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雨辰頭疼的是,他沒錢了。
是真的,號稱南中國手中最有財力,手下光復銀行鈔票通行五省的雨辰雨師長沒錢了。
自己的部隊已經擴充到三旅九個步兵團,加上教導團,規模宏大的江北陸軍學堂,各旅各師的直屬部隊。準備籌建中的各縣保安連。雨辰現在手底下穿軍服吃軍餉的人就有四萬餘人。一年要花的軍費就達七百四十萬之多!
墨西哥油田的勘探開採還在未定之天,但是已經撥付出去二百萬元。海軍那裡提出接回三艦。雨辰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在他看來,三艦接回。自己就能找出理由可以插手海軍人事,在他尋覓之下,上海也頗聚集了一些當初在海軍當中被福建派排擠的人物。是掌握一直和自己不那麼帖心的海軍的好辦法。但是三艦款項,及配套花費,又在四百萬開外。
地方自治推行,雖然未來的政費可以完全推給地方。但是前期推行費用,按照那個從美國留學回來,對美國地方自治制度推崇備至的丁西林老先生的算法,也需要八十萬之譜。忘了說一句,丁老先生是江北地方自治工作小組的副主任。
這位在雨辰那個世界裡,原來作爲北大著名教授,一直鼓吹地方自治,在20年代在湖南地方自治幫助趙恆惕起草省憲。在這個世界裡,雨辰在江北發出江電後,他就歡欣鼓舞的束裝南下投效。對地方自治從理論到實際操作,都是雨辰很大的助力。
還有製造局的生產維持,現在製造局裡製造的裝備,替軍艦做的維修保養。完全都是在爲第一師服務,這些都需要花錢。而且是按照市價付錢,雨辰可不想多養一個沒有競爭力的官辦企業,以後一戰他還指望製造局掙錢呢。因爲第一師仍然在擴張,而且對武器裝備的要求很高,已經吃下了兩個製造局全部的生產能力。這一筆費用,每年又是三百多萬。
鄧肯還在馬鞍山考察建廠,準備在那裡建設一個鍊鋼廠。要花的錢,雨辰甚至都不敢去想。
最後就是教育費用,雨辰一時還無力推行九年義務制教育,不管從財力和教師數量來說都這樣。但是他已經決定逐年增長當地教育經費,蘇北素爲人文薈萃之地,加大新式教育投入力度,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好事。但是這一年一百九十萬的教育費用又是節省不下來的了。
這樣通扯下來一算,1912年再怎麼節省,花費也要快2000萬。雖然護軍使府的詳細預算還沒有拿出來,但是估計也差不到哪裡去。
而他的全部家當,整個光復銀行,除了增資後的四百五十萬資本金外。其他可以動用的現金不過一千一百多萬而已。整個自己控制的地盤,經過減免農稅和裁撤厘金之後,鹽稅很快就要上繳。地方工商稅收,和一些官產收入,加在一起也不過才二百來萬元。這個中間的赤字,實在是非常巨大。至於袁世凱說的撥付二百三十萬元,雨辰根本就沒考慮在計劃內。這種要指望別人的事情,他從來都覺得不可靠。
看着雨辰坐在辦公桌前皺眉揮拳的樣子。副官長張志鶴在門口有點要進不敢進。他悄悄的問新任衛隊長馮玉祥:“煥章,誰又惹師長生氣了?”他朝馮玉祥擠眉弄眼的笑道:“近來師長脾氣似乎不是太好吧?”
馮玉祥只是默默的笑笑,這個高大的北方漢子。一路輾轉投效到雨辰這裡,靠以身作則的帶兵作風,幹上了排長。但是從一個營管帶變成排長,這個一心想向上爬的人物內心的苦悶實在是無法言喻。雨辰不知道從哪個渠道曉得了麾下有這麼個人物,居然一步登天的將他提拔到原來白斯文做的衛隊隊長的位置!這讓他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在軍隊中也毫不猶豫的加入了青年軍人聯合會,而且活動得很賣力。
看着這個以好脾氣在第一師出名的副官長朝他做鬼臉,他也只能笑笑。南軍不像北軍,特別是雨辰的第一師,掛着少將上校的肩章的,往往就是二十多歲的青年人。沒北軍那樣上下森嚴,更多了些活力。
聽到張志鶴在門外的聲音,雨辰在裡面叫道:“展翔,你在外面嘰嘰咕咕做什麼呢?有什麼事情?”
張志鶴不敢怠慢,整整自己衣服,喊了聲報告就走了進去。雨辰也坐端正了,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有什麼事情?”
張志鶴朗聲道:“報告師長,從上海過來的幾位財政專家學家已經到了徐州,現在下榻在咱們第一師迎賓館。師長要不要見他們?”
雨辰知道自己不是財政專家,第一師除了在部隊系統用錢有方式,有計劃外。對地方財政怎麼樣走上軌道實在覺得很棘手。於是就派人到上海南京一帶,重金禮聘學有所成的財政專家,請他們到江北來大展雄圖。至少把江北每年的財政預算決算做出來吧!
聽到這些專家到了,雨辰也有些欣喜:“當然要去!上海留守處怎麼沒有早點發電報過來?沒有到車站迎接,真是怠慢。”
他一邊叫着馮玉祥:“煥章,備車!馬上去迎賓館!”一邊就站了起來,許是站得急了。胸口的傷處一陣劇痛,搖搖晃晃的就想朝下倒。張志鶴忙搶前幾步扶住了他。馮玉祥也衝了進來。
張志鶴臉色都發白了,着急的勸雨辰道:“師長,你這個身體還堅持着辦公。現在怎麼去見人呢?上次接蔣教育長回來,你回來躺了半天。這次就請吳參謀長去吧。”
看馮玉祥也想勸他的樣子,雨辰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吳參謀長是軍人,這種事情他不方便出面,人家那麼遠來了。我一定要去迎接。”
張志鶴腦子來得快,忙對馮玉祥吩咐道:“煥章,你快去把李小姐請來。有她在身邊隨時照顧師長,咱們也放心一點。”
雨辰衛隊在業務上直接受副官處管理,張志鶴這樣命令馮玉祥。雖然當時都三十多了的他心裡面略微有點不爽,但是還是奉命去了。心裡面只是在微微冷笑:“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夥子,哼…………看將來吧。”
李媛扶着雨辰下了馬車,雨辰不滿意的回頭看了馬車一眼。心裡面想着今後一定要換輛汽車開開。不然光這個顛簸,就實在夠受的了。
而李媛現在卻沒他那麼多的心思,她現在和雨辰的關係有進展,自己在徐州過得也頗自得其樂。第一師師部那麼多人看她都必恭必敬,她只要想要什麼,稍微露點口風,馬上就有人送上。還有些人物轉彎抹腳的找到了她的門上,送上厚禮,總要請她關說些事情。她雖然一概都推卻了,但是心裡總是喜滋滋的。女孩子的虛榮心一旦得到滿足,那就會覺得很快樂。
她的心思都放在了雨辰身上,看着他皺着眉頭下馬車,又正了正軍帽,大步的朝第一師新蓋的迎賓館走去。她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才能當上風風光光的雨太太呢?原來那個中西女塾沉悶約束的女學生生活,她是不想再過了。
迎賓館自從蔣百里他們搬到軍校後,這個新蓋的建築最好的房子就空了出來。幾個上海來的財政專家,法律專家都坐在大廳裡。十幾個挑選出來的護兵流水價的在給他們上茶上煙送點心。
東吳大學的法律教授,留英博士朱培源喝了一口茶,朝身邊的李章雲笑道:“一羽兄,這六安瓜片茶在上海可不容易喝到,你不要總皺着眉頭,來嚐嚐?這雨辰對咱們這些書生招呼得還算周到。”
他們這些李章雲的老友,誰不知道他女兒離家出走跑到第一師的事情?起先李章雲大光其火,又要登報紙和女兒脫離關係。友差點和冤枉的史量才絕交。後來雨辰的消息不斷被報紙報道,形象越來越正面,本身他也還沒有娶親歲數不大,而且明顯前途無量的青年軍人。李章雲對女兒滯留在徐州不歸的事情才捏着鼻子認了。
這次雨辰發出江電,而且在上海禮聘財政專家負責江北的財政全權事宜,卻讓這個一直關心雨辰部動向的商人怦然心動。他當年從國外回來,白手起家創立了上海實業銀行。眼光敏銳得很。對雨辰部未來,他可是看好得很。
南方臨時政府不過烏合雜湊,在國外勢力裡也很不被待見。控制了幾個省,但也是魚龍混雜,搞得一片混亂。眼看南北和平後,這些勢力就要分崩離析。穩健派們對於他們的民黨作風,也心下不以爲然得很。
而北方雖然有袁世凱這麼一個強有力的人物。但是也實在是暮氣沉沉。觀察他一貫行事,無非是在回到清室的老路。更何況,他們這些根基在東南的商人名士,和北方的政權也沒有合作的基礎。
而雨辰似乎就給中國帶了一絲新鮮的空氣,他的聲名幾乎是完美無暇。革命功臣,不爭權奪利,在北伐前線受傷。這對青年革命狂來說,是偶像。禮賢下士,對來投效的,只要是人才,他都放手使用。這對那些自以爲纔不爲當代所用的人物,他是伯樂一流。他手上有四五萬裝備精良的雄兵,對那些看重實力的縱橫家來說,他是必須籠絡的。江電一發之後,對於那些念念於救國就民的人物來說,對他的先行一步,除了慚愧就是高聲叫好。
李章雲卻只看到他無限發展的可能。在內心深處,這個精明的銀行家也未嘗沒有想到,雨辰也許能給中國帶來更好的一個方向,一個機會?
當然現在說這些還都太早太早。現在的雨辰不過是才起步而已。李章雲就決定藉着這個機會來看看,也順便教訓一下自己那個不聽話的女兒。
他很矜持的朝朱培源笑笑,伸手拿起茶杯。正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就看見門口的衛兵打起了立正。一個青年軍官在一個女孩子的攙扶下微笑着走了進來。那個青年軍官正是大家都認識的雨辰,而那個扶着他的女孩子,可不就是李章雲的寶貝女兒李媛。
李章雲的神色一下就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