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中，兩隻翠鳥落上剛爆嫩芽的枝頭，大地已經呈現出一絲春意。洗漱聲、叫喚聲、走動聲……，已經有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着天，啃着餅子、喝着稀飯，間或跳出幾個孩子在奔跑嬉鬧。
窗戶半掩，絲絲冷風也擋不住屋裡的熱火朝天。三臺複印件在連續工作，兩臺七成新的並沒人看管，而周梅站在那臺全新的跟前，緊盯着捲入的那一張張白紙。
“嘀——”複印紙再次卡死，發出了報警。周梅手腳麻利的打開，擺弄了幾下，機器就再次恢復正常。
荊建坐在後面的小板凳上，用那些報廢的紙，爲萍萍折着紙飛機，笑問：“嫂子！多久會卡一次？”
“二、三十張吧！”周梅笑着一捋髮梢，“比開頭的那些好多了。那個時候，幾乎張張要親手送，自動的幾乎張張卡。”
荊建笑笑，抱怨道：“偌大的中國，居然連合格的複印紙都沒有，只能用進口紙？純木漿倒是有，漂白劑卻不過關，紙張厚度控制不行，光滑程度不行……。哎——！算了，嫂子，這臺全新的就用國產的，兩臺二手的就用進口紙。慢慢來吧。就是您多累着點。”
“這有啥累？他們的程工挺客氣的，昨天還來過一次，又送了百來包新的紙，連錢都先賒着呢，讓俺們先試着用。俺這也算爲國家做貢獻，用程工的話說，那是填補國內空白。”周梅倒是挺樂觀。
“呵呵，嫂子，您覺悟見漲呀？”
“咯咯咯，啥覺悟？”周梅掩嘴而笑，“真能用上這國產的，一張能便宜兩毛多呢。”
荊建“嘿嘿”一樂，對周梅豎了豎大拇指，接着就把摺好的紙飛機交給已經躍躍欲試的萍萍。
在二月底、三月初，荊建進行了最後一次“鉅額”設備採購，又從王國斌那裡賒賬了一臺二手複印機，接着幾乎跑遍整個京城，總算尋找到一家代理進口複印機的公司。不過那個價格就相當驚人，足足花了二萬二，已經能買二手走私的三臺整了。
對此，周梅相當不理解，因爲此次採購，幾乎佔用了所有的流動資金。但荊建也相當無奈，因爲在他的計劃中，複印在整個環節中相當重要，二手走私的根本沒有保修，這臺新的就有。也只能花錢求平安了。
隨之而來的就是複印紙的採購。同樣令人無語，市場上根本就沒有國產複印紙，而進口複印紙的價格相當昂貴，而且買的地方相當少。幸好，荊建在市場調查的時候有所準備，就主動聯繫京城附近的幾家造紙廠。而其他廠對這樣的新產品毫無興趣，還在滿足於計劃內生產的好日子呢。只有一家集體的聯營小廠有了回饋，並且還相當重視，試生產了一批產品，讓荊建他們試用。
然而這樣的試用，問題實在多多。幸好，價格確實便宜，而且那聯營廠也一直在技術攻關，於是，就這麼湊合着用了。
一臺複印機已經複印完，周梅開始翻面複印。此時的複印機還相當落後，雙面複印根本還未出現，只能是手動翻面。一邊忙碌，周梅一邊笑着建議：“小建，那空白磁帶就不能用國產的嗎？都能便宜一塊多呢。”
“有人用過嗎？”荊建笑問。
“聽說兵子進了不少國產空白帶。”
那十臺翻錄機運到後，荊建按照承諾，以四千的價格轉讓給了曹兵一臺，並且讓他分期還款。所以這幾天，曹兵正準備大幹一場呢。
荊建笑着解釋：“嫂子，你別忘了，我們拿的進口帶已經便宜。市場上，進口帶和國產帶要相差3塊多。您想想，我們賣10塊一盤，難道兵子就賣7塊？賣8塊，顧客又不是傻子，不會自己算？一樣是買這高價磁帶，還不如買進口貨。再說，自個兒聽無所謂，國產帶最多音質差些，但送女朋友呢？那太丟份了吧？”
周梅一琢磨，覺得挺有道理：“那兵子不是要虧了嗎？聽說，他進了好幾箱呢。”
“虧倒是不會，畢竟低價市場也挺大。但我們就賺自己該賺的錢，只賣進口帶，索尼、tdk都可以。真有需要，還可以與兵子竄貨。互相扶持，這錢賺不完。”
“對，錢賺不完。”有一點荊建十分欣賞，周梅的心態相當平和。像給了曹兵翻錄機，她就沒什麼反對。而且大林父母也都是這樣的態度——大夥兒共同發財，自己少賺些也沒什麼，只要能賺錢就行！
荊建笑着搖搖頭：“有時候也真感覺憋屈。用進口磁帶、進口複印機、連複印紙都是進口的，還有進口翻錄機翻錄，翻錄的是進口歌曲，而且音質和膠質唱片根本不能比。到最後，這盜版貨居然賣的比正版還要貴？”
“那也得一步步來。”周梅笑着寬慰，“不是四化嗎？以後就靠你這樣的大學生。你瞧，俺們不就在這紙上努力了嗎？”
“呵呵，也對，也對。”
……
萍萍跌跌沖沖，拼命扔着紙飛機，可是力氣小，總是剛扔出就掉地上。她小嘴一撇，抱着荊建的腿：“叔，叔……”
“誒呦，小祖宗。”荊建連忙抱起，“咱到屋外玩，叔扔給你看？”
“嗯。”
“嫂子，您也一起？這大休息天的，您也難得陪萍萍玩。”
“不啦。明天要帶公公去醫院，家裡只有婆婆看家。拿貨收錢都沒什麼，照看翻錄也沒問題，就是那些複印紙？總得準備妥帖。”
“那您注意休息。依我說，搬個椅子坐着，照樣能看管。”
“沒事！比農忙那會兒清閒多了。”
沒想到剛出屋門口，就聽到有人在喊：“建哥，建哥！真巧，正找你呢。”就見一人蹬着三輪過來，三輪上還坐着兩人，還裝着十幾大箱東西。
在荊建面前停下，那人就先拿出一隻娃娃，逗着萍萍：“萍萍乖，叔送你的，這可是香港貨，要外匯買的。喜不喜歡？”
萍萍立刻忘了紙飛機，盯着這漂亮娃娃，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