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的播出效果確實要比《風聲》差了一些,但這是非戰之罪,完全是因爲對比的對象太過出衆。
實際上,這部電視劇在播出之後所無論是媒體評價還是觀衆口碑都很不錯,海晏特地請林爲民吃了頓飯表示感謝。
看到了電視劇播放後的效果,海晏才知道自己執筆寫的那些內容有多差,經由林老師改了的效果又有多好。
伴隨着《便衣警察》的播放進入尾聲,1986年的春節也到了。
大年二十八這天,林爲民把陶慧敏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車。
《女醫傳》劇組今天才放假,假期十天時間,已經是劇組能擠出來的極限。畢竟劇組裡有很多香江的工作人員,一來一回最快也得兩三天時間,假期不能太少。
送走了陶慧敏,林爲民去了一趟中國科學院。
永璂貝勒府的手續花了三個月時間終於算是辦下來了,從今天開始,名義上來說這座貝勒府已經屬於林爲民。
辦妥了手續,鄧主任帶着林爲民又到貝勒府實地看了一趟,然後又去了一趟科學院在花園東路的一塊用於建設職工宿舍的空地。
“我們爭取明年這一年把宿舍建好,後年年初給您把院子騰出來。”鄧主任道。
林爲民點了點頭,買永璂貝勒府這樣的府邸麻煩就在這,騰退那些職工宿舍沒有一兩年時間根本不可能。
可誰讓這玩意是稀缺資源呢,一年時間也不算太長,等得起。
忙了一天,翌日到國文社上班,懶洋洋的氛圍中又透着幾分喜慶。
同事們插科打諢,無心審稿,都等着放假呢!
傍晚下班,林爲民挨家送年貨。
忙到晚上,回到家中,習慣了陶慧敏每天晚上在家裡等他,冷不丁人不在,還真有點不適應。
三十這天,林爲民是在油漆作衚衕韓壯壯家度過的。
過完了年,還沒等人們緩過神來呢,又得上班了。
剛開年,林爲民工作尚未進入狀態,林爲民先接到了一份國際郵件。
還是阿瑟·米勒寄來的,去年四季度的票房演出分成上個月結算,林爲民再次收入四十餘萬米刀進賬。
除了演出分成的事,阿瑟·米勒又提到了林爲民其他作品的改編。
如今《觸不可及》已經在百老匯上演一年多的時間,受到了百老匯話劇觀衆們的熱烈歡迎,充分證明了林爲民作品適應米國文化的能力。
阿瑟·米勒靠着《觸不可及》賺的盆滿鉢滿,自然希望將更多林爲民的作品帶到百老匯的舞臺上。
林爲民對於《觸不可及》在百老匯所取得的成績同樣意外。
一年時間,《觸不可及》已經爲他帶來了一百多萬米刀的收入,如果其他的作品也能夠進入百老匯,哪怕沒那麼成功,只要能在百老匯站穩腳跟,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林爲民決定給阿瑟·米勒打個越洋電話。
這年頭,打外省市的長途電話都不方便,何況是打越洋電話呢?
大家都得到西單的電報大樓或者大的郵電局去打才行,而且線路非常繁忙,經常堵塞。
很多時候,去電報大樓打個長途電話都得帶着午飯去才行,沒辦法,排隊的人實在太多。中間要呼叫,還要等待,經常是一個人折騰半個多小時。
林爲民可不打算去電報大樓,一般的郵局等的時間也長。
他跑到了燕京飯店,這裡有一家郵局,地方不大,小小的郵局裡塞了三個單人國際電話亭。
基本供老外專用,頂多等一個小時就能打上電話,比去電報大樓可強多了。
林爲民到這裡的時候,三個單人電話亭都被人佔着,打電話的全是老外。
林爲民先把要撥打的電話號碼告訴郵局工作人員,然後用外匯券支付了押金,打完了電話多退少補。
再然後是填寫一系列的文件,說明他打電話的原因。
把文件填好之後,林爲民便坐到櫃檯遠端的一張塑料椅上,進入漫長的等待,等待工作人員接通外線電話。
耳邊不時的傳來別人打電話的聲音,遠隔重洋打電話,有的人情緒激動,很容易大呼小叫。
等了約莫半個多鐘頭,林爲民等的哈欠連天,才終於被一聲急促的尖叫聲驚醒,在工作人員的示意下來到2號電話亭。
越洋電話的通話質量很差,比林爲民接聽香江的來電時還要差,讓人下意識的就要提高音量。
三個電話亭緊密相連,大家比着賽“喊話”。
林爲民跟阿瑟·米勒在電話中艱難的交流着,他熬走了兩撥人,足足打了半個多小時的電話,中間工作人員好心來提醒了兩次,林爲民並未理會。
工作人員來提醒林爲民,自然不是因爲他打電話聲音大,這年頭電話通話質量差,大家打電話聲音大很正常。
工作人員提醒的是通話時長,如今國內打越洋電話價格不菲。燕京飯店這裡的郵局收費是12塊每分鐘,而且只收外匯券,一般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夠打兩三分鐘的電話。
以至於在林爲民掛斷了電話之後,工作人員看向他的眼神透着一股怪異和警惕,生怕他撂下電話就跑。
這也就是林爲民剛纔放了一百塊外匯券的押金,要不然工作人員都不見得會讓他把電話打完。
“同志,你還需要交224塊。”
工作人員這句話說完,林爲民尚未說話,一旁剛填完文件的國人小夥子猛地擡起頭,看了看電話亭,又看了看林爲民,嘴脣囁嚅。
等林爲民掏錢將電話費付了之後,工作人員鬆了口氣,目送他離開郵局。
等在一旁的小夥子,遞上文件,然後低聲問工作人員:“他打了多長時間啊?”
“半個多小時!花了三百多塊錢外匯券!”
工作人員也極少見到林爲民這種壕氣的人,語氣中帶着幾分八卦。
小夥子扭頭看向林爲民的背影。
打了個電話花三百多塊外匯券,這得是多要命的事啊?
事肯定不要命,但是要錢。
三百多塊錢,屬實是“電話刺客”了。
三百多塊外匯券對林爲民來說九牛一毛,但打國際長途這種經歷實在是讓人感覺痛苦。
林爲民莫名的想到了網上的短視頻段子,那種所有生活瑣事都要打報告、到經過政府部門審批的段子,藝術果然是源於生活啊!
跟阿瑟·米勒的電話打的斷斷續續,但好歹事情是說清楚了。
《觸不可及》經過這一年多在百老匯的演出,已經在米國的話劇界取得了一定的成績,比如去年夏天獲得的託尼獎。
儘管當時只是獲得了演員獎,對於林爲民這個編劇和阿瑟·米勒這個投資人兼製作人的加成沒有那麼大,但是對於演員和話劇本身的加成效果還是很高的。
名聲不斷的發酵,米國的不少演出公司都在聯繫阿瑟·米勒,希望可以確定《觸不可及》的巡演計劃,阿瑟·米勒也有意開啓《觸不可及》的巡演。
相比於駐場,百老匯的製作人們沒有不喜歡巡演的。
因爲巡演不僅是一部大賣話劇的標誌,更是比固定演出賺錢賺的瘋狂的多。
固定演出時,門票固定售價,製作方很少敢加價。
漲價容易降價難,萬一漲太多沒人來,自己再降價反而讓人覺得這部劇有問題。
所以,製作方通常只能通過黃牛的方式暗戳戳的賺加價的門票錢。
巡演定的票價普遍比固定演出要貴不少,而且操縱起票價來也更容易,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割韭菜。
未來《觸不可及》的巡演計劃一旦開啓,林爲民必然又會進賬一大筆收入。
阿瑟·米勒當然賺的更多,所以他纔會這麼積極的推動巡演,包括邀請林爲民赴米。
畢竟,那可都是錢啊!
眼下剛過完年,才二月中旬。
《當代》的月刊改版剛出到第二期,尚未完全進入正軌,而且他還答應了人藝擔任《大明王朝1566:嘉靖與海瑞》的編劇,短時間內是無法去米國的。
所以他和阿瑟·米勒商定了看看四月以後找個時間去米國一趟,具體時間沒有說死,畢竟計劃沒有變化快。
至於阿瑟·米勒在電話中一直提到的下一部改編作品的問題,林爲民勸說阿瑟·米勒等他到了米國以後再視具體情況而定。
任何一部外國作品,脫離了故土在其他國家受到熱烈的歡迎,除了本身的質量以外,運氣因素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急匆匆開展第二個項目並不是穩妥之舉。
林爲民成功說服了阿瑟·米勒。
回到國文社,謨言等在編輯部辦公室。
過年期間他回了老家,但筆耕不輟,硬是利用這麼幾天時間將《紅高粱》的劇本寫完,回到燕京來第一時間就是找到國文社,想讓林爲民幫他看看劇本的質量怎麼樣。
林爲民翻着劇本,謨言盯着他手上的動作、臉上的表情,連一絲細微的變化都不想放過。
林爲民擡起頭注意到他的異樣,笑道:“沒必要這麼緊張吧?”
“第一次寫正式的電影劇本。”
謨言跟林爲民說過他是第一次寫電影劇本,但並非是第一次寫劇本。
78年他還在家鄉那邊當兵的時候,受到話劇《於無聲處》的影響,在當時寫過一部六幕話劇《離婚》。
當時他一腔熱忱,可惜連續投稿都遭遇了退稿,讓他心灰意冷,便放棄了戲劇創作這件事。
可能是受到那部沒有成功發表的“處女作”的影響,謨言對《紅高粱》劇本的得失心很重。
林爲民臉上帶着輕鬆的笑容,給出了自己的意見:“寫的相當不錯!”
謨言頓時欣喜若狂,“真的嗎?林老師?”
“不要問這種廢話!”林爲民語氣隨意道。
謨言驚喜的點點頭,他也知道自己問的是一句廢話,林老師有必要和自己說假話嗎?
傍晚下班,林爲民拉着謨言找到了章藝謀住的賓館。
《女醫傳》年後剛剛復工,章藝謀也纔回來。
得知謨言寫完了《紅高粱》的劇本,他臉上滿是驚喜。
看完劇本,他更加高興,這劇本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這部劇本,很有可能成爲未來他開啓導演事業的敲門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