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從此後,我的時間被分爲四段,公司、李凡家、家、路上。在那一個月中,一個晚上我去了一次武昌江灘,就是我和多多分手的地方,我一個人坐在曾經和她一起喝可樂的地方,我坐在她的位置,吃着她那天點的冰淇淋,然後原路去了大橋下面,沿着臺階。晚上看不清她那天指給我看的童話。江水看起來有些冰冷,有一些燈光在上面漂浮着,一陣亂晃。這裡離H也挺近的,我忽然想起這個世界上看起來的大多的快樂只不過是一種假象,因爲她的下身沒有陰毛,她會毫無顧忌地去公共澡堂洗澡嗎?會在公共廁所裡放心大膽地上廁所嗎?她那天的行爲已經告訴了我,不會是這樣。
在那裡我責怪這個世界太多未知的事情與我扯上關係,比方說是拉拉的多多,有自閉症的小男孩等等,與我的靈魂纏繞不清,讓人迷茫,讓人孤獨。
如果說我的時間分爲四段的話,其實在家裡的那一段我生活在網上的世界裡。我曾經固執地認爲,我不需要QQ這種聊天的工具了。我逛着一些心理學方面和教育方面的論壇,與別人交流着自閉症這種心理疾病的治療方法,林林總總,但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從心裡與這個世界隔絕。
我曾經看過一部《心靈捕手》的電影,講的是兩個靈魂交流中的故事,一個數學天才的故事,那個老傢伙的心靈捕手在捕別人的心靈時何嘗不是曝露了自己的心靈?呵呵,有些情節讓人覺得非常有意思。
在我毫無辦法的時候,我就只能陪着他坐着,來感覺他的心靈。可是隻是一片空白,即使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他的思維在轉動的同時應該產生電波,而電波也容易被捕捉到,可是我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天氣漸漸變得炎熱起來,那也只僅限於室外,室內的中央空調的冷風,足夠讓我們穿上西裝了。上班的時間沉悶而且單調,就像睫在前臺時那張臉以及小男孩那一動不動的身影。這樣的環境讓我很容易忽略了天氣,忽略了樹枝上的新芽什麼時候吐出,什麼時候長大**。然後就在單調中慢慢枯萎。
只有在中飯的時候,纔有三三兩兩的人羣各佔一個位子悄悄地講話。那天中午李凡拿着飯盒過來,坐在這旁邊,像往常一樣。她突然問“你有女朋友嗎?”
我微笑着搖搖頭。
“是你太挑剔了?”
我搖搖頭,只顧着自己吃飯。她又問“那是爲什麼?”她的提問讓我很窘迫,我看了看四周,旁邊有兩個人總是稀奇似地望着。我不喜歡她總在我旁邊坐着,但我不能說。因爲這樣會給很多人以錯覺,覺得我和她有什麼獨特的關係,已經有人在議論她每天早上給我帶早點的事了。
我說“還沒考慮這個問題。”
“難道你沒談過朋友嗎?”
我當然談過朋友,不過是大學時的事了,隨着畢業就各分兩地,慢慢地**消逝,最後心靈也各分東西。甚至我也很難說明自己是否在戀愛,就那麼在一起了,剛開始時的心靈交流多一些,後來的交流多一些,只剩下一些純粹的,找一些刺激另類的方法來維持着**。我甚至都沒有考慮過我們之間是否是愛情,然後就沒有了。
我只得說“談過,吹了。”
像是明白了,然後又說“談過女朋友結婚,生活就這樣子的,不要抱什麼太大的期望。”
我對生活抱過期望嗎?沒有,從來沒有。我只是負罪地生活着,從沒有抱過什麼期望。我沒有說話,她笑了笑,說“現在的年輕人啊,都好像害怕家庭的束縛。其實有家庭挺好的,有安全感,心中有個地方可以落腳。比方對你而言,有人給你洗衣服啊,有人做飯啊,有人夜裡幫你蓋下被子也是好的。”
我心裡覺得有些好笑,我從來不踢被子的,也許是我的笑意從臉上表露出來,李凡有些高興,說“什麼時候我介紹一個好姑娘給你。”
她甚至還要求我住她家裡去,也有個人照顧一下。讓我非常吃驚。無疑李凡是非常愛她的孩子的,她雖然有些着急,但表面上看起來還好,可以想像她是用一種怎樣的心態疼着那個孩子,一個拒絕她的孩子。
我忽然感到責任重大,我真的想幫幫她,.wap讓她和孩子一起說笑的場景能出現在我的面前。那天我在孩子的房子裡,然後拿了一張白紙,放在他的面前,然後我在上面寫下一個“”。我坐在他對面,指着上面的字母,然後說“啊,這個字讀啊。”然後我念了幾遍。他看了看我,然後看了看紙上的。我把筆遞給他,說“你照着寫一個。”他沒有動……
我忽然感到了自己的蒼白與無力以及自己的無助,我忽然很想大哭一下,這樣是否能感動他來擦一下我的眼淚?可是我只是朝他笑了笑,說“我叫寞寞。”我在紙上畫了一個“M”,指着它說“就是它的讀法。你可以叫我寞寞。”(變成字母成了MM,狂暈)
(十三)
我後悔了,不該去接受什麼開導李凡小孩子封閉心靈的事情的。我騎虎難下,如果我此時放棄,那麼李凡一定會想我也認爲她的孩子是沒有辦法的了。如果我不放棄,可是我坐在他身邊,完全不明白他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在思索什麼。要知道,即使他再封閉自己,他一定還是以自己的心靈來感應這個世界,我無法與他溝通。
李凡還是那樣子,臉上平平淡淡的,平平淡地笑着,平平淡淡地憂傷着,情緒從不大起大落。也正是這樣,讓我非常爲難。一個星期六的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問李凡
“你經常帶孩子出去嗎?”
李凡搖搖頭,說“他爸爸很忙,現在他又長那麼重,我又抱不動。原來還經常出去,現在已經很少出去了。”
“哦,那明天我們帶他到漢口江灘去逛一下吧,你覺得呢?”
李凡笑着說“可以啊,不過可能只我們三人,他爸爸明天要開一個很重要的會。保姆就叫她在家做下衛生吧。”
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家,我在別人家的而且是陌生的牀上睡不着,牀真的是很舒服,大概也是我睡不着的原因之一。很顯然,我喜歡把牀擺在牆角的一邊,讓一邊與牆靠齊,這樣纔會有安全感,雖然我從未掉到牀底下去過,但我覺得周圍空空的,讓人很不自在。在半夜,我拿起手機一看,竟然兩點鐘了。但我還是給一個陌生的女人發了條短信你還好吧?
這個陌生的女人在武漢南邊的一個城市,長沙。我和她認識是在一個很有名的論壇裡面。她發了一張非常動人的貼子,講的是她和她女兒的故事。這個故事的大概是,有一天,她到幼兒園去接女兒,在回家的路上,女兒伸出手,對她說“媽媽,讓我牽着你走。”她說她當時感動得流淚了。但我看完後,我覺得這背後一定有更深的隱情,這只是冰山露出的一角而已,還好我在這個論壇早已註冊過,於是就給她發了一個消息你能讓我看看你女兒的照片嗎?
顯而易見,我這個陌生的男人提出這樣的要求,肯定是很容易被拒絕的,或者她會想我有什麼別的不純的動機。而我只是想證實自己的猜測,因爲如果我沒錯的話,她一定會給我回復的。
第一天,我打開自己的消息信箱,沒有回覆,第二天也是如此,到第三天。我收到了一封消息,我預感就是她的回覆。她的回覆很簡單加我QQ,多少多少云云。我加了。她第一句話就對我說我電腦裡面沒有,有照片但是沒有掃進電腦裡面去。我呵呵一笑,其實我根本就不在乎她女兒的照片,我問她“你是不是很孤立無助?”
她過了半天才說是的。
她慢慢地說着自己的故事,原來她的老公在外面包了一個小姐,並且與那女人同居了。根本就不顧家,而她則一次次地忍讓,期待他能回心轉意,可是那個男人一次一次地騙了她。在那天去接女兒之前,他們又大吵了一架,她甚至動了輕生的念頭,可是因爲女兒的一句“媽媽,讓我牽着你走。”就讓她心軟了。這是一個在痛苦中掙扎的女人,覺得未來沒有希望。
慢慢地每天晚上,我都會找她聊幾句,有時候她也在半夜裡發短信給我,要我陪她聊一會。在我發給她這個消息的時候,她離婚後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城市去了,而且我們好久沒有聯繫。
我以爲她會回覆我的短信,可是沒有。同時我也覺得很安心,至少可以證明她的生活又走上了正軌,已經毫不在意那些傷痛的日子了。可是我還是等她等到了三點鐘,只到確認她不會回覆,才把手機放在枕頭底下。這時我想起了李凡在給我鋪被子時候那種慢悠悠的動作,就像繡花一樣,一點一點是鋪開,撫平……,然後笑着說“今晚你就睡這裡,明天早上睡個懶覺,等我喊你時你再起來。”
我睡的這個屋子在她家裡是個空房,裡面擺了一些東西,但基本上沒有人進去,連牀都是裸露着的,而在這個夜晚,我的不眠慢慢地填滿了這曾經空空的屋子。我突然想到,網上那個女人肯定懷疑過我的動機,男人對女人的陰謀。她曾經問過我,爲什麼要幫她,她甚至還問起她那座城市到武漢的旅行的一些信息,我只是很簡單地說,反正我也沒事,只是想找人聊聊天。我不知道她信與不信,不知道。