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琛起牀出來才發現屋裡空蕩蕩，正猶豫着是不是要做頓早餐表現一下，就聽得身後開門聲響起。一轉身，就看到鬱辰站在房間門口，一身清爽，“早！”他說。
難怪讓自己睡他的房間，榮琛心裡嘀咕，原來他睡另外一個房間。
他是把我當客人，還是把他自己當客人？
榮琛來不及細想就聽得鬱辰問：“都準備好了麼？”
“嗯。”榮琛點頭。
“那我們走吧。”鬱辰穿上外套往玄關走去。
“不吃早飯？”榮琛一怔，時間還早啊。
“路上看着買一點吧。”鬱辰隨口說。
“你自己不做？”榮琛詫異，他一直以爲鬱辰是那種生活習慣良好，早中晚餐缺一不可，講求營養美食，養生之道，早睡早起，修身養性，只差清心寡慾。
鬱辰搖頭，“我幾乎不吃早餐。”
譁！榮琛瞪大眼睛，真正讓人乍舌。原來一切並不是自己想象，未知領域無窮無盡，正待自己發現。
“怎麼了？”鬱辰微微蹙眉，那人的反應好生奇怪。
“沒事，沒事，”榮琛趕緊搶白，“那我們走吧。”
兩人出門下樓才發現昨天那場雪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樹梢車頂不過積了一層薄雪，馬路上也是原本模樣，大概昨天晚上就已化盡。
“難得不用天黑就起牀。”榮琛一上車就發出如此感慨，倒是鬱辰一愣，轉頭看他，“你難道天不亮就要起來嗎？”
“差不多吧，”榮琛哀怨，“葉總最不喜歡看人遲到，可我那裡沒有直達的地鐵，公車嚴重塞車，每天幾乎要花去一兩個小時在上班的路上，你說我能不天黑就起牀麼……”
鬱辰看他一眼並不答話，榮琛轉過視線在肚裡腹誹，真是個冷酷的傢伙。
“那你不是不夠睡？”鬱辰發動車子駛出停車場。
“當然不夠睡。”榮琛答，都說男人25歲才停止發育，睡眠不充足可是要嚴重影響身高的！雖然自己的個頭已經十分夠用，但是能比他高那是多麼榮幸的一件事情啊！榮琛美滋滋的幻想，順帶瞟了那人一眼。
“以後午休時間來我辦公室吧，可以睡一下。”鬱辰斟酌着道。
“可以嗎？”榮琛一怔，隨即笑逐顏開，眼睛裡即刻冒出閃亮星星。
“我回頭給把鑰匙你。”不知道什麼力量驅使自己說出那麼一句話，鬱辰深深舒氣。葉雲修曾經想幫他搬辦公室也被他拒絕了，自己不過希望保留曾經和那人共同使用的工作空間。可現在卻……
鬱辰專注的看着前方，方向盤握得死緊，連他自己也有些不懂了。
***
鬱辰從來說到做到。
午休時段榮琛去找鬱辰，後者果然給了他一把鑰匙。榮琛看着那銀光閃閃，心裡的感動洶涌澎湃，拍擊着他脆弱的小心房，最後緩緩化作一江秋水……
鬱辰的辦公室帶着個小小的休息間，放着張沙發牀。榮琛吃完飯就會過去，他們部門的人都是見怪不怪，當他隱形。榮琛更是對鬱辰佩服無比，手底下竟然沒有是非之人，人人只要管好自己，如此便已足夠。
鬱辰驅車上下班，赫然發現沿途有許多樓盤。正在開發的，開發完善的，視線裡總是有什麼地方還在不停的蓋房子。
是不是該買房了？
鬱辰找了個空檔，拿了大量的房產信息回來慢慢的看。
這天中午才吃過飯，回到辦公司就繼續跟那些看不懂的信息奮鬥。
有人門都不敲闖將進來，擡頭一看也只有葉雲修。那人在沙發上一躺，“他回來了！”
“是嗎，什麼時候的事情？”鬱辰繼續翻着手裡的介紹，買空房好，還是精裝好呢？
“昨天，他昨天就回來了，我竟然不知道！”葉雲修翻身坐起，“他竟然都不原意告訴我！”語氣中的沮喪讓人無法忽略。
鬱辰擡頭看他一眼，“我也不知道他回來了，或許他旅途辛苦，想休息整頓一下再通知我們。”
“可是……”葉雲修皺眉，沒有理由電話都沒有一個吧？
“你也知道他這個人，做事從來都有自己的一套，不要問原因，更不要干涉。”鬱辰淡淡說，垂下視線繼續看手裡的東西。
“我沒有……”葉雲修小聲狡辯，心裡卻鬱悶無比，“鬱辰，我們怎麼會喜歡這樣一個人？”
鬱辰一怔，心底無端有些惆悵，卻已經與愛無關。他緩緩嘆了口氣，“若他不是這樣，也許你也不會喜歡！”
“那你呢？”這人說話總是無懈可擊，葉雲修反問。
“我？”鬱辰微微蹙眉，深深看他一眼，語氣犀利起來，“你好像記性不太好，我說過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僅此而已。”
“真的？”葉雲修看着他，眼神探究，似乎是想找到一絲端倪推翻鬱辰方纔的話。
“你難道覺得我在說謊？”鬱辰無奈的笑。人們總是喜歡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跟“誠實”無關。
“不，只是你變化太大，我有些不能適應。”葉雲修搖頭，情緒已然鎮定。
“人總會長大。”鬱辰望着他，視線有些飄忽。
“嗯，”葉雲修沒轍，只得說出此次主題，“夏老師打電話來說讓我們後天去吃飯，小睿大概今天晚上就能到家。”
“哦，”鬱辰微笑，“真好，大家都回來了。”
“可是我不想去。”葉雲修氣悶，十足十小孩子口氣。
鬱辰“呵呵”笑，一針見血道：“別口是心非，當心沒有機會後悔。”
葉雲修立即垂頭喪氣，站起身走向門口，“我先走了。”
“嗯，拜拜。”鬱辰點頭，目送他出去。
要去夏老師家裡吃飯？鬱辰沒有深想，還是低頭看着手裡的資料。一百平方，兩室一廳應該夠了。鬱辰還在煩惱就聽見開門聲，榮琛站在休息室門口，神色怪異。
“怎麼了？”鬱辰看他，應該沒有任何不妥。
“哦，”榮琛走過來在辦公桌對面坐下，“你……”
“你喜歡什麼顏色的牆面？”鬱辰忽然問。
“呃？”榮琛一愣，反應不過來。
“我說你喜歡什麼顏色的牆面。”鬱辰擡頭看他，重複問題。
“哦，”榮琛想了想說，“果綠色吧。”
鬱辰微微蹙眉，果綠色麼？會不會有些幼稚？
“金帝華城，還是心悅？”鬱辰又問。
“呃？”是說樓盤嗎？榮琛思索着，“我覺得新雅好。”
“那裡好嗎？”鬱辰打開網站，翻看起來。“不便宜啊。”一個車位就要十多萬，比輛車還貴。
“我覺得有升值潛力，交通也便利。”榮琛忽然清醒過來，“誰要買房？”
“只是看看。”鬱辰緊蹙眉頭，棘手真是棘手。
榮琛看着鬱辰專注神情，一眼不眨。只是一個側面就已經如此引人入勝，那笑起來還不得傾國傾城？榮琛癡癡的想，冷不丁剛纔聽到的話語鑽進腦海，鬱辰有喜歡的人？但是他似乎不喜歡鬱辰？他和葉雲修喜歡的是同一個人，但是葉雲修一直在等他，那麼鬱辰呢？
“你還不去上班？”清冷聲音在榮琛耳邊響起，拉回他全部思緒。
“啊，”榮琛一看時間立即跳起來，“我走了。”
榮琛一踏入辦公室就覺得氣氛不對。
這是怎麼了？榮琛忽然想到，難道是暴君又發脾氣？那……跟剛纔的事情有關係麼？
怪哉怪哉，正當感慨，內線電話即刻響起，“榮琛你進來一下。”是暴君的聲音。榮琛立即反應，“好的好的。”只差點頭哈腰，這年頭，混口飯吃真不容易。
“上次訂的機票給我退了。”一進辦公室葉雲修就直截了當下達任務。
“啊？”榮琛一愣，“是去芝加哥的那張麼？”
“難道我還讓你訂過其它機票？”葉雲修擡頭，神色間滿滿的不耐煩。
“可那是特價票，不能退……”榮琛觀察着葉雲修的表情，聲音越來越低。
“那改簽吧。”
“期限只有三個月。”榮琛小聲呢喃。都是省錢的錯，以後一定給他訂全價機票，最好還是頭等倉！
葉雲修蹙眉，兩條英挺的眉毛似乎要絞在一起，“那你先出去吧。”
嚇？竟然平安無事？榮琛退出葉雲修辦公室的時候幾乎有些不敢相信。
榮琛告訴鬱辰的時候，後者微微蹙眉，“不要質疑你上司的工作能力，他不會把私人情緒帶進工作。”不是沒有見過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但從來都是爲了工作而不是自己。更何況這些年來他的刻意收斂，更是難得見他情緒不佳的樣子。
不良情緒只能自己擺平，帶進工作或者影響別人不過是幼稚行爲。
榮琛牢牢記住，要學會控制情緒。
人在情緒爆發的邊緣或者已經爆發，那就不如矇頭大睡或者找個途徑宣泄一下，待一切過去再反省思考，決定決策。一時衝動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後悔的機會。
得不償失。
***
“鬱辰鬱辰。”清亮聲音在耳畔響起，鬱辰頓時就笑了。
該來的從來躲不掉，看到夏睿婷推門進來的那一刻，鬱辰彷彿看到一個天使，白淨的臉龐，甜蜜的笑容，黑漆漆的眼睛滿是閃亮光澤。
“小睿，你是越來越漂亮了。”鬱辰看着她不禁想起那天葉雲修的話，“愛情能讓你保持最佳狀態，甚至激發你的創作靈感。”當然也能讓人春風得意，神采飛揚。
“是嗎？”夏睿婷笑的嬌俏可人，“你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不，”鬱辰微笑，“我字字肺腑。”
夏睿婷笑的越發可人，“今年奧斯最佳男主角非你莫屬。”
“他呢？”鬱辰並不糾纏，轉換話題。
“誰？”夏睿婷不解。
“你一見鍾情的對象。”
“呀，鬱辰，”夏睿婷立即臉紅，“他固然重要，但是在你面前還是隻能往後靠！”
鬱辰笑，卻不言語。
“怎麼，你不相信？”夏睿婷挑眉，煞是可愛。
“我當然相信。”鬱辰伸出臂彎，“那我有這個榮幸請夏小姐共進午餐麼？”
“求之不得。”夏睿婷挽住鬱辰臂彎，與他一同出門。鬱辰忽然覺得那些個日日夜夜都不曾發生，段唯夏還是“FREE”主設，葉雲修會在“秀”的後臺暴跳如雷，小睿會拉着自己到處找新奇面料……
可是一轉眼，卻已經滿天飛雪……
時光，永遠的單程旅途，走過這一秒，就只能看着下一秒，過去的種種，無論高興也好，遺憾也罷，都將無法回頭。
Nothing of all！
其實一切都很好。
“那是誰？”榮琛進來的時候正巧看到他們相攜而去的背影，那麼和諧那麼相稱，帥哥與美女的搭配，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一道美麗的風景。
“老闆的女兒。”
“啊？”榮琛一驚，不是吧……竟然是老闆的女兒……那自己……
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唉唉，這是什麼狀況……
榮琛忽然覺得眼前一團漆黑。
躺在沙發牀上，輾轉反側卻是怎麼也無法入眠，難道是天氣太冷了？榮琛爬起來，走進鬱辰的辦公室，最近兩個星期他天天都來，他睡覺的時候鬱辰就在外間忙碌，或是上網或是畫圖，卻能讓自己安心無比，醒過來總有一杯熱咖啡讓自己提神。
他都做到這樣了，自己還有什麼不滿意？
不敢再提“喜歡”，怕自己沒有資格，小心翼翼收斂心事，就怕看到一個厭惡眼神讓自己崩潰。
患得患失，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是這樣嗎？
怎麼會變成這樣，這不是自己最討厭的狀態麼？喜歡一個人不該是舒適自然，清新快樂嗎？
紛繁情緒鋪天蓋地而來，榮琛眼前一陣光亮，卻什麼也看不清。
待到身後開門聲傳來，榮琛機械轉頭，望着那人向自己走來，“榮琛，你怎麼了？”眼神中的關切卻不像假裝。
榮琛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腦袋“嗡嗡”作響，下意識吐出，“鬱辰，我喜歡你。”
鬱辰在他面前站定，深深看他，柔聲說：“我知道。”
可是我要的不僅僅是“知道”，榮琛也看着他，眼神裡滿是哀傷，“……我回去工作了。”
“晚上去我那裡吃飯。”
“嗯。”榮琛開門出去，手心握得死緊。控制情緒麼，我會，深呼吸深呼吸。榮琛大踏步向前邁去，宛如烈士般壯烈。
鬱辰目送他出門，自己怎麼會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
他沒有辦法肯定自己是否有那個能力，可以與之執手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