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覃安平是金州市委常委、組織部長,於江波來大平縣之前,就安排了接待中央和省上考查組的事情,只不過沒有定具體的時間罷了。按常規,提拔一個副省級幹部,中組部的考查組一般是不會到地區一級來考查的。

因爲警方早就在衣環球的別墅裡裝上了竊聽器,所以,衣環球在“黑熊幫”何輝別墅裡給蔚小倩打電話時,警方就收到了雙方通電話的全部內容,刑偵隊長索克立即把這一重要線索向局長麻斯里達做了彙報,麻斯里達立刻責成技術部門進行檢測,很快測出了電波發出的確切地點。也就在這個時候,警察局收到了一個匿名電話。打電話的是位中國女人,電話內容很簡短:衣環球在“黑熊幫”何輝的秘密別墅裡。警方沒忘記問別墅的具體範圍,中國女人也做了詳細的回答。但警方問她是誰時,她即掛斷了電話。麻斯里達說:“這個神秘婦人提供的情報和技術部門測出的地點、方向很一致。命令!”

索克隊長等人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接受命令。

麻斯里達注視了一下他的部下們,堅決地說:“可參戰警員全體出動,輕重武器攜帶齊全,不開警笛、不鳴喇叭,神不知鬼不覺地包圍何輝的秘密別墅!”

“是!”索克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注意兩點!”麻斯里達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注意保護人質;二、完全徹底、乾淨地消滅‘黑熊幫’。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

“好!馬上出發!”

索克等人帶領數百名荷槍實彈的警員,一路悄悄地來到了依山傍水的別墅旁邊,爲了不驚動“黑熊幫”,警方把警車全停在了一個十分隱蔽的地方,然後步行向別墅靠攏,很快包圍了整個別墅。可惜的是,遲了半步,警方未趕上獨臂人和劫走衣環球的黑色小轎車。“老狐會”堂主老狐狸也非等閒之輩,他在上山之前就在別墅附近布好了崗哨。崗哨很快發現了包抄上來的警方,前往報告已來不及了,哨兵即瞄準一警察扣下了扳機。這聲清脆的槍聲在黎明的山腳下響起,警方不得不開槍還擊,頃刻之間,槍聲響成了一片。

麻斯里達命令停止射擊,他對索克說:“喊話勸降,別傷着衣環球!”警方的攻心戰術,不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的,來自兩個方向的密集火力把警方打得擡不起頭來。警方立即進行還擊。

麻斯里達被“黑熊幫”(誤認爲是“黑熊幫”)的囂張氣焰激怒了,他下了死命令:“馬上投入重火力,消滅綁匪!”

“老狐會”怎能抵擋警方如此猛烈的火力,再加上他們發現“黑熊幫”已經突然之間失去了蹤影,老狐狸立刻發出了突圍的命令。綁匪們藉着黎明前夜色的掩護,很快丟下了一片屍體和十幾名“老狐會”人員逃之夭夭了。

面對死傷的十幾名警員,麻斯里達十分惱怒,他命令馬上打掃戰場,搜尋人員。結果是除了綁匪的幾十具屍體外,無任何收穫。

“突擊審訊!”麻斯里達聲嘶力竭地喊道。

索克立刻將幾個來不及逃跑的綁匪提溜到了別墅的地下會客廳裡。

“說!你們把衣環球弄哪裡去了?”麻斯里達氣憤地大聲吼道。

幾個綁匪不吭聲。

麻斯里達給索克使了一個眼神,索克馬上領會了局座的意思。他從腰裡取下手槍,對準一個傢伙的雙腿,左右開弓,“啪啪”兩槍,這個傢伙的一對膝蓋骨被打碎了,血淋淋的雙腿馬上失去了支撐力,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

索克又提溜出了一個“瘦猴”說:“你呢,也想嚐嚐雙腿殘疾的滋味?”

瘦子看着血淋淋的同夥,跪在了麻斯里達的腳邊:“我說。”

“說!”

“小的們是隨着堂主來向‘黑熊幫’要衣環球的,實在沒有看到衣環球。”

“你們不是‘黑熊幫’的?”

“我們是‘老狐會’的人,‘黑熊幫’早逃跑了。”

另一個“老狐會”綁匪說:“人質是被一個獨臂怪人劫走的,開一輛黑色的小汽車。”

審訊了半天,又分別審訊了其他的綁匪,麻斯里達基本上知道了整個情況。

“局座,看來‘老狐狸’是在我們之前得到了消息,結果呢,人質又讓第三者劫走了。”索克分析說。“誰是這個第三者呢?”

麻斯里達沒有了火氣,他問索克:“會不會是何輝爲了麻痹老狐狸使的圈套呢?如果不是,那又會是誰呢?”

索克說:“我看不會,根據情況分析何輝來不及設圈套。肯定是有第三者參與了。”

正說着,負責繼續審訊綁匪的警官報告說:“‘老狐會’堂主是接到了一個神秘女人的電話後纔去‘黑熊幫’別墅的,還說這是個中國女人。”

麻斯里達說:“這和給警察局打電話者系同一人。顯然,這個中國女人對衣環球的去向是很清楚的。如果找到了這個中國女人,衣環球在哪裡也就知道了。”

“我分析,這位中國女人很可能是衣環球的保鏢阿英。聽衣家的小保姆講,阿英在衣環球被綁架前就離開了別墅。她同時把信息告訴了黑幫‘老狐會’,又報告了警察局。目的很清楚,她想挑起兩家的衝突,好乘亂救出人質。我懷疑那個神秘獨臂男人就是阿英的救兵。”索克分析得頭頭是道。

“這樣吧,我們去衣家,通過小保姆再覈實一下,或許還能收到這個阿英的電話呢。”麻斯里達發出了撤退的命令。趕到衣家別墅時,負責在警察局留守的警官打電話彙報說:“剛剛接到了一箇中國女人的電話,說衣環球被中國金州市公安局局長汪吉元抓走了。”

“啊?”麻斯里達大吃一驚:“果然是中國特工。”

“小保姆蔚小倩證實:中國隴原省金州市公安局局長汪吉元的確是一條胳膊,他的另一條胳膊在抓衣環球的手下時失去的。”

“快聯繫,衣環球被中國特工抓到了什麼地方?”

索克報告說:“神秘女人沒有講。”

麻斯里達又像換了個人一樣,焦躁地在地上走來走去。索克知道,麻斯里達快要發脾氣了。他們都嚇得躲在一邊,等待着局座的進一步動作。

正在這時,麻斯里達的手機響了。他煩躁地接上了電話,用鼻子“哼”了聲。

“我是衣環球的保鏢阿英。”

“什麼?你是誰?”

麻斯里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得大聲問。

“我是阿英,衣總被中國金州市的公安抓走了。”

“我知道了,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在H市天堂大酒店。”

“你現在在哪裡?”

“快去救人吧,去得晚了衣總就危險了。我在哪並不重要。”阿英扣上了電話。

“索克隊長!”麻斯里達又要精神抖擻地發號施令了。

“到!”

“你馬上通知局裡,全體出動,立即包圍天堂大酒店!”

“是!”索克和手下即刻出去了。

麻斯里達打電話把中國特工的情況給上級做了詳細的報告。

上級的回話是:“牽扯到中國的問題我們一定要慎重。第一,我們馬上請中國駐W國大使館官員到天堂大酒店,覈實其身份;第二,目的是要回人質,絕不能和中國特工發生衝突;第三,無論發生什麼樣的情況,都不許開槍!”

麻斯里達扣上電話後,又發起脾氣來了:“一幫混蛋!”

發脾氣歸發脾氣,上級的命令他必須無條件地執行。其實,他這個警察局長當得也真是窩囊。救不出人質,很可能這個局長也就當到頭了。要是因爲與中國的關係,實在沒有救出來,那就不能怪他這個局長了。因爲,上級命令我不能和中國特工發生衝突。這不發生衝突就意味着有放棄的意思在內了。麻斯里達這樣一想,又覺渾身輕鬆了。他雄赳赳氣昂昂地奔赴天堂大酒店,去指揮搶救人質的戰鬥去了。

衣環球見看守他的綁匪們都睡熟了,就想逃走的辦法。可是他沒有辦法弄開銬在暖氣管子上的手銬,找鑰匙吧,更是沒有這種可能,他想起了還在綁匪手裡的妻兒,不由得悲從中來,兩滴清淚流了出來。

“阿英呀阿英,你在哪裡?快來救我吧。”衣環球唸叨着阿英的名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夢中,他真的見到了阿英,阿英面無表情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叫她,她不應;他伸手去拉她可手說啥也擡不起來。他絕望地喊叫着阿英……

這時候,從窗戶裡進來了兩個人,他們用萬能鑰匙打開了衣環球的銬子。衣環球被驚醒了,來人用手在嘴上做了個不許出聲的動作,衣環球就不出聲了。他想,可能是阿英派來救他的人吧。他隨來人順窗戶外的長梯順利地爬到了別墅院外邊。他被來人攙着,高一腳低一腳地往山坡下走去,他看見了一個模糊的人和一輛小汽車,到跟前,他纔看清這個人是一條胳膊,上車後,神秘的獨臂人推開了車上的天窗,他腳踩在車內沙發上,把上半截身子伸出車外。

此時,別墅裡的吵鬧聲傳了出來,緊接着別墅屋檐上的探照燈全亮了,把汽車暴露在明亮的燈光下,獨臂人單臂舉衝鋒槍朝別墅窗戶裡的兩個人“叭、叭、叭”就是一梭子,那幾個人影倒下了,小汽車在槍聲中發動着了,並迅速脫離了危險地帶。

“你們是什麼人?”衣環球瞅着不對勁,別說沒有阿英的影,就連旁邊的兩個人也不太友好,他突然問獨臂怪人:“你是誰?”

“中國隴原省金州市公安局局長汪吉元。”獨臂怪人坐進了沙發裡,車內的燈亮了。

衣環球瞅着這個被稱爲“獨臂英雄”的汪吉元,一陣心悸。三年前的5月25日,在金州市“反腐打黑”的統一行動中,衣環球的“衣氏集團”全部成員,全讓這個姓汪的抓獲了。要不是衣環球早得到信息逃亡W國,他恐怕早就挨共產黨的槍子了。

這個該死的汪吉元!老子都跑到外國了,還不放過,你想趕盡殺絕呀?

“你們休想把我帶出W國!”衣環球咬牙切齒地叫道:“汪吉元,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樣究竟是爲了什麼?”

“爲了金州市的人民,爲了讓你償還欠他們的血債!”

衣環球聽到這話冷笑了一聲:“哼!量你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別急,我會讓你順利回到金州的。”汪吉元平聲靜氣地說:“你很聰明,你知道我們和W國沒有引渡協議。但是,你別忘了,W國對中國還是友好的。我們帶你出W國不費吹灰之力!”

衣環球不吭聲了,他無力地絕望地靠在了沙發上。

到了天堂大酒店,汪吉元和中國國家公安部派出的同志沒有爲難衣環球,幾乎沒有對他採取任何防範措施,以至於衣環球兩次在沒有看守人員時企圖打電話報警。但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桌子上的電話根本就撥不出去。

衣環球徹底地絕望了。

他盼望出現奇蹟,阿英能突然從哪個地方冒出來,搶救他出去……

於江波在無可奈何之中打開了陳作家採訪祁富貴的筆記。

……“來呀,師傅,開飯了。”吳彥強見服務人員端來了豐盛的飯菜,對於江波說:“我們大平縣對客人是友好的,像你這樣不明身份的人,我們也會熱情招待的。”

於江波收起文稿說:“我說吳彥強,你們究竟要把我關到啥時候?”

吳彥強哈哈笑着說:“誰關你了,你看你住的是高檔房間,吃的是八菜一湯,這叫關嗎?話不要說得太難聽嘛。”

於江波乾着急、沒辦法,他知道自己碰上什麼樣的對手了。他又賭氣打開了陳作家的筆記,看了起來。

“牽扯到中國的問題我們一定要慎重。第一,我們馬上請中國駐W國大使館官員到天堂大酒店,覈實其身份;第二,目的是要回人質,絕不能和中國特工發生衝突;第三,無論發生什麼樣的情況,都不許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