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老宅只剩下李路和翟小靜二人。
去年,李路的母親就在外面買了房子,把小李麥和劉媽等人接走,翟小靜自然也是跟着兒子小李麥跑。
老爺子一般都在軍區裡住,於是,李家老宅就空了下來。平時老爺子見老戰友老朋友之類的,纔會選擇在這處老宅。
當然,李路回京,一大家子都會在這裡相聚,每天都熱熱鬧鬧其樂融融的。只是,這一次,李路回京的消息,李家除了老爺子,也只有翟小靜知道。
老爺子走後不久,李路也把翟小靜連哄帶騙地趕走了。他需要一個人待着,好好地理清思路。
有那麼一個瞬間,李路腦袋裡冒出了一個嚇人的想法——動用秘密力量,幹掉……
他用力地把這個念頭甩出去,自己卻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來。端起水杯大口地喝水,拿起煙盒抽出一根點上,走到前院去,擡頭望着萬里無雲的天空。馬上就要到中午了,太陽光越來越猛。
不知道老爺子和老人家談得如何?
不用去問,李路也知道,老爺子出去,肯定是求見老人家了。而李路也知道,老爺子不是去尋求老人家的表態,而是向老首長彙報思想和工作。
剛纔在書房裡說的話,說動了老爺子,現在,老爺子要去說動老人家。
只是,事情沒有李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老爺子得到了老人家的召見是沒錯,但是僅僅待了半個小時,老爺子就離開了百草園。
他並沒有回來,而是前往了方上將的住所。
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李路坐在客廳裡喝掉了幾壺茶,抽調了一包煙,菸頭把菸灰缸堆得慢慢的。即便他表面平靜,也難以掩飾內心的焦慮。老爺子出去這麼長時間,事情顯然不順利。
若是平時,卻無需這般焦急。但是現在外蒙計劃正在關鍵階段,李路不在烏蘭巴托一天,整個計劃就得停滯一天。
外面傳來車輛的聲音,李路精神一振,摁滅菸頭,大步走出去。卻是翟小靜的路虎車,她停好車,提着裝着飯菜的籃子走過來。
“天大的事,吃完飯再想。”
翟小靜把他拉到餐廳,指了指椅子讓他坐下,動手把飯菜擺好。
“李路,雖然我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如果你願意,我跟奶奶說一說,請她老人家出面說幾句話。”翟小靜把筷子遞給李路。
李路接過筷子,看着她,堅決地緩緩搖頭,“不行。”
翟小靜坐下來,問道:“怎麼,你抹不開面子?”
飢餓讓李路動起筷子來,他夾了一塊燒豬肉扔進嘴巴里,咀嚼幾下吞進肚子裡,說道,“不是。”
他思考了一下,解釋道,“這一次對方來勢洶洶,這仗纔開始打,一下子把底牌都亮出去,以後怎麼打?”
翟小靜斜眼看着李路,說道,“我只是不清楚具體發生什麼事情,但我知道萬系那幫人要奪你的職。”
說着,翟小靜不屑地笑了笑,“萬千山等人不過一幫跳樑小醜罷了,值得你這麼頭疼嗎?”
李路差點被嘴巴里的飯菜噎住,翟小靜趕緊端來一杯水遞過去,“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好不容易緩過來,李路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翟小靜,“媳婦,咱沒吃大蒜,口氣別這麼大成不?”
翟小靜盯着李路,伸手照着他的腦殼就拍了下去,“你什麼意思?這是事實好不好!”
李路無奈地搖着頭,繼續吃飯,“老爺子都頭疼成這個樣子了,你倒是說得輕巧。”
“頭疼的是你。”翟小靜眨巴着眼睛,“你以爲爺爺跟你似的要死要活的。”
李路停下吃飯的動作,皺着眉頭看翟小靜,“媳婦,我怎麼聽你的意思,好像是我小題大做一樣。”
翟小靜看了眼飯菜,又感覺餓了,打了一碗飯也吃起來,“你本來就是小題大做。”
她有滋有味地吃開了,李路卻是放下了筷子,把臉湊近過去,低聲問,“媳婦,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內情?”
“沒內情啊,反正我說的都是事實。”翟小靜小口吃着,說道。
李路起身坐到她身邊,貼近她,翟小靜手肘頂了他一下,白了他一眼,“幹什麼呢,吃飯不好好吃別影響我吃,邊去!”
李路苦着張臉,回到對面坐下,低聲下氣地問:“媳婦,你快跟我說說吧,到底是什麼情況。”
翟小靜指了指他的飯碗,“吃完飯再說。”
李路端起碗,在翟小靜的目瞪口呆中一陣風捲殘雲,放下碗,抹了一把嘴巴,“吃完了,你快說吧。”
翟小靜白了他一眼,放下碗筷,拿起紙巾擦拭了下嘴巴。
“李路,難道你就看不到,萬系只不過是被人推到前臺的卒子而已嗎?”翟小靜沉着聲音,說,“你看看萬千山等人,他們有什麼根基?你知道什麼叫根基嗎?沒有紅軍時代以來的資本,那不叫有根基。”
“現在,這麼多開國老人都還活着,哪裡輪得到小小一個萬系掌控大局?江浙幫除了一個最高統帥的頭銜,有什麼?威信威信沒有,軍權軍權沒有。他們加起來也是有很多人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
翟小靜越說,李路越心驚,越糊塗。
“媳婦你等等你等等。”
李路擡起頭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可是老爺子跟我說的完全不一樣啊。這一次很多山頭都站在了萬千山那邊,這才逼得老爺子沒辦法還手,以前站在我們這邊的幾個家族,態度曖昧。你說的這些……”
翟小靜翻了翻眼睛,“你在前線待的時間太長待傻了,連我都看出來了,你怎麼看不出來呢?”
“看出來什麼?”李路皺眉問。
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腦殼上,翟小靜說道:“沒看出來爺爺是在考驗你?”
李路徹底愣住了,好久纔回過神來,“你,你是說,參加完會議到現在,老爺子是在考我?”
翟小靜扯着嘴角笑了笑,翻了翻眼睛,“你真以爲爺爺給逼得無還手之力了啊?那是在看你面對這樣的危機時的反應和表現。如果你一跌不振,估計也就這樣了,笨蛋!”
李路睜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隨即,他又有些怨氣地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考驗我,老爺子太……”
翟小靜說道,“這關你必須要過的,晚過不如早過。而且,危機是確確實實存在的,老爺子估計也是臨時起意,藉此機會看看你到底長進了多少。”
頓了頓,她又說道,“看見沒,老爺子到現在都沒回來。那是因爲他正忙着拜訪幾個老人家,而且還會和最高統帥部的幾個人見面。估計很晚纔會回來。”
李路眉頭跳了跳,“這麼說,事情是可以挽回的了。”
“沒什麼挽回不挽回的,本來就是那幫人聯合起來要分你手裡的這塊蛋糕,談好了怎麼分,自然也就沒事了。你就別擔心了,不管職務怎麼變化,在外蒙那邊,你的主導權肯定不會受到影響。”
翟小靜說完,開始收拾碗筷。
李路緩緩點着頭,心裡是感慨千萬。
一天之內他知道了這麼多深層次的內幕,自己也走過了一輪內心的掙扎,另外一個,則是翟小靜對當前華夏的政壇看得比自己更加清楚,政治眼光比自己的更加敏銳。
大內里長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幾乎是天生的政治家。
從另一個方面看,從翟小靜的話語中,李路也感受到了她對萬系一幫人的蔑視。此時此刻,李路突然醒悟過來,隨即不禁慚愧起來。
萬系也好,魏系也罷,就現階段來說,他們都屬於新興的勢力。在開國一幫老人都還活着的時候,他們再怎麼翻騰也翻騰不出什麼風浪來。而老李家恰恰是老派勢力看重的政治繼承人。
小打小鬧是正常的,奪權爭利也是正常的。外蒙迴歸這麼大一個功勞,幾個山頭想要分一杯羹,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老人們一定知道,外蒙迴歸是功勞還是未竟的遺憾,關鍵在李路。從李路口中分食是一回事,削弱他的權力又是另外一回事。
然而,不管怎麼樣,李路一直耿耿於懷的是,他們不顧國家利益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整這樣一出!
這樣也爲幾年之後,李路走到一定高位之後,展開的一輪打老虎行動埋下了原始的根。
此是新書內容,暫且按下不表。
經過翟小靜一番點悟,李路那顆懸着的心放下了不少。心放開了些,看着翟小靜刷碗的婀娜多姿,李路小腹下面的那股邪火就漲了上來。不過,當前這種情況,顯然不是那啥的好時候。
轉到客廳,李路又泡起了茶水,慢慢喝着,整理着腦中的思路。
他嘗試離開自己的角度,站在一個較爲客觀的角度來看當前的情況,便越發的清晰了。
從1991年6月份展開的紅色計劃,李路越玩越大。且不說通過紅色計劃弄回來了那一大批根本無法數清楚的武器裝備、成品半成品,單單是那一艘未完工的烏里揚諾夫斯克號航母船體和搬空黑海造船廠,已經把李路的名字刻在了中華民族的英雄史上了。
隨後的遠東計劃,現在的外蒙計劃,每一個都是可以讓無名小卒一躍成爲民族英雄的偉大計劃。
都讓他一個人來完成了,以後誰還壓得住他?
他不禁搖頭一陣苦笑,繞來繞去,還是回到歷史上所有名將都逃不開的命運——功高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