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冷風迎面而來,沈拓不禁打了個寒戰,小心肝“嘭嘭”亂跳,暈了暈了,沈拓很想就地躺倒,來個不看不想,天下太平,可是對面人的灼灼目光無法讓人忽略。什麼玩意!沈拓在心裡把那人翻來覆去罵了N遍,耍着你爺爺我好玩是吧!小印小印……無奈這個名字鋪天蓋地壓了他滿滿一身,鎮定鎮定,“肖易東,你耍我呢吧!”
肖易東一聽,扯起一邊嘴角,笑得不屑一顧,“耍你?耍你有什麼好處?”
倒也是,沈拓想想也對,這損人還要考慮是不是利己呢,更何況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其實自己也不是不相信他,就是那一秒下意識的懷疑。沈拓撇撇嘴,是人都會這樣反應吧,這麼大的事情……
“那……怎麼辦?”沈拓其實想問關小印該怎麼辦?雖然沈拓並不知道關於這段往事的一絲一毫,但以關小印的性格……沈拓無奈的摸了摸鼻樑,棘手,真他媽棘手!
等了這麼多年的人,竟然說死了……耍人也不帶這樣的啊……
“我不是當事人!”肖易東實話實說,要命的是還一臉誠懇。沈拓狠狠瞪他一眼,還是無奈的偃旗息鼓。掐死他也沒用,沈拓心煩意亂,胸口像被百隻貓不停的撓弄,又痛又癢,卻全無辦法。
“我去找小印!”沈拓“騰”得站起來,振得桌子一陣亂顫。
“你去幹嗎?添亂?”肖易東淡淡一句話卻讓沈拓整個泄了氣,一屁股坐了下來,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
“現在擔心也沒用。”肖易東拍拍他手背,“小印是成年人,他知道該怎麼辦。你不要杞人憂天。”
杞人憂天?沈拓擡起視線恨不得在對面那人的身上戳幾個洞,什麼叫做杞人憂天?他是擔心好不好!擔心他最好的朋友不對麼,怎麼就被人說成好像自作多情一樣?
冷血的傢伙!
你以爲人人都像你鋼筋鐵骨,水浸不去,火燒不着?沈拓在心裡恨不得把姓肖的祖宗親戚都問候個遍!關小印那小身子骨能受得了這折騰?
沈拓嘆氣,心裡急啊,可是卻沒有一點辦法。罷了罷了,有句話他還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幫不上什麼忙。難道,就坐在他牀頭,等着他醒麼?也許,他醒來最想看到的人,並不是自己。
小印,你自個兒的事,看來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想通了?”對面臉上五光十色,那變臉的速度堪比那啥,川劇變臉?唉唉,這麼說是不是有些擡舉他了?肖易東不動聲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看你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嗯。”果然,沈拓低眉順目,那叫乖巧。
“吃點東西吧。”折騰一整個晚上什麼都沒吃,不說還不覺得,一提起才知道已然飢腸轆轆。
沈拓拿起勺子,面前的粥早就涼了,好在是夏天,也沒事,一口口,吃的緩慢,卻始終覺得喉嚨裡鯁着什麼,吞嚥的艱難無比,火辣辣的疼。
“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沈拓放下勺子,跟着站起來往外走。坐到車上,忽然覺得全身痠痛不已,累,真他媽累!這一晚上的窮折騰究竟是爲什麼呀?
***
關小印睡得極不踏實。
恍惚中似乎不斷有人在身邊走來走去,發出各種聲響,嘈雜着,腦袋裡“嗡嗡”亂響。各種思緒翻騰出來,攪和着,卻像一團亂麻怎麼也找不着頭。
痛!腦袋痛,身上也痛!
睫毛顫了顫,晃晃白光漏進眼中,關小印擡起手腕檔在額前。
“醒了?”一個清冷的聲音鑽進耳裡,神經猛得一振,自己在哪裡?關小印翻身坐起,一擡頭正對一雙漆黑眸子,深不見底。
Gary一怔,昨晚上“留聲”燈光昏暗,他根本沒有看清那人長什麼模樣,但現在天光大亮,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形容一個人的樣貌,但眼前這人卻讓他覺得舒心無比,尤其那雙眼睛,大而明亮,雖然此刻流露出一絲茫然,卻仍然乾淨清爽,不染纖塵。
兩個人靜靜對視,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時光彷彿停止流動,悄無聲息,慢慢從指縫中消失。只剩下呼吸的聲響在房間中悄悄的來回轉動,停頓在兩人之間,漸漸揭開沉默。
“感覺怎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關小印瞬間回神,腦袋裡亂得一團漿糊,平日裡的冷靜遇上他就好像冰靠近了火,不動聲色中悄然流逝。“我……”
關小印還在“我”啊“我”的掙扎中,面前卻出現了一個透明的玻璃杯,“先喝點水吧,你能起牀嗎?”
“嗯。”關小印忙伸手接過杯子,還真是渴了,仰頭喝完,把杯子還給人家。
“你……先去洗洗吧。”Gary指着浴室的方向,“我……弄早餐。”
“嗯。”關小印點頭,Gary轉身出去他掀開被子站起身,才發現身上還是昨天的襯衣西褲,卻已經皺成梅乾菜一團。低低嘆氣,這丟人大概也丟到太平洋去了,算了,難不成還去找個烏龜殼縮起來?已然發生就勇敢面對,這是關小印的原則之一。
關小印圍了浴巾出來,剛想撿起自己的髒衣服卻發現已經找不見。原先丟衣服的地方卻整齊的放着一套衣褲,關小印拎起來抖了抖才發現是一套運動裝,短袖長褲。
大概是爲自己準備的吧……
關小印穿好衣服開門出去,餐桌旁已經坐了一人,隱在光團後面,朦朧了眉眼……
“小羽……”關小印脫口而出,聲音雖然不大,卻能讓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坐吧。”Gary招呼他,禮貌而周到,卻說不出的淡漠疏遠。
早餐是簡單的白粥醬菜,還有荷包蛋。
兩個人默默吃飯,誰也不開口。一餐完畢,Gary收拾好廚房才走出來在關小印旁邊坐下。
“我……”
“你是關小印?”Gary的直接讓關小印吃驚,本還不知道如何打開話題,這被人一打斷,後者反而舒了口氣,點點頭。
“陶聖羽是我弟弟。”
一時間,關小印覺得腦袋裡好像開滿了煙火,紅的黃的橙色綠色,鋪天蓋地排山倒海而來,一瞬間咋亮,忽然的黑暗,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他在哪?”混沌中,關小印聽到自己小心翼翼從喉頭擠出的聲音,乾巴巴的讓人聽着難受。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答非所問。關小印卻還是陷入了沉思,嘴角扯出淡淡一抹微笑。
“高三畢業,我去廈門。在島上,認識了小羽……”
“哪一年?”
“2000年。”
“是那一年……”Gary的聲音帶着一絲縹緲,帶着關小印的思緒往那一年飄去。
傍晚的沁涼海風,帶着一絲鹹澀,卻讓人心情舒暢,關小印知道每天晚上都有免費的鋼琴演湊會,等他去的時候差不多快要開場,不大的演湊廳中稀稀拉拉的坐了些人,他隨意挑了個居中的位置,等待開場。
出來演奏的是個十七八的小姑娘,大概也是跟關小印一般年紀,是附近的學生吧,他聽着報幕的樂曲名單,雲裡霧裡,莫扎特貝多芬肖邦……關小印是個外行,曲子好聽就成,沒有任何研究。附庸風雅,關小印暗自嘲笑自己,幹嗎啊這是。卻不知道是下午逛累了還是樂曲本身的催眠作用,關小印聽着聽着就覺得迷迷糊糊,身體慢慢下滑,眼前的景色晃盪起來,眼皮漸顯沉重……
“喂,醒醒!”朦朧中彷彿有人用力推着自己臂膀,關小印慢慢睜開眼睛,朦朧的視線範圍內卻是一俊朗少年盯着自己一眼不眨。眸子燦若星辰,鼻樑直挺,水潤脣色,嘴角彎彎,看得關小印臉頰一陣陣發燙。
“都結束了,你難道想在這裡過夜不成?”
關小印這才注意到諾大演奏廳只剩他們倆人,耳根又是一熱,急切的站起身卻腳下一軟,身體癱軟。
“怎麼了?”少年看關小印露出痛苦神色,關切的問。
“腳麻了。”關小印咬着牙,忍受着針扎般的刺痛。額上細細密密的汗珠起來,五官都皺了起來。
“笨蛋!”少年跳下座位,一把抓住關小印膝蓋,提起他的小腿按捏起來。
“疼疼……”關小印驚呼,縮着身子想擺脫束縛,無奈少年緊緊抓着,不肯放鬆。
“當然疼啊,誰讓你這麼睡來着,下次看你還敢不敢!”少年嘴上嘟囔着手上卻明顯減輕了力道,溫柔的力道一點點揉進關小□□頭。
“好……好了……”半晌過去,關小印看到汗珠從少年鬢角滑下,輕輕扯他的衣袖,“我不疼了。”
“嗯。”少年站起來,燈光卻在這個時候一下子熄滅,忽然間的黑暗讓兩人都愣了一下,怎麼……
黑暗中忽然伸來一隻手握住關小印手掌,溫暖而乾燥,帶着安慰的味道,關小印下意識回握,兩隻手在沉默中緊緊相扣。
“喂,你能站起來麼?”少年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特別透亮,關小印站起身,視線在黑暗漸漸適應,指示燈的微弱光亮卻在此刻格外清晰。
“沒事,我挺好的,我們走吧。”關小印微微用力握了一下抓着自己的手掌,少年牽着他向出口走去。
“呼,還好沒有鎖門。”少年推開大門,一股涼風迎面而來,兩人都深深吸起,對視一眼忽然大笑起來。
“我叫陶聖羽。”少年漂亮的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照進關小□□底,一點點漣漪浮起,久久不散……
“我叫關小印……”
埋在少年心中的小小種子因爲那一眼開始生根發芽。一切的甜蜜歡笑如同陽光空氣和水,讓這顆種子迅速的茁壯成長,一點點佔據左右心房……
直到任何也進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