好夢,日軍一線的官兵們疑惑地將視線轉向了後方,那裡似乎又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戰鬥,敵人到底有多少?他們怎麼到處都是?這一場噩夢,到底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安蒙軍的六個騎兵連利用日軍本來就很稀疏的防線,藉着惡劣天氣的掩護,穿過了他們一線的陣地。對於三營和半個二營來說,目標明確得很,就是朝炮火閃光的地方前進。今天日軍的炮兵不知道讓他們安蒙軍多少步兵弟兄犧牲,現在他們就要報這個仇來了!
日軍炮兵第五聯隊長佐渡橫山大佐正光着頭吆喝着他麾下疲憊欲死的炮兵們鼓起最後一把幹勁,再向安蒙軍拋射更多的炮彈。這兇猛的炮戰已經打了半夜,運送彈藥的朝鮮夫子甚至都累死了幾個,他們打出的炮彈,幾乎就是日俄戰爭結束以來,整個日本陸軍和平時期一年發射的炮彈數量!有的火炮已經打壞了,炮兵們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休息,也不顧身下的雪地冰涼徹骨,而佐渡橫山的光頭還冒着騰騰的熱氣。步兵發起了賭上性命的決死衝擊,他不希望最後如果無法達成突破是因爲炮兵支援不力!而指揮這樣的炮羣,發射如此數量的彈藥,也讓他的精神亢奮到了最高點,這就是他二十年炮兵的生涯頂峰!前線的步兵突襲作戰的成果他並不清楚,前線的觀察哨發回來的消息都是還在激戰當中,能見度低下,觀察不清楚。而師團司令部幾次電話過來,都是語焉不詳地命令他們繼續加強火力,突破就在眼前。三個小時前就說突破就在眼前了,他隱約知道有些不樂觀,所以感覺加倍的暴躁和亢奮,無論如何,他的強大炮羣一定要殺死更多的支那軍人!
外圍警戒的一個步兵中隊的士兵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叫,這個警戒中隊由關東州的在鄉軍人組成,本來就軍事素質低下,紀律缺乏,這種天氣用來擔任炮兵陣地的警戒,不少人都離開哨位鑽回戰壕烤火。這些傢伙看見了什麼?有些聽見驚呼聲音的炮兵們麻木地想着,接着他們就發現不對了,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有不斷的槍聲傳了過來!接着就是大量的騎兵黑壓壓的彷彿從風雪的盡頭帶着讓這些手無寸鐵的炮兵們渾身冰冷的寒意衝殺了出來。蒙古馬上那些臉色猙獰、張口狂呼的中國騎兵們,就像是一羣死神!
就連佐渡橫山大佐都呆呆地看着這些騎兵,他們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前面的步兵集羣已經完全垮了嗎?自己拿什麼來抵抗這些武裝到了牙齒的中國騎兵?直到第一個炸藥包爆響聲起,纔將這些日本軍人從噩夢當中驚醒。頓時驚呼亂叫聲音響作一團。運送炮彈的朝鮮夫子到處亂竄,炮兵們狂亂地去尋找輕武器,有些日本炮手還試圖將輕便一些的步兵炮轉過來,平射這些騎兵們!但是這些老練的騎手們冒着大風雪奔襲這麼久,就是爲了這一刻,如何能讓他們再組織起來。騎兵們散開進行了完全自由的攻擊,手榴彈、炸藥包、步槍、機關槍還有馬刀,全部用上,大量的日本炮兵倒在了他們的炮位上面,一門門的日軍火炮在爆炸聲中散了架子。看着那些炮管粗粗的150毫米重榴彈炮,騎兵們更是眼睛出火,就是這些重炮,今天給安蒙軍帶來了最大的傷亡!日軍旅順重炮兵隊的這十二門重榴彈炮,一直是關東軍重炮兵部隊的寶貝,炮兵們幾乎都爲了保護火炮戰死在炮位上面。安蒙軍的騎兵將手榴彈綁上炸藥塊就塞進了炮膛,一聲聲沉悶的爆響聲音過後,這些炮管都被炸成了麻花。而日軍那個大炮兵主義的擁護和實踐者,佐渡橫山大佐早就在騎兵的一開始衝鋒中,不知道死在了哪個騎兵的馬刀之下,和他心愛的炮羣毀滅在了一起,這也算是這個日本軍官的良好歸宿吧。這一場深遠的突襲,徹底摧毀了日軍的炮羣,日軍的火炮還有炮手都損失過半。直到這些騎兵的手榴彈和炸藥包都消耗殆盡,纔像來時一樣突然消失在風雪當中了,只給殘存的日軍炮兵留下了一場似乎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噩夢。
侯明團長則是一心要獲得斬將奪旗的首功,在這個粗豪的團長心裡,日本鬼子打死了可以再徵兵,炮打壞了日本人可以再造;可是抓住或者殺死一個日本鬼子的現役中將師團長,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碰到的事情!他帶着那個和他一樣膽大包天的團部直屬騎兵連,在日本人的陣線裡面左穿右突,努力分辨尋找日軍的師團司令部,幾次和日軍的步兵或者輜重兵遭遇,他都忍痛放棄戰鬥,就想抓一條大魚。可是這麼大的風雪裡面,想分辨出日本人的師團司令部又談何容易?眼看着自己的前面後面都已經被自己的騎兵打得熱鬧,日軍的炮兵陣地那裡更是火光沖天,他還是一無所獲,這樣回去還不要被自己手下那幫兔崽子笑死?他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氣溫裡急得滿身是汗,差點就想幹脆帶部隊加入攻擊日軍炮兵陣地當中去了。正準備咬牙下命令的時候,他身邊的騎兵連長碰碰他:“團長,看,那邊好像是兩個查線的鬼子?”
藉着遼河方向還在爆炸的火光,果然隱約看到兩個日本兵揹着線柺子在一路查線,正向着日軍炮兵陣地的方向。侯明腦子轉得極快:“三營打爛了日軍炮兵陣地,通訊斷了,他們來查線!幹掉這兩個小鬼子,咱們順着線往反方向摸,說不定大魚就在那裡!”
大喜谷久藏坐在他的師團司令部的掩蔽部裡,臉色鐵青,汗珠不斷地從他臉上滾落下來,但是他就像一尊石像那樣坐在那裡不言不動。前線步兵的攻擊失敗,他是早就知道了。這個他寄予了極大希望的夜襲失利,步兵傷亡慘重,他還是沉住氣勉強接受了。正盤算着怎麼再蒐集援兵,加強火力,再賭一次,日本的民心士氣一定是向着自己的,是向着在這裡拼死作戰的軍官士兵們的,他一定要在這裡打到底!賭徒的性格讓他紅了眼睛。正咬牙切齒髮狠的時候,自己的陣地內部突然到處都響起了槍聲爆炸聲,電話不斷地搖到師團司令部來,說到處都有敵人的騎兵在冒雪襲擊!那些支那軍人的報復來得好快啊!正手忙腳亂地想調集殘兵搜剿抵抗的時候,他們的炮兵陣地又傳來了槍聲和爆炸聲!那些騎兵果然沒有放過這個大目標!大喜谷久藏這時已經完全亂了方寸,再也沒有主意辦法了。要是炮兵被消滅,敵人的優勢步兵壓過來,自己也沒有了任何的步兵預備隊,怎麼抵抗支那安蒙軍的攻擊?要是第五師團在這裡全軍覆沒,自己就成了日本近代陸軍建軍以來最大的罪人,也只有一死才能向國民交代了!這時他完全已經沒有了指示和命令,任身邊的參謀們亂作一團,只是在那裡發呆,等着聽到安蒙軍步兵向前推進的消息,第五師團在這裡玉碎算了!那時也就是自己殉國的時候了!
正在氣氛一片低沉忙亂的時候,師團部外面又爆發了警戒中隊的喊聲和槍聲,然後爆炸的聲音也響作了一團!一發流彈從掩蔽部的門口穿了進來,一下將一名參謀打倒,他倒下的時候又帶倒了馬燈,掩蔽部裡頓時一片黑暗。大喜谷久藏已經完全無心管到底是什麼人摸上了他的家門,什麼事情的盡頭也無非就是一個死而已……日本人腦子倔強起來,有的時候的確是單行道的。幾個參謀和衛兵亂紛紛架起了大喜谷久藏,腦子一片混沌的中將師團長閣下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們是要架着自己逃命!師團長極力掙扎,卻哪是這些年輕力壯的參謀軍官的對手,從師團司令部的門口衝了出去,藉着大雪越跑越遠。無論如何,大日本帝國承受不了一個現役中將師團長在這裡死亡!
侯明帶着他的連完全不顧傷亡向日軍的這個司令部猛衝,他們的確是順着電話線找過來的,運氣也的確不錯。但是在司令部的外面,還是有一箇中隊的鬼子兵在防守!他們這個騎兵連已經打發了些,不顧傷亡向前猛衝,這個目標實在太誘人了,完全值得他們賭上性命!侯明緊緊貼着馬背,手裡提着一個炸藥包,他手下的士兵給他開路,艱難地朝前推進。鬼子兵的步槍打得和雨點一樣,還有一架旱機關槍才噴吐出火舌,就被一個騎兵衝過去用手榴彈炸飛了。他們在付出了相當傷亡之後,終於衝進了那個掩蔽部,裡面一陣吱吱哇哇的叫聲,還有子彈從門口飛出來。一發子彈打在了侯明的肩膀上,他粗壯的身體一晃,卻又坐穩了,咬牙扯開炸藥包的導火索,五公斤的黃色炸藥包一下就從門口扔了進去:“小鬼子,見你們的姥姥去吧!”侯明一撥馬頭,帶頭向外狂奔:“快跑,咱們回去!什麼活都幹完了!”巨大的爆炸將日軍五師團的司令部整個掀起,原木做成的圍牆飛出去幾十米遠。侯明差點也被從馬上掀下來,但是這個團長心裡面卻只有喜悅,司令的三個目標,老子的狼居胥團全部做到了!這一仗,咱們騎兵全勝!
隨着日軍的炮兵陣地被狼居胥騎兵團摧毀之後停止了發射,安蒙軍的炮羣也終於停止了射擊,一夜空前慘烈血腥的戰鬥終於停止了。而肆虐了一夜的大風雪,隨着白天的來臨也漸漸停止。烏雲在頭頂飛快消散,似乎老天也被這場戰鬥驚嚇壞了。
安蒙軍守住了戰線,增援上去的預備隊還躍躍欲試準備反攻遼河北岸,但是被何燧喝止了。戰鬥時候的騎兵遊動反擊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步兵推進佔領遼河北岸,卻必須要後方的雨司令認可。他在沒有得到命令之前,還是隻能據守南岸的防線,迎接日軍有可能的繼續攻擊。
太陽又出來了,慘白的陽光照在昨天夜裡上萬的兩國戰士以鋼鐵和血肉拼死對戰的戰場上。在唐努烏樑團面對的戰線上,從遼河的北岸一直到南岸,全是炮彈爆炸的痕跡,滿地的屍首,滿地的殘肢斷臂,破衣爛衫,還有各種各樣武器的殘骸。一個個彈坑裡血和冰混在了一起,構成了最淒厲的顏色。在唐努烏樑團幾乎被打平的戰壕裡,屍體已經幾乎將戰壕填滿,安蒙軍的將士,日軍的官兵,以各種各樣的姿態堆在這條戰壕裡面。活下來的戰士們呆呆地坐在屍堆裡,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勝利。這個時候,他們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已經很難分得清楚了。
這一場戰鬥,被以後民**史稱爲遼河“二十”夜戰,記錄自己的傷亡是陣亡團長以下官兵六百四十三名,負傷官兵九百五十九名,殲滅日軍五師團四千餘人,摧毀大炮三十門以上。而在日本的支那陸軍作戰室第二卷當中,淒涼地將本次戰鬥稱爲血夜之戰。但是隻承認自己陣亡官兵包括兩個大佐聯隊長五百零二名,負傷一千一百四十名。無論如何,現在在安蒙軍前面的日本關東軍五師團已經被打斷了脊樑,到底下一步如何進行,已經不是前線安蒙軍可以考慮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